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我手臂一揮。
身後十余個黑衣人,蜂擁而上。
幾乎是一瞬間,容西月周身散發出凌厲的殺氣。那根插在他身旁立柱上的短香,嫋嫋的青煙,被瞬間升騰的殺氣衝散開去。
好強大的內勁!
容西月被十余個黑衣人圍攻,卻依舊不落下風,她憑借著一身強大內徑,讓我方的人近不得他身分毫。
原本一對寬大柔軟的袍袖,在他內勁的加持下,時而成盾,時而化刀。
任我的人身法利落,劍尖直逼他周身要害,他卻能輕易看出對方招數空隙,從容躲過。
這是何等強大的洞悉力!
我面色極為黯沉,冷著臉,很是不爽!
要知道,我的人身手不差,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能以一敵十,甚至以一敵百也尤為不可!
可我卻低估了容西月。
不過,回頭一想,他從前也並未在我面前,展示過他精妙的武藝。
我正凝眸思索間,兩個黑衣人飛身而上,雙刀揮舞間,強大的氣勁,在他頭頂形成一張密閉的網,朝容西月頭頂劈將而下。
容西月一面揮動廣袖,抵擋著其余幾人的進攻,冷眸一撇頭頂,忽然縱身躍起。
兩人本是想趁其不備,打他個措手不及,卻不料,容西月突然脫離了幾人圍攻,轉而與他們正面對上。
只見容西月大袖飄飄,似是對著兩人信守一揮,兩人寒光閃閃的刀刃還未降下,便被這一記袖風擊飛出去,被打落在地,滾了兩圈才穩住身形,看上去很是狼狽。
我抿緊了唇,面上閃過一抹倔強之色,抽出黑靴中的手電,忽然暴起,朝容西月正欲落下的身影飛撲了過去。
容西月見狀,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笑意。
我知道,他在笑我蠢。
一個根本不會武功的人,就該在場下看著,奪得遠遠地,免得被傷及性命。而我卻被怒氣隻配,蠢得將自己送到敵人面前。
與容西月不同的是,見我飛撲向容西月,那是余個黑衣人,皆是一臉驚恐。
許是覺得我沒什麽戰鬥力,容西月淡定的站在院中,任由我向他撲去。
下一刻,我抱住了容西月的身子,頓時,他渾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他滿眼不可置信,此時再想脫身,為時已晚。
被電擊之下的容西月,再使不出一絲力氣來!
我將手電按壓在他的脖頸上,看著他的身子,抽搐著漸漸矮下去。他睜大了一雙墨眸,倒在地上,直直地盯著我!
黑衣人見狀,迅速圍了上來,將我和容西月兩人護在中間,警惕地盯著周圍的動靜,以防被人偷襲。
我將手電電壓一點點開大,容西月的眸子狠狠地盯著我,恨不得將我盯出個窟窿來。
在高伏電擊下,他的身子蹦得筆直,全然失去了方才以一敵十的瀟灑。
容西月滿臉蒼白,額上青筋突起,雙眼泛起血紅之色,嘴唇逐漸青烏。
看著他這慘兮兮的模樣,我的心臟鑽心地疼!
十三的臉不斷在我腦中回旋,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寸寸,將手電釋放電壓的按鈕,往最強檔位推去······
我雙眸血紅,握著手電,緊緊地壓在容西月的脖頸上,看著他痛苦地抽搐,我心中的壓抑,才能得到片刻釋放。
容西月越痛苦,我心中便越痛快,而後,我面上漸漸地浮現出一個陰鷙的笑容來。
“先生,快放手,他快死了!”
忽然,我的手腕突然被一雙大掌緊緊握住,一道聲音急急喊住了我。
我被這一聲驚呼驚醒!
乍一回神,便見容西月被電得翻起了白眼,我不由得心中一震,握著手電的手一抖,手電便掉在了地上。
方才我在做什麽?
我雖然恨他重傷十三,導致了十三離世。可他容西月,是我心尖兒上的人,我只是想教訓一下他,讓他知道我的厲害,因此,心生忌憚,再對我身邊之人下手時,有所忌憚。
可我,竟然差一點兒失手殺了他!
手電落地,容西月這才停止了抽出,一雙墨眸中透著刺骨的寒意,直射向我。
還好,他還活著!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手電,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睥睨著他。
“你太輕敵了!”我的聲音很輕。
似一片羽毛,掃過落滿一地的霜雪,帶出一陣寒涼。
他趴在地上喘著粗氣,仰起頭來看我,血紅的眸子,在月色下,折射出憤怒的光,他的唇卻微微勾起來。
他竟然在笑!
我將手電揣進懷裡,望了望天邊那輪明月,低頭整了整方才弄皺的衣裳。
下一刻,我彎下腰,揪起容西月胸前雪白的衣襟,握緊了拳頭,對著他的臉就是一頓暴打。
驚得我近旁的黑衣人,後退了兩米開外!
半盞茶的功夫,拳頭擊打肉體的悶響之聲方歇,整個容府一片寂靜,我方才直起身來。
瞥了一眼倒在書房外的符鬼,我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從中倒出一粒藥丸遞給離我最近的黑衣人,道:“把這個給他吃下去,扒光了,扔城外亂墳崗!”
聞言,黑衣人一個激靈,隨即鎮定下來,接過我手中的藥丸,朝符鬼走了過去……
出了口惡氣,余下的黑衣人,一路護送我回到丞相府,便散去了。
回到梧桐小築,我在十三房門外站立良久。
若是旁的人,殺了也就殺了,可我殺不了容西月!
我對不起十三!
他跟我三年之久,我心中早已將他視作家人。可在我只是誤入這個世界的異世之人,我在這裡沒有家,不能將他埋入我的故土。
我將他埋在了丞相府中,那顆參天的鳳凰木下。如此一來,我悄悄出入府中時,便都能從他身旁經過!
沒有給他立碑刻撰,我拿出他最後給我的那隻銀簪,插在發間,從腳踝上抽出一柄短匕,將蕪十三,三個字,重重地刻在了粗壯的鳳凰木上。
次日,宣政殿,早朝。
“洛皈塵屍骨全無,洛雁和容西月也屍骨全無了嗎?”南瑾瑜大掌重重拍在禦案上,“朝中多事不決,正值用人之際,余下了三個尚書,便有兩個稱病不朝,當這朝堂是趕集之地嗎?”
說罷,南瑾瑜的目光落在陳墨身上,陳墨強自鎮定,微微垂下頭,暗暗咬牙,將視線朝我射了過來。
“來人,傳朕旨意!讓容西月和洛雁立刻前來,否則,往後就別來了!”南瑾瑜怒道。
隨即,侍候在殿內的內侍領旨,匆匆出了宣政殿,去傳旨了!
一時之間,宣政殿死寂般的安靜。
站在我側後方不遠處的陳墨,不時朝我擠眉弄眼,使著眼色!
我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余光,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我安安靜靜地站在殿中,今日也鮮少發言,除非南瑾瑜點名問我,我才說上兩句,不過回答他提出的問題時,大都答的沒什麽建設性,只是隨口附和罷了。
或許是覺得我怕了他收斂了,汪寺苟站在百官首位,得意地衝我笑。
我權當沒看見,將兩手插在袖中,淡定自若。
或許就連祁不語,也覺察到我今日的反常,側首打量我一番,隨即轉過臉去若有所思。
陳墨衝我使眼色,無非是想讓我說上幾句有建設性的言語,讓南瑾瑜高興高興,打破這讓百官緊張的氛圍!
可是我今日,沒有那個心情。
不多時,傳令的內侍就回來了,身後跟著容西月和洛雁兩人。
容西月跨進宣政殿門檻時,便引起末端站立的臣子一陣哄笑,而他身後的洛雁進殿時,眾人又是一陣驚詫之聲。
內侍來到眾臣前面,回稟了南瑾瑜,便退下了去。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容西月的聲音不小,卻有些含糊。
洛雁則躺在擔架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面色蒼白,跟死了一般。
仿佛嘴裡含著什麽東西一般。
俯瞰著殿下垂著頭請罪的容西月,南瑾瑜面色陰沉,他身子微微向前傾,許是看不清,他伸出兩指夾住了眼前兩條晃動的冕旒,微微側了側身。
“抬起頭來!”南瑾瑜叱道。
容西月聞言,緩緩將低垂的腦袋抬了起來。
南瑾瑜見狀,面色明顯一變。
而後,他坐正了身子,看了看,被內侍抬進殿內的洛雁,又將視線落回容西月身上,詢問道:“容愛卿,這不過一日光景,你們這是怎麽了?何故一個鼻青臉腫,一個連地都下不得了?”
南瑾瑜說這話時,明顯是憋著笑的。
想那醫術超群,姿容絕塵的容西月,竟然被人揍得像滿頭包,臉腫得跟豬頭一般。這種事情,光聽說,就已經覺得很好笑,更別說是親眼見著了。
可見南瑾瑜忍笑,忍得多辛苦!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容西月,挺直了脊背,抬起頭,目視前方。
容西月微微側過頭,望了我一眼,見我一臉淡然,又將頭垂了下去。
“容尚書這是不小心撞牆上了吧?”秦蕭突然出聲嘲諷道。
聞言,容西月斜睨了秦蕭一眼,神色未變。
說這話時,秦蕭的目光緊盯著我,像是洞悉了天機一般,笑得神秘莫測!
“回稟皇上,秦將軍所言不假,微臣確實不小心,撞牆上了!”容西月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他這麽一說,殿內眾臣都樂了,南瑾瑜的怒氣也消了不少,便少見地關心了容西月幾句,又命人賜了些名貴藥材給二人,這才回歸了正題。
我冷冷勾起唇角,眾人就這麽將自己的快樂,隨意建立在了旁人的痛苦之上!
旁人的生死苦樂,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南瑾瑜聲音中透著幾分威嚴,“朕本欲讓容尚書接替洛皈塵,教授丞相課業,可容尚書這模樣就算了吧!”
隨即他喚了一聲,“陳尚書!”
陳墨聞言,面色一怔,出列拱手道:“皇上,臣工部忙著呢,您也知道,如今臣要忙軍備一事,丞相大人又總拿不出設計圖來,臣心力交瘁,近段時間,食不知味,近日更是掉了不少須發!臣實在無力勝任教授臣相大人一職,還請皇上另覓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