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思之念之入骨之人,就在他的面前,他壓抑了許久的情愫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他想將滿心滿腹的委屈傾倒出來,倒在她的面前,他想要解除她們之間的誤會!
因誤會分離的這些時日,他非常的氣兒不順!
西宮月不知道,這些時日他是如何過來的。
面對她對他的誤解,他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她對他的態度卻來越冷,冷的讓他害怕。
她對他說的每一句冷漠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剮著他的骨血,他再也不要她看他的眼神充滿淡漠,那比要他的命更難受!
“不,別說!”
他想說,東方蕪卻捂住了他的嘴。
“什麽都別說,我怕我知道的太多,會被殺人滅口!”成功的打斷容西月即將出口的話,她才緩緩移開自己的手。
她緩緩垂下的手,像極了兩人之間流逝的情愫,容西月一把抓住那隻落下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溫怒道:“你可知,這許多時日以來,我這裡一直惶惶不安,我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你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便將我從心裡摘除,與我就此陌路。你對我就沒有一點留念嗎?”
掙脫開手掌,東方蕪默默後退了幾步,與容西月拉開了距離,“容西月,別再惺惺作態了好嗎?我的性命,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誤會?”
“不,不是,你的性命比誰都重要!”容西月很無措,她的性命他看得比誰都重,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讓東方蕪回心轉意。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給彼此一個機會!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她的心中又如何能輕易的放下他。
容西月一路跟到京華城,不惜將自己扮成這樣,她不信他對自己沒有真情,只是她心中疑惑太多,不敢再與他交心。只是她方才突然想起那日在驛館中,春娘對她說的話,她覺得,如果這真的是個誤會,或許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解釋清楚,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你問!我一定據實已告!”心心念念的人,總算松了口,他自然慎之又慎,只要他問,他定不會隱瞞她絲毫。他的身份,他的身世,他的一切,他都不想隱瞞她。
“你離開土竇縣之後,八月初三,一個黑衣人在官道和土村之間的小道上截殺我,攻勢凌厲,招招致命。此人你可知情?”她還是問得隱晦了些,就差直接問他,是不是你派人來殺我的了!
“不知!”容西月答得篤定。
東方蕪的心涼了個徹底,她失望的點著頭,“容西月,你真可怕!是你親手殺了他的,怎麽,不記得了?還是說他的性命,與我的一般,並無二致,你不屑記得!”
“你看到了?”容西月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是啊,你要殺我滅口嗎?”
突然,她輕笑起來,笑聲裡,帶著譏誚,帶著嘲諷,帶著幾分凌厲和不管不顧,她幾乎笑出了眼淚。
她是多麽可笑,那一夜,她親眼看見他一腳踢死了那個人,那時,他的動作、神情,令她那樣的陌生,一看就是那種城府極深之人。這種人做事,多是為了權力地位,他們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如此的人,又怎會看中愛情?
跟這種人在一起,誰認真誰就輸了,而她認真了,所以她輸得一敗塗地。
她真蠢,還真聽了春娘的話,試著給彼此一個機會。不過是再失望一回,將傷口揭開,重新撒上鹽,將疼痛再溫習一遍罷了。
“我對你是真心的!”容西月被噎得啞口無言,他想告訴她,他真的離不開她,他對她的真心,什麽他都可以不在乎,但她,他真的不能放手,也無法放手。
“別再說這種話了,你知道嗎?鳥也喜歡蟲子,可蟲子很怕被鳥喜歡!”
稍稍平複了心中情緒,她道:“我不想成為那隻被鳥喜歡的蟲子,容西月,不,是西宮月,你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若是想殺我,隨時奉陪;你若是喜歡在這府中,便在這裡住著,只是,我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而我,也不會來打擾你!”
說完,東方蕪摔門而去,走出幾步,她便跑起來,迎著風雪,她越跑越快,隻想逃離這個地方。
這裡不是她的家,在這裡,她沒有一個親人,她不想待在這裡。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愛上了容西月,第一次嘗到了愛情的滋味,也嘗到苦澀的滋味。
跑了許久,直到筋疲力盡,東方蕪才停下來,直挺挺的倒在一片雪地上,眼中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而下,融進雪地裡,化作塵泥。
她將周遭的雪刨到自己身上,將自己埋進冰冷的積雪中,她想一個人躲在沒人的地方哭一哭,卻不想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任何人看見。
容西月,你既是高高在上的西國公主,為何要來招惹低入塵泥的我;你然要殺我,為何要表現的對我情深義重的模樣!
你可知?你如此作為,仿佛一遍遍將我凌遲!
第二天卯時,東方蕪便一身官服入了朝堂。
雖然南正潯恩準她不用上朝,說白了,就是不想看到她。在南正潯看來,東方蕪大字不識一個,往朝堂上一站,看著就是個礙眼的,還不如不來。
只是,東方蕪這婚事也算辦了,她是特意來謝主隆恩的,再者,她擔心領俸祿的時候,被那些好事的為難,特意拖著病體來的。
沒錯,東方蕪發燒了,像她那樣整個人躺在雪地裡睡了半宿,不生病才怪。
十三雖然一直跟著她,可看她那傷心的模樣,十三實在不敢上前打擾,只是東方蕪自己埋在雪地裡太久了,遲遲不見她出來,十三這才覺得事態有些不妙,趕緊將她刨了出來,背回了梧桐小築。
幸好,她還沒迷糊,十三正要給她換衣裳的時候,她突然醒了,將十三攆出了自己房間,這要是被他扒下了衣裳,以這個國家的尿性,她豈不是要對十三負責!這可萬萬使不得,想想就挺後怕的。
或許是因為東方蕪今日上朝了,她站在那裡搖搖晃晃的,非常不安分,南正潯看著鬧心,早早的就退了朝,眾臣便一哄而散。
洛皈塵注意到東方蕪今日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不似前幾次看到的那般鋒芒畢露,今日他倒是沉靜,話也不多,方才有幾個官員,對他明朝暗諷,他也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面上神色都不曾變過。
他不禁疑惑,他今日是怎麽了,依照他的性子,誰招惹他,他定不會給對方好果子,今日他卻沒有絲毫動作,甚至連話都不曾多說一句,是轉性了?
他走在前面,東方蕪走在他身後不遠處,這一小段距離,他便回頭看了東方蕪四五回,直到東方蕪注意到他在看她,他才將目光收回去,與同僚一起往尚書台而去。
東方蕪整個人昏昏沉沉,她強打著精神,只要出了皇宮,她就能輕松一些了。突然,她又想,她這是生病了,雖然她醫術還行,可沒有藥也是不成的,況且京華城物價那麽高,她那幾個籽兒,哪裡經得起消耗!
走著走著,她的腳步就轉了向,徑直往禦醫院的方向走。
“哎!”
也不知是誰,趁她不備,從身後撞了她一下,她整個人眼看就要跌到地上,在眾人眼前摔個大馬哈,丟臉事小,反正她東方蕪的臉面,誰看得上?不管她做什麽,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總覺得高她一等,她倒是不在意顏面。
只是她體力實在不支,她擔心這一倒下去,便躺這兒了。
她在這兒舉目無親的,誰會背她回去?
昨夜在雪地裡埋了半宿,到現在她的四肢都還僵硬著,她現在最怕觸碰到冰冷的雪地,這雪仿佛能冷透她的心裡,她一點兒也不想去觸碰。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的身子扶住,“你沒事吧!”
清朗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東方蕪略微抬頭,眼前的男子大約二十出頭,身形高挑,略顯清瘦,著一身絳紅色官服,面容頗為俊朗。他粗略的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轉到她身後不遠處的人身上。
東方蕪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男子視線所及之處,是一個陌生的男子,生的樣貌普通,放在人堆裡,怎麽也擰不出來那種。
雖然那人樣貌平平,身形還算高挑,可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就讓人有些倒胃口。
見東方蕪這邊兩人的視線向他投射過來,他下巴一仰,從鼻中發出一聲冷哼,昂首挺胸的直往前走。
“多謝你!”轉回頭,東方蕪退開了一些距離,對男子道謝。
“都是同僚,不必客氣!”男子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似乎幫助她,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在下東方蕪,閣下是?”東方蕪向她拱了拱手,禮賢下士。
“現在,整個京華城,誰不識得東方院使啊!”男子爽朗一笑,拱手回禮道:“在下禮部尚書,洛雁!”
“額,洛尚書,多謝你方才相扶。否則,我就要遭殃了!只是你幫我,恐怕······”
東方蕪說的真誠,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在這朝中得罪了多少人,多少人巴不得看她的笑話。
這個洛雁卻在這個時候幫他,不知道會不會給他造成麻煩!
“無礙,本官對皇上忠心日月可鑒,再說,孤家寡人一個,獨居朝堂,風浪總是有的,或大或小罷了,不可避免!”
洛雁這番話說的隱晦,意思就是說,他不是皇子的人,而是皇上的人,這些人動不了他。而他本就處在風浪之中,即便是幫了東方蕪,那點小風小浪,在他要面對的所有明濤暗浪中,都算不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