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離村子近一些的樹木枝丫,都被村裡的人砍去做了柴火,一根根樹木或大或小,或粗或細都筆直的矗立在林中。
天色將暗,東方蕪也沒有走得太深,在路邊折了一根棍子在有些枯黃敗竭的草叢中希希索索的細細翻找,這段時間她都在山上找食物,這個時節本就過了野蔬果味最佳的成熟時機,她只能碰碰運氣,多屯一些食物總是好的。
之前她在這山上碰到過林氏的女兒林小草,那是一個乾乾瘦瘦的女孩子,大約十五六歲左右,總時不時的來後山挖野菜,卻也好些天沒有見著。
想來許是初冬時節,大概野菜都已枯老,食不得,便也不來了吧,她還有些想念她呢!畢竟有她陪著挖野菜,即使她害怕與她說話,但也不那麽寂寞。
說白了,村裡人對這樣來歷不明的她還是有些害怕的,村裡的小孩也不怎麽到她院子外玩,即使有也被家裡人喊回去,她又不是豺狼虎豹,同樣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四條腿,怎得這般,她也只能感歎這邊文化落後了。
大概是村裡人不知道這地下也有山珍,所以不多時,東方蕪就挖了滿滿一籃子木薯,外加一些山藥,抬起頭時天已經黑下來,想著趕緊回去,山裡夜裡說不定有什麽猛獸出沒,便匆匆提了籃子滿載而歸了。
茅屋裡的男子尷尬了一會兒便沉沉睡去,這一覺他睡得不久,不多時悠悠醒來,屋內卻一片漆黑。
初冬的涼風從茅屋各處縫隙裡漏進來,將他面色如霜的臉刮得更寒冷如冰,靜靜地聽著屋外的動靜,卻只有呼呼地風聲在屋外漸漸響徹。
在遇到這個女子之前,他從不曾這般尷尬過,他一向頂天立地受人尊崇,如今落了難,卻被一個女子逗弄戲耍,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當真是好凌厲的村姑,他閉目沉思。
思量間,卻聽得院外門扉輕響,他能聽到她細密的呼吸聲,這麽晚了她才回來,剛才去哪兒了?他不禁想。
院內很黑,初冬的夜涼如水,臉月亮都被冷的不肯上班了,這穹頂之下竟連一絲光亮也無,伸手不見五指,難辯事物。
“唉”突的,東方蕪被腳下的竹子絆倒,她輕呼一聲。
這才想起那會兒走的匆忙,沒有收好削掉的竹枝,可這時屋裡有人在,她也不好拿出她的太陽能小電棍來,隻得慢慢在地上爬起,胡亂摸索一陣。
黑暗中她感覺到掌下有些濕潤,掌心有些痛,想來是剛才絆倒的時候,手掌按到了竹支上刮破了皮,可天太黑了,她也看不清傷勢。
隻得摸索著到了小灶邊,輕輕刨開上面的灰,還好下面還留有殘存的火星,東方蕪順手從旁邊摸過枯草來,夾過一顆還燃著的木炭,放在枯草裡輕輕的吹了幾口,那枯草便燃了起來。
燃起了火,她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又架了些小柴進去,火焰便“劈劈啪啪”的滋滋燃燒。
她把周大明給她的包子拿出一個來,用手揪成小塊放在了剩粥裡,拿杓子攪勻了熱一熱,自己坐在小灶前一邊烤著火,一邊啃著前些日子挖回來的紅薯。
原本想烤來吃的,不過經過一番勞動她真的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實在等不及了,等紅薯烤熟了那得多久,索性就生啃好了。
風卷殘雲般,啃完了自己的紅薯,她才盛粥到碗裡,先把碗端進屋內放在男子床頭,又將灶下紅紅燃燒的火炭夾到了一個小陶盆裡,端進了茅屋,放在了地上。
屋內漸漸暖合起來。
“喂,醒醒,醒醒”東方蕪坐在竹床邊,輕輕推著床上裝睡的人。
借著木炭微弱的火光,她看見他的眼睛動了動,隨後那方一片漆黑,她知道他睜開了眼。
“吃飯了!”她語氣平淡。
“嗯!”床上男子應一聲,緩緩張開了嘴。
而這一回塞在他嘴裡的卻不是竹管,是湯匙,他有些詫異,怎麽突的她就願意給他喂食了呢?
然後馬上他就明白了,粥裡有麵團子,想是竹管吸不上來,他緩緩咀嚼,雖然受傷後味覺不靈敏,卻還是能嚼出,那被煮得發泡的麵團裡有些微的肉沫。他凝視著她的臉,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來,可她的臉依舊黑灰掩面,炭灰幽微,無法分辨。
給他喂完一碗,將鍋裡剩下的粥一並舀了出來,都給他喂了下去,男子什麽話都沒說,東方蕪也不言語,兀自去收拾了碗筷,又洗漱了一番,這才回到室內。
解開丸子頭上纏繞的布巾,墨發披散而下,她也不管那許多,就在男子身邊,竹床外側臥而下,從男子身上扯過一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背對著他蜷成一團,靜靜睡去。
男子內心震驚不已,他沒想到這個女子竟這般不知禮數,不顧男女大防,竟猶自上了他的床榻,鑽進了他的被窩中!他的臉又開始顏色變換。
她散開的一縷發落在了他的臉上,幽香又癢人,他內心思緒激烈翻湧,剛對她有一點好的印象,她便做那讓他驚詫之事,莫非她是對他說的娶她為妻的話當了真,怕他傷好便跑了,索性在這之前就賴上他?
越想越覺得這村姑勢力,她雖然救了他的命,卻也忍不得她這般糟踐他,若說此前小解那事兒情非得已,但她也應該恪守禮教,不該這般作為,就算他承諾了要娶她,她也不該這般浪蕩隨便。
“姑娘,姑娘”男子有些怒意的喚她。
東方蕪睡意朦朧道:“怎麽了,想出恭嗎?”
此話一出,男子又是一怔,頓時又囧又怒,沙啞著道:“此床我已佔了,請姑娘另覓它處休息!”
“你很吵!”東方蕪嘟囔。
“男女有別,還請姑娘立刻下床去!”男子沙啞這嗓子沉聲道。
“我不!”東方蕪睡意來襲,鏗鏘吐出兩個字。
“你不能睡在此處!”男子不依不饒。
“我的床我為何睡不得!”她一聲呢喃。
“你”男子氣竭。
“再吵,小心我打你哦!”東方蕪冷冷呵斥他一聲,累死了,廢話真多!
“你敢!”男子怒。
男子氣得胸口微微起伏,東方蕪轉過身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驚得他頓時睜大了眼,她卻只是摸到了他這邊的被角,輕輕的給他掖在身下,又轉過身背對著他,這才沉沉睡去,男子頓時松了口氣。
聽著身側村姑的呼吸聲漸沉,他提著的心才完全放下來。
方才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巧笑嫣然的女子,那是他心愛的女子,他喜歡她,她亦喜歡他,離別前夕,他與她相約月下,他說:靈兒,待我此次得勝歸來,我便去府上求親,許你十丈軟紅,用八抬大轎,將你風風光光娶進門!
這一夜,男子昏昏沉沉,滿腦子都是夢中女子嫵媚嬌羞的笑顏,月下她回握他的手,說: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