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蕭面色染霜,英眉微微皺起,眸光深沉中帶著苛責,控訴道:“東方蕪,下次你做什麽決定的時候,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那樣獨自進去,若是遇到危險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若是有什麽事,我怎麽辦?”
聞言,東方蕪心下一驚,怔愣了一瞬,她凝視著秦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是在擔心她?
秦蕭的眼睛有些紅,她看得出來他有些惱火,這模樣他確實在擔心她。
曾經,在那個世界,只有他的爸爸和哥哥神恩,會這樣跟她說話,會替她擔憂,這還是第一次,她在另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看著秦蕭這般指名道姓,苛責於她,東方蕪不語,眼角眉梢卻染上溫和笑意。
舒亦見了這番情形,已經背過身去,努力掩藏自己的存在感。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啥也看不見!
他不得不承認,東方蕪的確是個大膽又聰慧的女子,若不是身份太低,配他的將軍也是可以的,憑她的聰慧才智,對將軍也是大有助益,可東方蕪的身份確實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做個侍妾,那是最好不過。
“你還笑,你可知我”秦蕭突然說不下去,隻愣愣得盯著含笑看他的東方蕪,面前的女子在他的眸中美好的虛幻起來。
微寒輕風撩動著東方蕪鬢角的青絲,在她晶瑩的面頰上淺淺浮動,眸中波光湧動,那單薄的身姿,仿佛要凌風而去。
他的心驀地漏掉一拍,來不及多想,將她緊緊地抱了個滿懷。
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抓住她;只有這樣,才能將她禁錮在這紅塵中;只有這樣,他才能抓緊她,將她禁錮在他的身邊!
“我不許你丟下我一個人!”他在東方蕪耳邊低低的呢喃。
東方蕪能感覺到,秦蕭從之前的擔憂、憤怒忽而變得有些害怕。
之前他說會留下,以後的日子,他會陪著她,他不走了,她是懷疑的。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有著什麽樣的身份,有著怎樣的過往。但他舉手投足流露出來的貴氣和霸氣,不是一般門戶之人能有的。他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她不覺得他會真的看上自己,她既沒有身份,也沒有背景。他真的願意放棄他的過去,他的身份,留在她身邊嗎?舒亦的出現,讓她更加不確定了。
她很懷疑,這也是她不願弄假成真的原因!
可這一刻,她覺得很踏實,看著這樣的他,她拋卻了先前的顧慮,不再懷疑!
是她的錯,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低估了他對自己的感情,她沒有想到秦蕭竟會這般擔心自己。
她僵在兩側的手,緩緩環住秦蕭精壯的腰身,白皙的手掌攀上他寬闊的肩背。
她像安慰孩子般的,在他的肩背上輕輕地拍著,安慰道:“是我的不是,蕭銘,以後我不會了!”
“你要記住自己說的話!”他竟似個孩童一般,不依不饒起來。
“嗯,我會記住的!” 她輕聲道。
“還有,你這性子,得改改!”他聲音中泛著鼻音。
“”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東方蕪,你在這裡不孤單。還有我,我在這,我會一直在,我要你記住!”
秦蕭說這話時,音色沙啞了幾分。
他是在對她撒嬌?他一個大男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撒嬌!
她的心禁不住地悸動,半晌,也未能平複下來。
未聽到她的回答,秦蕭有些急了。她松開東方蕪單薄的身子,大掌扣住她的雙肩,他幽深的眸子,專注的緊緊地,盯著她的氤氳著水汽的眸子,“你記住了嗎?”
微微一笑,眨了眨眼,退去眸中的水汽,東方蕪笑,“嗯,記住了,蕭銘,我們回家吧!”
見她總算聽進了他的話,秦蕭面上退去了急色,漸漸恢復柔和,他牽起她的手,“嗯,娘子,我們回家!”
“嗯”
“喂,那邊的舒公子,禿樹枯草好看嗎?走啦,回家!”
衝著遠遠站在一邊,假意望天看風景的舒亦喚了一聲。
舒亦這才打著口哨走過來,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
東方蕪白了舒亦一眼,“欲蓋彌彰,走吧舒公子,回家啦!”
說罷,東方蕪與秦蕭並手牽著手,並肩而行。兩人相視一笑,舒亦的眉毛都差點擰成了繩子,他這不是怕將軍跟她尷尬嗎。她倒是渾然不覺,還調侃起他來了,真是可惡!
他心道:你就嘚瑟吧村姑,等將軍過了這新鮮勁兒,有你哭的時候,哼!
舒亦不服,用鼻孔哼了一聲,還是快步跟上了兩人,朝土村而去。
望著三人漸漸走遠,拐角處,一雙銳利的眸子緊隨著三人的身影,他沉聲道:“主子,現在怎麽辦?”
望著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符鬼蹙眉勸道:“主子,東方先生跟那位已經成親了,主子還是放棄吧,萬萬別等到泥足深陷時,無法自拔!”
符鬼僵硬筆直地站在容西月身後,語氣沒有半絲起伏。
掩在街角的主仆二人,緩緩顯出身形,容西月將先前那一幕看著在眼中,面色不似往日那般柔和,此刻他滿面霜色,周身氣息冰冷。
“你又怎知我還未陷進去?”容西月好聽的音色中帶著絲絲惆悵。
從他打開了那扇窗,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便再也移不開目光了。即便那時她形容狼狽,他卻如同在暗夜中看到了一束光亮,即便知曉她以成婚,他也還是如同飛蛾般,不可抑製的想要撲向那光亮。
即便被灼傷,即便會粉身碎骨,他甘之如飴!
“可她已與那人成婚了,他二人感情與日俱增,況且那人還是”
容西月冷眸掃過身側的符鬼,符鬼被這冰冷的眸光一掃,瞬間閉上了嘴,不敢繼續說下去。
輕歎一聲,他幽幽道:“或許,我永遠都觸及不到那束光,若能遠遠地看著,一直看著,便也滿足了!”
“主子”
符鬼心驚,他的主子,這樣出色的一個人,竟為了一個鄉野女子,這般卑微若塵。主子若一聲令下,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他何須如此作弄自己?
容西月緩緩地往回走,那謫仙般的身影此刻在符鬼的眼中,滿是落寞清冷,他不近不遠地跟在他身後。
主子的處境他是知道的。就算東方蕪沒有成婚,主子要與東方蕪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如此下去,他只會暴露身份,到時候,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符鬼心道:索性東方蕪已成婚,如此也好。不然,此後主子所面臨的困境只會更甚。
三人匆忙趕回茅屋時,修建竹屋的工匠還未離開,村裡人見東方蕪三人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又聚集到了東方蕪的茅屋外,七嘴八舌地詢問。
裡正一臉關切的上來,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們吧,不會再來了吧?”
這陣仗,秦蕭是沒有見過,只在軍營才會有這樣一群人關心他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見鄰裡之間這般友好,只能愣在那裡。舒亦則寸步不離的跟在秦蕭身後,也不言語,這狀況他也是初見。
東方蕪也不想細說,她現在關心的是這幾位工匠的傷勢,無奈之下,東方蕪隻得對裡正,與圍在她院外的人道:“多謝裡正與各位叔伯嬸子掛懷,錢老爺沒有為難我們,地的事情也解決了!”
“現在已經沒事了,謝謝大家關心了,都回去歇著吧!”
隨後又對裡正道:“裡正,我這裡這幾位工匠受了傷,我得先看看他們的傷勢!”
裡正吳廣全聽懂了她話外之音,點點頭,對圍在院外的人道:“沒事了,大家該幹啥幹啥去,都散了吧!”
裡正在村裡的威望是最高的,既然裡正發了話,眾人也不好多留,隻得散了。臨走前,裡正回頭望了她一眼,東方蕪感激地對他點點頭,他提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點點頭,便回了。
沒了嘈雜聲,東方蕪這才靜下心來,專心的替那幾個工匠查看傷勢。
原想用紗布給他們包扎,可那些東西這邊沒有的,若是貿然拿出來,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隻得把竹床上鋪著的床單給撕成了條,用來替幾人捆扎傷口。好在這幾人傷得都不是很重,有兩個只是擦破皮,留了點血,包扎包扎也就無大礙了。
見東方蕪拉著男人的手,細致的給他們包扎傷口,秦蕭皺了皺眉頭,自告奮勇的上來幫忙。這不來還好,秦蕭要幫忙,舒亦哪能讓他的主子累著,趕忙也吆喝著要幫忙。
他們這點心思,又怎能逃得過她東方蕪的眼睛?既然他們這麽想幫忙,她幹嘛不成全他們,她當下便道:“愣著做什麽,不是要幫忙嗎,還不過來?”
聞言,秦蕭與舒亦便學著她的模樣,給其余幾人包扎。
怎奈他們這手法,著實不怎麽樣。秦蕭哪做過這個?被他包扎的那人只是手臂受傷,他卻將人生生地捆成了粽子,還捆的倍兒緊。那人本來無甚大礙,硬是被他捆得手臂脫臼,喘不過氣來,隻得連聲吆喝!
舒亦也真不愧是秦蕭的人,那笨手笨腳的模樣,倒是與他主子如出一轍,將那人捆的連連呻吟!
他們愛怎怎地吧,東方蕪真是被他兩逗樂了,也由著他兩鬧騰。索性有她來,也出不了什麽大事兒!
她正認真的給一人上藥,那人躊躇問道:“主人家,你這竹樓還繼續修嗎?若是不修,能不能麻煩你把工錢給我們結了,這傷都是皮外傷,都是窮苦人家,我們就不要藥費了,你把工錢給咱們幾個結了就成!”
聞言,東方蕪眉頭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