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蕪不知道,西宮月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一會兒對她溫柔的不行,讓她深陷其中;一會兒又派人殺她,讓她心如死灰;一會兒又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來救她,讓她迷茫。
而今夜,他竟穿著一身如此單薄的衣衫,站在院使府門前,在瑟瑟的寒風中等她,還給她煮麵。
她真的搞不懂,他究竟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把面吃了,涼了就不好吃了!”西宮月的眼神微微閃爍,心中仿佛有根針在扎著他一般,透著絲絲無奈的眼中,便也疼得透出了一絲受傷。
東方蕪有幾分恍惚,他待她依舊是溫柔的,就如從前那般。可她親眼看見殺手向他複命,他卻矢口否認。
她想,若是在意她,他定不會那般狠心;可若是不在意,他又為何要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救她!
若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那便就是她有什麽利用價值。
可他有什麽難言之隱不能對她講呢?
而她又有什麽價值,能讓他利用?
莫非是他身上的毒?
“你身上的毒,我會想辦法,你不必這般。我答應過的事,會放在心上!”她冷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
就仿佛不想與一個陌生人說話一般。
聞言,西宮月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
沒有同她爭辯,他緩緩站起身,優雅的步到那小案前,點燃了案上那盞燭火,從書架上拿了捆竹簡,坐到了案前。
見西宮月安安靜靜坐在小案前看竹簡,東方蕪有種一口氣憋在胸口的堵塞感,這口氣上不來又下不去,著實老火。
“這是我的房間!”東方蕪提醒他。
“我們是夫妻”西宮月視線就沒從竹簡上移開,他也提醒著她。
“西宮月,你好歹也是西國公主。這門親事,你父母同意嗎?”東方蕪冷笑。
“木已成舟,四國皆知,你無需擔心!”西宮月的聲音很淡。
東方蕪氣得齜牙,無需擔心,她幾時擔心了?
想不到西宮月還真會吵架,臉不紅氣不喘就能將她氣夠嗆。東方蕪恨不得上手弄他丫的,又想到他那一身好武藝,真打起來也是她吃虧,她便只能坐在那裡氣鼓氣漲了。
坐在那處瞪了西宮月片刻,東方蕪揉了揉肚子,視線從西宮月那如畫的眉目上挪開,停留在面前還有些余熱的那碗手擀麵上,面的香氣直往她鼻子裡鑽,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面露幾分惱色。
而坐在小案旁的西宮月,視線落在手中的竹簡上,余光卻一直留意著東方蕪。
見她愣愣地盯著桌上的面,眼中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性感撩人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絲弧度。
最終,東方蕪沒能抵擋住食物的誘惑,糾結了小半個時辰後,她還是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將那碗面塞進了嘴裡。
為了這碗面,她腦海中展開了一場天人搏鬥,無數個聲音告訴她不能吃,做人要有骨氣,要有原則。而最後都被另一個聲音打敗了——民以食為天,食物是無辜的!
吃碗面,東方蕪就困了,她有些心虛地瞟了西宮月一眼,這廝慵懶又不失優雅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拿著竹簡,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西宮月,我要睡了!”東方蕪提醒道。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離開了!
西宮月聽了這話,還真放下手中的竹簡站起身來。
東方蕪正想著,算你識趣。不料,西宮月那欣長的身子卻緩緩步至床榻邊,當著東方蕪的面便脫下了他外罩的那身寬袍。
我的天,東方蕪頓時叱道:“你幹什麽?”
將寬袍搭在床榻一側的架子上,西宮月不緊不慢的繼續解自己腰間的玉帶,語氣中竟帶著幾分嗔怪:“夜深了,小聲些。閨中情趣,讓旁人聽了去,免不得羞臊!”
東方蕪的嘴不由得咧開,空氣突然沉默了下來。
脫得隻余下中衣的西宮月,隨手取下頭上的玉簪,烏黑如緞的墨發瞬間在他的背後散開。
他側過臉衝東方蕪微微一笑,玉、肌櫻唇如曇花一般瞬間綻放,淡淡似煙,清麗似雪。
東方蕪覺得室內似乎在這一瞬間亮堂了起來,而後,那廝便悠然地躺在了她鋪著月白錦褥的軟塌上。
而他就那麽側躺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寬大的中衣微敞著,竟露出了性感到足以讓女子噴鼻血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健美胸肌。
他那幽深的墨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而後,他緩緩伸出一隻手將頭撐了起來,黑亮如緞的長發便柔軟地披瀉於肩頭。
東方蕪看著他那隻手,手指纖長,瑩白如玉,即使是簡單的動作,也自成優美之姿。
然後,他的墨眸又深邃了幾分,對著她溫柔一笑。
那一瞬間,東方蕪心中一動,覺得室內的燭火與西宮月相比,都暗淡了下去。
她的臉,瞬間從脖子紅到了頭頂。
隨之而來的,是心中一緊,心跳如鼓擂一般,她突然有點茫然的感覺。
抿嘴,捂住眼睛,她側過頭,不去看他。
她道:“我要休息了。”
他道:“我知道!”
說完,西宮月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
她突然覺得有些索然和煩躁,唇角扯出一抹冷笑,“那你還臥在我的榻上做什麽?”
他早已發現她冷冷笑容下的疲憊之色,她今日回來得如此晚,定是累壞了。
得知九幽殿魂帝親來誅殺她的消息,他焦急難安,派西葉去尋她,憑西葉的輕功竟也追蹤不到。來南國時他帶的人不多,不能像南瑾瑜那般調動諸多人馬去尋,他便只能提著孤燈在府門前等著。
他好不容易在秦蕭離開後,一點一點走進了她心裡,她是他認定的人,即便違背父命,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他也要抓緊她不放。
他溫柔一笑,柔聲道:“榻上冷,我給你暖暖!”
他的聲音輕柔磁性,很好聽,一如從前那般。
東方蕪愣了愣,才道:“不用了,你出去,我要休息。”
片刻的沉默之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西宮月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東方蕪身邊,柔聲道:“好了,去休息吧!”
然後,拿過桌上的碗筷出了房間。
東方蕪這才松了口氣,關門熄燈,脫了外衣便爬上了塌,一氣呵成。
被窩裡還留有余溫,淡淡的幽曇氣息縈繞在東方蕪的鼻尖,是西宮月身上獨有的氣息。
或許是白日裡累到了,又或許是西宮月殘留在被褥中的氣息太過清新,東方蕪粘上床鋪便睡了過去。
或許是心中有所念,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穩,沒睡多久便開始做惡夢,醒來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睜開還有些迷蒙的眼,屋內還亮著微弱的光,她翻了個身,入眼的便是室內西宮月那個小案上亮著的那盞孤燈。
微弱的燈光下,西宮月伏在案上,他微閉雙目,呼吸均勻。
睡著了?
他竟然在她房裡睡著了。
東方蕪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到他案前,緩緩蹲下身子。
雖是初春時節,外間的雪卻還未化完,夜裡依舊寒涼。
他就不能回西院去睡嗎?
西宮月睡著的樣子很美,靜美不似凡物,在那張如畫的面上。那兩道好看的黛眉卻微皺著,仿若仙人慈悲的容色中帶著幾分悲憫與愁緒。
她輕輕地伸出手想要去撫平他眉間的那道微皺,卻在要觸到他的臉時停住了動作。
雖然很想跟他撇清關系,從此不再往來,可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走進了她的心裡。
就如先前,他在府門口等她,她還是會心疼。
他給她煮麵時,她還是會感動。
他在她面前脫衣時,她還是會在他的撩撥中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她恨自己沒出息,始終對這個派人殺自己的人放不下,還為此事耿耿於懷。
可感情的事,又豈是她的心能左右的了的嗎?
頓了半響,她才緩緩收回了手,從櫃子裡拿了床新被褥輕輕披在他身上。
靜靜地盯著西宮月看了良久,她才輕聲問,“西宮月,你究竟想要我如何?”
輕歎一聲,她吹滅了案上快燃盡的燭火,拉下窗幔躺回床榻上,閉上眼睛,讓自己不去想他。
黑暗中,伏在案上的西宮月那雙微閉的眸子,不知何時睜開了,他靜靜望著床榻那邊,無言,心中苦澀不堪。
他從西國回來時就後悔了,他記得那時她想跟他一同回去見父親的眼神。
那時,一聽說他的父親出事了,她的眼神中除了擔憂還有期盼,那時,她是想見他父親的。可他怕身份暴露,並未帶上她,那時她一定難過了吧!
或許還會覺得他對她或許也沒有那麽認真。
而那之後,她又被父親的人刺殺,還看見了他,他百口莫辯。
他還是讓她難過了,讓她失望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開她,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的光亮,即便是失去所有,哪怕丟掉性命,他也不會放手。
只要她肯給他機會,他總會讓她明白他的心意,讓她知道她在心中的地位。
這輩子,他非她不可!
第二天,一大早若雪便將東方蕪的房門敲爆了。
東方蕪極不情願的從被窩裡爬起來,對著房門就開始嘶吼,“幹什麽,著火了?”
若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有些急切,“差不多啊院長,秦將軍和安平候抬著秦壽找上門來了!”
“什麽?”東方蕪一把拉開房門,怒道:“他們還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