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話一落,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悶閉之聲。
東方蕪的腳步也隨著這一陣悶閉之聲加快了。
此時,院使府門前果然如若雪所說,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秦蕭和舒亦站在人群最前面。與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身著華貴錦袍的中年男子,紫冠束發,相貌堂堂,身軀凜凜。唇方口正,須眉皓然須髯如戟,那人蒼松般矗立在那方,面相與秦蕭有三分相似。
想必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安平候了,與安平候穩若泰山的模樣大相徑庭的,是他旁邊那位貴婦人。
那婦人,身子被華麗的衣袍裹住,盤起的發髻上,簪滿了各種金玉釵飾,滿臉是不耐煩與傲慢。
她身旁的地上,放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的,正是那個秦壽。
而方才鬼吼鬼叫著,命人闖她府門的,正是這個婦人。
十三用身體攔住了那婦人的幾個小廝,小廝便對十三拳腳相加,十三卻如磐石一般用身體阻住幾人,任人拳腳,並不還手。
而那悶閉之聲,就是那幾個小廝拳腳擊打的十三身上,發出的聲音。
那幾人仗著安平候的事,對十三下手不輕,十三身上多處被擊中,臉上也掛了彩,青一塊紫一塊,額上還流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住手!”一聲清呵之聲傳開。
東方蕪跨出府門,晨曦灑在她清麗的面容上,眾人隻覺眼前一亮。
“不許停,給我打!”那婦人叫囂著,不許小廝停下來。
東方蕪頓時怒氣下沉,冷眸掃了一眼那囂張婦人,冷聲喊了聲,“十三。”
方才還任由幾個小廝拳腳相加的十三,頓時周身氣息暴漲,生生將圍著他的那幾個小廝震飛了出去,一個個跌到在那婦人腳下,哀嚎著,疼得再也爬不起來。
那婦人見狀,頓時嚇得貼進了安平候懷裡,驚呼一聲後,滿是哭腔地弱弱叫了聲:“老爺!”
東方蕪連個側眼都沒給安平候,視線落在十三身上,恨鐵不成鋼道:“你是不是傻,你是我的人,我還怕你給我惹麻煩嗎?”
“竟然被人打成這個熊樣,真丟我的人!”對著十三,東方蕪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陣數落,十三低頭垂眸,抿著唇,就呆呆地站在那裡任由她數落。
“若雪,帶他進去,給他包扎,再弄點飯給她!”
越說東方蕪越沒好氣,十三跟沒脾氣似的,一句話也不說。東方蕪隻得讓若雪把他先帶回去。
“先生······”十三不放心她一個人,不願離開。
“進去吧,叫了這麽久的先生,你以為這聲先生是白叫的?”東方蕪青蔥的手在十三肩頭輕輕拍了拍,給他一抹安定的眼神。
十三點點頭,還是聽話的跟若雪進去了。
東方蕪站在門口,掃了一眼圍在門口的那一圈人,拱手禮,頗為客氣道:“不知各位這一大早圍在我府門口,所為何事?”
“東方蕪,你少裝蒜,你看看你把我兒斐仁害成什麽樣了?”
東方蕪話音剛落,方才還縮在安平候懷裡的貴婦,立刻竄出來,咬牙恨恨叱責她。
說完還用手肘暗暗戳了戳她身旁,如蒼松般站立著的安平候,安平候眼神不善地看著東方蕪,道:“東方蕪,此事你務必要給我一個交代!”
東方蕪掏了掏耳朵,面露疑惑,“這位老爺,還有這位夫人,你們是不是走錯地兒了?在下好像與你兒斐仁並不認識。念在你們年紀大了,眼神可能不太好,我就不計較你們的人打傷我府中人的事了,不過這醫治他的銀兩,你們還是要賠的!”
“請問你們二位家住何處?待他傷好之後,在下會親自帶著他和一應單據,上門結帳!”
“東方蕪你好大的膽子!我夫君乃是安平候,不過是打傷你一個下人,就算殺了他,你又能拿我們如何?你竟敢說出上門要錢的話,你簡直狂妄!”那婦人聽了東方蕪的話,整個人跟著炸毛的母雞似的。
“哦!安平候”東方蕪仿佛瞬間回神,“那你是?”
聽東方蕪問起她,那婦人頓時眼高於頂,哼,總算知道她們的厲害了吧,“我是安平候的夫人,柳氏!”
“敢問,這位柳夫人,京華城有幾家安平候府?”東方蕪繼續問她。
此言一出,圍在府門口的那一圈人開始竊竊私語,多是嘲笑東方蕪的。
聽得那些人議論,那柳夫人更加自傲,“哼,你以為在這京華城,誰都有資格被封侯嗎?這京華城自然只有我們一家安平候府!”
柳夫人心中美著呢,鄙視的眼神在東方蕪身上瞟來瞟去,嘲笑著東方蕪的無知。
心道,哼,東方蕪,你以為安平候府是你這個鄉野之人惹得起的嗎?
“哦,那就好。到時候在下必定親往”東方蕪恍然大悟,又衝安平候和柳氏拱了拱手。說罷,又對圍在周遭的人說道:“多謝大家關注我東方蕪啊,沒事了,都散了吧!”
說完,東方蕪轉身就要回府。
“東方蕪,你放肆!”柳氏突然暴跳如雷,指揮身後兩個小廝,“攔住他!”
兩個身材魁梧的小廝立刻上前,阻住了東方蕪的腳步。
東方蕪轉身笑道:“柳夫人這是何意?”
此時,寡語的安平候發話了,“東方蕪,我乃安平候秦暮楚,我兒秦壽字斐仁,昨日被你斷了雙腳腳筋。你不要裝傻充愣了,今日你若不給我個交代,我不會善了!”
見安平候說話,柳氏不善的目光盯著東方蕪“哼”了一聲。頓時蹲在那擔架旁邊悲悲戚戚地哭了起來:“我的兒,往後你可怎麽辦啊!”
東方蕪走到那擔架旁,瞧了瞧,躺在上面的人果然是秦壽,只是這廝此時全然沒有了昨日囂張的模樣。他苦著一張臉,躺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通紅的雙眼卻不停的流下淚來。
“哦,這事兒吧,確實是我乾的,不過事出有因。我東方蕪從來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侯爺不如問問您家家畜,哦不,秦壽,秦公子,都幹了些什麽吧!”東方蕪不以為意。
聽到東方蕪這話,站在秦蕭身旁的舒亦突然笑出了聲。
秦蕭瞪了他一眼,他頓時猛咳了兩聲。
東方蕪自然是注意到了,只是他們主仆這什麽操作?
她還真不太看得懂!
“東方蕪,我兒怎麽得罪你了?你如今好手好腳的站在這裡,我兒卻被你斷了腳筋,任你說什麽都無法洗脫你加害我兒的事實!”柳氏指著東方蕪的鼻子道。
見狀,秦蕭兩步上前,擋在東方蕪身前,對安平候道:“父親,秦壽平日裡囂張慣了,京華城的人都是看在你我二人面上,才不敢說三道四。如今,東方蕪初來乍到,將他當做了地痞收拾了。況且,東方蕪是孩兒的救命恩人,請父親看在孩兒的薄面上,饒了她。”
安平候睨了他一眼,秦蕭微微垂著頭,繼續道:“且,東方蕪醫術高超,當初孩兒腿殘時,便是她醫好了孩兒,孩兒相信,她也定能讓秦壽站起來。”
安平候還沒說話,柳氏便一耳光扇在了秦蕭臉上,“你個混帳東西,秦壽可是你弟弟,你竟然幫著外人說話,東方蕪他敢斷你弟弟腳筋,你不把他抓起來,還替他開脫。跟你那沒出息的娘一個樣,我們家秦壽,沒有你這樣的兄長!”
這一耳光很響亮,東方蕪都怔住了。
她突然想起來,那時,她跟秦蕭假成親時,秦蕭跟他說過,他母親已經過世了。也難怪,柳夫人若是他親娘,又怎下得去手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給他扇耳光。
這秦壽的跋扈,想必是從柳氏這裡繼承過去的。
更讓東方蕪迷惑的,是安平候的態度,見自己兒子被老婆打了,竟然一聲不吭。
秦暮楚道:“東方蕪,打算如何?”
看來他是根本沒把秦蕭放在眼裡,秦蕭這兒子當的······哎!
東方蕪的視線與他對上,不閃不避,“侯爺打算如何?”
秦暮楚道:“我要你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呵呵”東方蕪突然就笑了起來,將擋在她身前沒用的秦蕭推開,笑臉相迎道:“侯爺,你恐怕不太清楚你家秦公子做了什麽。昨日,您的兒子秦壽,秦公子在京華城中當街強搶民女,恰巧被我遇到,我擔心救下那姑娘回頭這無賴再去找她,我就斬斷了他的腳筋。這誰知,這無賴竟是您家公子,嗨,這······是您家教不嚴!您不如把他抬回去,多家管教,往後少惹事,就太平了!”
這話說完,圍著府門的人群中發出一陣噓聲。
東方蕪膽子也太大了,安平候都找上門了,他竟還敢指責安平候家教不嚴!雖然說的是實話,但這膽量,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東方蕪這屬於當眾打了秦暮楚的臉,秦暮楚的臉色陰沉得似要滴出墨來:“不過一個女子,命何足貴?你斷我兒腳筋,未免太過分!”
“我要你當眾道歉,並醫好我兒!”
東方蕪淺笑:“我若不肯呢?”
秦暮楚:“那你也不必活著了!”
她瞬間冷冽,“秦暮楚,把你家畜生抬回去吧!”
“你說什麽?”
被東方蕪當街直呼名諱,還說他兒子是畜生,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禦醫院院使,他怎麽敢?
東方蕪仰著頭,睥睨著他:“不過是打傷了一個畜生,命何足貴?就算殺了他,你又能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