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瑜正襟危坐,貴氣逼人。
“今日是東方院使的好日子,本宮無意與眾位大人為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眾位還是把賀禮補上的好!否則,待明日東方院使醒來,看到這份禮冊,定會以此為憑,奏請皇上為諸位漲俸祿呢!父皇的脾氣,諸位是知曉的,後果可想而知!”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更是慌亂!
“補上了賀禮,東方院使就不會去皇上面前告發咱們嗎?”李大人脫口問道。
別補了賀禮,東方蕪那廝還去皇上面前說三道四,東方蕪那張嘴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的,二皇子在他手上都吃了虧,更何況是他們,而且他還有證據。
頓了頓,南瑾瑜又道:“本宮說過了,無意與眾位大人為難!諸位補上賀禮,本宮命人重新造冊,這一本禮冊,就當著諸位的面付之一炬!待明日東方院使醒來,諸位大人隻說東方院使昨晚喝醉了,眾人口徑一致,只要諸位不說漏嘴,東方院使也沒有證據,只會認為那是夢中之事!”
說完,眾人都沉默了,太子本就站在東方蕪這一邊的,他會那麽好?這時候不抓著他們的把柄,去皇上面前參他們一本,好幫他們解圍?
“本宮已經說得如此清楚,眾位大人應該能分清個中厲害!”南瑾瑜端坐如鍾,作為一國太子,氣場全開。
全場寂靜!偌大的大廳中只能聽到外間呼嘯的寒風,和落雪的簌簌聲!
眾人皆不動,南瑾瑜也懶得再多言,站起身就要擺駕回宮,廳中突然有人跪了下去,沉聲道:“太子留步,臣這就補上賀禮,請太子將臣的名字載入新禮冊!”
有人帶了頭,眾人便三三兩兩的跪了下去,“臣也補,請太子將臣的名字載入新禮冊!”
更多的人跪了下去:“臣立刻就補······”
東方蕪雖然娶了兩位公主,可沒有正妻與側室之分,府中早已為兩位公主準備了各自的獨立院落,風葵公主被安排在了東面的桃色園,西宮月的院落則在西面的清幽院。
一入後院,東方蕪站直了身子,雙眼清明,全然沒了在前廳時那般醉意模糊的樣子。
“院長,你······”十三啞然。
院長竟然是在裝醉!
不過瞬間,十三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想來,院長是故意裝作醉酒的,心中不免歎息,京華城看似繁華,卻不是什麽平靜之地,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在土村時的生活,簡簡單單,村民們各自忙著自家的活計,簡單又快樂,他相信自家主子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只是院長現在身不由己,往後他身在官場,隻身一人,更是如履薄冰,院長的身邊也只有他了,往後他必須更加警惕,定會保護好院長!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公主那邊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有段時日沒有見到風葵了,該是時候去見見她了。
“是!”十三抱拳躬身領命。
夜色濃沉,東方蕪酒意微醺,獨自走在府中回廊上,看著微紅的宮燈,將庭中的落雪照出鮮紅的顏色。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熱氣,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人的身影!
記得去年冬天,還有那麽一個人在默默地守護她,他命春娘不著痕跡的給她送藥;聘請她做說書先生時,故意拿出商人姿態,卻又在她任職時百般照拂;大年夜,獨自一人徘徊在她的醫館門外,故意被她發現!秦蕭將夏靈秀帶回來時,她心中失望,夜裡獨自散步,跟他意外相遇,他為她下河抓魚,沾染塵世煙火氣息!
為了躲避秦蕭,她獨自在後山山洞住了兩個多月,回來時他幫他看家,對她溫柔,百般呵護。
她還記得那一夜他為她煮麵,弄得灰頭土臉!
雖然她平日裡不曾表露過什麽,但那些對她好的人,讓她覺得溫暖的事,她都記在心中。
或許是她成婚的緣故,在這個雪風淒厲透骨的寒夜,容西月的臉總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怎麽甩,似乎也甩不掉。
一切仿若昨日,才短短一年時間不到,兩人便已分道揚鑣,還是各安天涯吧!她不恨他,她想,他那麽做,或許有他自己的立場,只是她無法原諒。
從前她不曾了解過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那時對她或許是有些真情,可大家族所牽涉到的利益瓜葛錯綜複雜,又豈是她這樣的螻蟻能理解的!可即便是那樣,與她又有何乾,不喜歡就分開,沒必要對她趕盡殺絕,更何況他還表現的那般對她情深義重。
難道他愛人的方式就是殺掉她嗎?
那時候,還以為能跟他在一起,郎情妾意,就此圓滿,幸福一生。
一轉眼,她卻淪落到需要女扮男裝,娶了兩國公主來活命!想來真是有些可笑!
或許人都是如此,在孤獨的時候內心最是脆弱,東方蕪也不例外!
昨日一切譬如昨日死,她喃喃,“容西月,願咱們此生再無交集,各安天涯!”
十三隱在黑暗中,望著那一抹單薄蕭瑟的身影,緩緩地行走在回廊上,被燈光拖長的影子,仿佛是一道長的沒有盡頭的孤寂,讓他不由得心中沉重。
雖然院長讓他去休息,他知道,前院的事情太子會全權處理,也用不著他,可他有些擔心院長會在兩位公主那裡吃虧,即便不能對公主怎麽樣,他總要在外面守著院長,心中才能稍微放心些!
院長為何要娶兩國公主,十三多少還是知曉一些內情,反正不是外間流傳的,什麽兩國公主對院長情深義重!
再看院長,明明是去入洞房,卻一副奔赴戰場的模樣,一臉嚴肅,走出了慷慨赴死的步伐,哪有絲毫喜色!
桃色園外的幾個丫頭一直伸長了脖子,等著東方蕪來,見東方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兩人立馬興高采烈的奔去公主那裡傳遞消息了。
“見過駙馬!”另外幾個留下的下頭俯身向東方蕪見禮!一遍還忍不住衝對方擠眉弄眼偷著樂。
“嗯,起來吧!”
應了一聲,幾個丫鬟起身退到兩側,東方蕪才走進了院子,院子裡幾個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曳著,四壁垂下的紅綢,在冷冽的寒風中與雪花共舞。
推開主室的門,裡面的丫鬟婆子便一窩蜂湧了上來!
“駙馬,你可算來了,您可是讓咱們公主好等呢!”一個丫頭說道。
“既然我已經來了,幾位姑娘能否先出去,在下想跟公主單獨聊聊!”東方蕪趕忙陪笑道。
“看來駙馬已經等不及了,不過嘛,駙馬想要進去,得先過咱們這一關!”另一個丫頭說道。
說罷,這群丫頭喜婆便擋在門前,一個個挺起胸脯,作勢不讓她進去。
什麽跟什麽?東方蕪隻覺得頭大,她又不是男人,千辛萬苦的過關又如何,她又不能真跟公主那什麽!再說了,這什麽陋習啊,還鬧洞房!
哎!腦仁兒疼。
東方蕪在衣袖中好一陣摸索,才摸出了一串銅板,分了分,就往那幾個丫頭婆子手裡塞。
“眾位姑娘大嬸辛苦了,今日在下大婚,一點小小心意,請諸位莫要嫌棄,笑納呀!”東方蕪笑道。
眾人攤開手接過銅板,一個個的面色就難看起來!
好歹這東方院使也是南國正四品大元,公主未來要一起過日子的人,怎麽就拿幾個銅板就想把姐妹們打發了,這也太窮了吧!這往後公主要如何跟駙馬一道過日子啊?
毛喜婆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幾個銅板,臉上那顆媒婆痣,從臉頰拉到了下巴上,揶揄道:“院使大人啊,這幾個銅板在開元樓一杯茶錢都不夠啊!”
此言一出,幾個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雖然心裡也不是很快樂,但她們都是公主的丫頭,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奚落自家公主的夫君,更不能讓旁人奚落!
“你說什麽呢?”一個丫頭雙手叉腰,怒斥道。
“怎麽拉,我說的是實話!”毛婆子見丫頭髮怒,鄙視的臉色稍微收斂了一些,卻不肯認慫。
“咱們家駙馬可是你們南國皇上親封的禦醫院院使,還能缺銀子?給你你就拿著,不要就還回來,愛要不要!”丫頭傲嬌的仰著臉,瞟了一眼毛喜婆,不屑道。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她家駙馬有銀子,就不懈給你罷了。
東方蕪心中苦笑,姑娘耶,你可真看的起我,我是真沒銀子,你家駙馬是真窮好吧!
“沒銀子就直說嘛,給幾個銅板,還好意思還裝,我說說怎麽了?你家公主是東國的公主,又不是我南國公主,嫁到我們南國,充其量也就是個院使夫人,神氣什麽?”毛喜婆被丫頭一懟,耶不甘示弱了。
“你······”
“你不要太過分了!”丫頭們七嘴八舌的指責毛喜婆。
幾個喜婆雖然沒說話,但看的出來,她們的立場都是站在毛喜婆那邊的。
喜婆說的也是事實,丫頭被這翻話堵得沒話說,只能氣得跳腳!
東方蕪忽而面色一肅,勾起了唇角。
“本官給你們銅錢,只是圖個吉利,這婚禮乃是太子殿下為本官舉辦,莫非太子殿下沒有給夠幾位酬勞?既然幾位如此不滿,明日本官便替幾位喜婆問問太子殿下,如何?”在她面前囂張,簡直作死,給點兒顏色,這婆子還想開染房了。
東方蕪說這話的時候,從頭到尾就沒拿正眼看她們,雖然她聲音清淺,卻夾雜著莫大的威懾感!
她拿出了自己的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