“是什麽？”薑姝華興致勃勃地問。

  “是以前照顧我母妃的侍女為我取的字，雲逸。”鳳無念回想道：“不過我們鳳國並不常常用字稱呼。”

  而且因為鳳無念母妃已故的原因，鳳無念罕少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字。今天是因為薑姝華問起，鳳無念不想讓她失望，才說了出來。

  鳳雲逸，倒是和名字鳳無念正對上了。薑姝華想到鳳無念話間提及了他自己的母妃，恐怕正是碰上了傷心處。便不再細問，隻說道：“無念，你說我若要取字，取個什麽字呢？”

  鳳無念有些驚訝：“你是女子，又已經嫁給了我，何必還需要取字呢？”鳳無念的驚訝在情理之中。一來鳳國不流行取字，二來女子取字是為了待字閨中，薑姝華已經成為了四皇子妃，何故還要字呢？

  薑姝華不會說自己是為和一個忘年交好互相稱呼，才生出取字的想法；更不會說，自己是想要自己這個人，能夠和“四皇子妃”這個稱謂區分開，才有的取字的想法。

  “就忽然，忽然想取著玩玩。”

  薑姝華有些緊張地說著。

  “你呀。”鳳無念無奈地搖頭。“你想取字？”

  薑姝華點頭：“我想自己取一個字。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名字。”

  薑姝華回想了一下自己穿越而來，走過的這些日子，驚險有、歡樂有，圍繞自己的，好人有、壞人也好，到現在，她心中只剩下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能和鳳無念好好度過余下的光陰。

  “平安。好不好？”薑姝華問。

  平安？鳳無念以為憑薑姝華活潑的性子，會為自己取一個很特別的字，沒想到是“平安”。

  薑姝華看見鳳無念皺眉，自己先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我這樣大張旗鼓說要給自己取字，結果卻取了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字，是不是很奇怪？”

  “有一點。不過我相信，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鳳無念耐心地說著。

  薑姝華點點頭：“我以前聽說過一個說法，說的是在給小孩子起名字的時候，名字越簡單，小孩子成長的越茁壯，也更容易養活。”

  “你也許在想，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對，我不僅不是小孩子，我還已經嫁了人，嫁給了你。可是無念，我還是想要一個字，我想要平安。因為余下的時間，是我和你一起走過，我想要我們能夠一直走下去，平平安安的。”

  鳳無念彎起嘴角，攬住了薑姝華：“好。你向往平安，就是平安。我鳳無念有責任照顧好自己的女人，這份平安，不僅是你所希望，也是我應該給你的。”

  薑姝華雖然嫁給了鳳無念，兩個人的聲音看起來也是琴瑟和鳴、蜜裡調油，但鳳無念由今天薑姝華的話中已經知道，薑姝華需要的，是安全感。

  而自己現在給予姝華的安全感，還遠遠不夠。

  “夜深了，好生歇息吧。”鳳無念在薑姝華發間溫柔一吻，“平安。”

  “你要走？”薑姝華詫異地問，她以為鳳無念是等著自己一起休息。

  鳳無念放開薑姝華，見她目光炯炯，心下便生了幾分戲弄的意思：“怎麽，你希望我留下來？”

  薑姝華正要點頭，看見鳳無念不懷好意的笑急忙搖頭：“誰希望你留下來了。趕緊走！”

  鳳無念高聲笑了笑，像是歡快極了。“好了，我還有事要忙，你先歇息，我會過來的。”

  薑姝華知道鳳無念這幾天都是特別忙，只能點點頭：“好。不過你小心著身體。”

  “我知道。”鳳無念點頭，離開。

  薑姝華看著鳳無念離開的身影好一會兒，才自己坐下來喝茶。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鳳無念這人真是……薑姝華搖頭，卻看到春夏這個小丫鬟正在門旁笑呢。

  “春夏，你在笑什麽，這麽開心？”薑姝華覺得奇怪。

  春夏是看到薑姝華和鳳無念的日常這般有愛，為薑姝華感到高興，才笑得這麽開懷的。

  薑姝華忽然問她，春夏急忙正色：“哦。奴婢隻想問，小姐的菜還要不要做了？”春夏不敢讓薑姝華知道自己笑的原因，否則薑姝華會不好意思，還會埋怨說實話的自己。

  薑姝華一拍腦門：難怪記得自己一直忘了什麽事情，原來是忘記了這茬。“要，當然要。”薑姝華便說，“好好給我收著，我要明日再戰！”

  夜深了，鳳無念立在書燈前，仔細看著一張信紙。

  信紙泛黃，已經十分陳舊，看得出這封信被人反覆拿出來觀看。信紙上字跡不多，不過潦潦幾筆，字跡卻娟秀。

  “惟願吾兒平安。”

  鳳無念眼圈已泛了紅，他將信紙收起來，輕歎了一聲。誰能想到今日薑姝華起的字，就是當年母親給他留下的遺命？
  平安。

  鳳無念握緊那張信紙，心頭心潮澎湃：母親，不知您如今是否看得見？孩兒娶了一位妻子，她也希望孩兒平安。這個媳婦，您滿意嗎？

  夜風涼涼，門外傳來叩門聲。鳳無念收起澎湃的思緒，正色道：“請進。”

  能讓鳳無念用“請”字的尊稱的，自然不是尋常的人。門打開，進來一位老人，模樣雖老，身姿、氣質卻又好似風華正茂。鳳無念朝他拱手行禮：“老師。”

  來人是柳家的人，叫做柳沛醫。由他教鳳無念一些基本的修養靈氣的方法，來強身健體。

  柳沛醫繞著鳳無念走了一圈，仔仔細細看了，才點頭：“沒想到那個賣狗皮膏藥的徐老頭真有一些本事。你身上原本鬱結的靈氣不僅被那藥水泡得疏通了，還反過來為你所用，令你體魄更加強健，更適合修煉了。”

  鳳無念靜靜道：“老師口中的徐老頭，救過母親的性命。”

  柳沛醫乾笑了幾聲：“你這小子，為了一個老頭和我頂撞？我說他是老頭就是老頭。”柳沛醫不滿意徐德天，是因為徐德天竟一下子治好了鳳無念，這讓他面子上過不去。

  鳳無念隻靜靜地看著柳沛醫。

  柳沛醫招架不住，隻得改口：“好了好了，我也稱他一聲“徐大夫”，行了吧。說來，徐德天真是有兩把刷子，身為一個普通人，竟然能通過普通人的藥理解決靈氣修煉遇到的問題，看來他這麽多年的米飯並沒有白吃。”

  柳沛醫為人什麽都好，就是喜歡毒舌。好在鳳無念已經接受了。

  柳沛醫頓了頓，神色變得嚴肅：“無念，我們已經找到了宮裡的證人。當年的事，我們所料的並不假。”

  當年的事……鳳無念手裡還拿著當年母親留給他的遺命——“惟願吾兒平安”……

  柳沛醫將他們從俞恩獲得的說法一一講給鳳無念：“當年，你母親被賢妃下了藥，才致難產而亡。賢妃害怕事情敗露，便勸說皇帝將你母親的喪事快速辦了。此事蒙塵，已有二十二年了啊。”

  柳沛醫說完，看向鳳無念：“無念，塵世的事已經了了。你和我回柳家去吧。到了柳家，你會發現塵世的這些愛恨糾葛，簡直可笑。”

  鳳無念搖頭：“塵世的事了？不，塵世的事還沒有了，我母親的仇還沒有報，我不可能就放過他們。”

  “無念。”柳沛醫聲音變得嚴厲：“你好好看看你手上的信，你母親留給你的，是希望你平安。你何必要與那些小人糾纏，折了自己？”

  鳳無念冷冷道：“母親與人為善，卻被辜負、被迫害，如果我眼睜睜看見這些事情不去解決，那哪裡是母親所希望我得到的平安？”

  鳳無念誠懇地看著柳沛醫：“老師，我不能和你回柳家。因為我有仇要報，而且我不是迥然一人，我有妻子，她也希望我平安。”想到薑姝華，鳳無念眼前浮現出薑姝華爛漫的笑。

  “我需要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所以我不能離開她回柳家。”鳳無念堅持說著。“老師，倘若柳家真有你說的那麽好，當年母親為什麽要離開柳家呢？”

  柳沛醫急忙道：“是因為你母親下山試煉的時候，被短暫的情愛蒙蔽了眼睛。放棄了大好前程，甘心去做一個男人的妾。柳家的人都說你母親傻，沒想到你身為一個男兒，比你母親還要傻。”

  鳳無念卻搖頭：“老師，我不傻。你不是要我修煉嗎？紅塵，難道不是修煉的一部分嗎？”

  柳沛醫被鳳無念的話驚住。

  鳳無念繼續道：“我原來聽說過佛家的一句話：“苦寂滅佛”，不知苦，哪裡修的成佛？老師，我若不在紅塵，而隨你回了柳家，哪裡能知道，柳家的“無紅塵”是什麽呢？”

  鳳無念的話說得很有道理，柳沛醫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鳳無念問住。半晌才答道：“你啊，能言善辯倒是和你母親一樣。”

  鳳無念朝柳沛醫行了禮，笑著說道：“老師，你先回柳家吧。你放心，我不是母親，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父親。”

  柳沛醫歎了一口氣：“好吧。你尊我為老師，我也不能真的強迫你做什麽。若紅塵這麽令你留戀，那你就留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