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麽說,洛雁明顯受驚不小。
引得洛煙柔主仆和溫行舟、祁不語暗自發笑。
洛雁這才發覺自己失態,面色變了變,打開折扇,遮了下半邊臉,不說話了。
我勾唇,似笑非笑,不再看他。
洛皈塵繼續著未說完的話,“當時,秦將軍極力反對,皇上問他因由,他卻啞了聲,不知為何?”
是了,若說洛皈塵和洛雁沒有見過西宮月的真面目,因此沒有上諫,可秦簫是見過西宮月的,從蜀南到京華城,西宮月的轉變他自然清楚。
因此,他固然是反對的。
可他竟然沒有說出真相,難不成······
就在這時,十三提著兩個五層的食盒進來了,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蓮兒上前來,幫他一同將食盒中的酒菜,一一盛放到圓桌上。
因著是在外面,十三和蓮兒擺好了酒菜,便站在一旁侍候。
“先用膳吧!”我道。
十三上前來,執起酒壺給在座的幾位倒上薄酒。
待他倒上一圈兒,便將酒壺放在了桌面上,我端著空杯的手僵在那裡,瞪圓了眸子,詫異地抬頭,詢問他,“我的呢?”
“先生,你尚未痊愈,不能飲酒!”十三輕飄飄地扔下了這句話,趁我愣神的空檔,迅速地轉身離開了,“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喚我!”
我氣得將酒杯望桌上一砸,拿過酒壺就滿上了酒杯,碎碎念道:“酒都上桌了,竟然不給我喝,豈有此理!”
洛雁折扇掩住的半邊臉上,眉梢微挑,眼眸眯起,笑得有幾分戲虐。
“阿蕪,你還是少喝一點吧,你此前受那般重的傷,我們都嚇壞了!”見我如此,洛煙柔美眸中不掩擔憂之色。
說話起我的傷,她瞧了一眼坐在她身側的洛皈塵。
洛皈塵倒是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師傅,你別飲酒了吧!”溫行舟溫和勸我。
“雁來,你別勸他,喝死他算了。工部都忙成什麽樣了,皇上整日給汪太尉施壓,汪太尉卻整日催著工部出設計圖,秦簫也整日往我工部跑,詢問我軍備一事。你師傅可倒好,把這攤子撩開,這麽多事兒,全都壓在我頭上了。”陳墨惡狠狠地瞪著我,好像我是什麽千夫所指的罪人。
“陳尚書,你這樣子,像極了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撒潑。哈哈,不過這事兒可怪不得我啊,是汪寺苟逼得太過了,我這不是讓他嘗嘗苦頭嘛,嘿嘿!”我不以為意,端起酒杯放在鼻尖下,輕嗅。
“你這哪是給汪太尉苦頭吃,是在給我苦頭吃吧!東方蕪,虧得當時在宣政殿,我們這麽多人給你求情,你說不乾就不幹了,有你這麽做官的嘛?”陳墨憤恨地一仰頭,飲下了酒杯中的酒水,對我不依不饒。
聞言,我放下酒杯,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瞧著他,那又氣又怒的模樣,“陳尚書,你莫不是忘了,我東方蕪打從入南國朝堂以來,可都是身不由己啊。如今南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向好,我在職的時候也沒閑著吧,怎的休息幾日,你竟這般不樂意!”
隨即,我話風一轉,戲謔道:“你小子,該不會是許久不見我,想我了吧!”
一聽我這話,陳墨急眼了,語氣不善及了,“東方蕪,我這兒跟你說正事呢,別以為別人都跟你似的,喜好······”
他的話說到一半,便被打住了,溫行舟目光凝重地抓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腕。
在座的,大概都知道他後半句要說的話。
——喜好男人嘛!
一桌子的人,眸子或明或暗地盯著他。
陳墨表情僵住,面上露出幾分羞慚。
洛雁瞥了一眼,洛皈塵那黑如鍋底的臉色,出言改善氣氛,道:“其實,咱們大家都清楚,這事兒也怪不得丞相大人。不過,主理此事的人換成了汪太尉,陳尚書想必也沒少給汪太尉辛苦吧!”
“否則,那汪太尉怎的接連幾日,已經跑了數趟丞相府?”
我面上掛著殘忍地笑,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笑眯眯地放下酒杯,對陳墨道:“看吧,朝堂中的人,誰還不是個人精了。你還能能處理好的,就別在我面前撒嬌了吧!那汪寺苟確實代理了丞相一職,不過職權在你手中,你就陪他好好玩一玩嘛!”
陳墨被氣得胸悶,瞥了溫行舟一眼,別過臉去,不再看我。
洛雁大約已經忘記了方才的尷尬,笑眯眯地問我,“丞相大人,聽聞你此次受傷,乃是被人劫持。聽聞此事,整個京華城駭然,竟能在不驚動十三護衛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將丞相大人擄走險些殺害,當真讓人驚駭!”
不知道這個洛雁,究竟想探聽些什麽?
我淺淺一笑,恐嚇道:“那洛大人可得小心些,我吧,幸得貴人相助,才化險為夷。你平日裡得罪的人也不少,可得夾著點兒尾巴,別翹高了,成為別人的目標!”
說罷,洛煙柔掩唇輕笑。
洛皈塵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沒個正型!”
溫行舟含笑不語!
陳墨大約是看不慣我作弄別人,給了我一記白眼。
祁不語對此,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溫言道:“阿蕪,你我好些日子不見了,今日乃是花燈節,該是個喜慶地日子。你有傷未痊愈,不如,就與幾位尚書大人免談國事,好好玩耍一番吧!”
“對呀對呀,先生,不如您再彈一曲吧!方才那曲子聽著太哀傷,不由得催人落淚,不如您奏一曲喜慶的吧!”聽祁不語這麽一說,蓮兒的曲癮被勾了起來。
說起曲子,洛煙柔也來了興致,她以溫婉地聲音詢問我,“阿蕪······”
“煙柔,你想聽嗎?”我一改吊兒郎當的神情,認真問道。
洛煙柔美眸流轉,篤定地點點頭。
“好吧,那我就奏一曲,以謝你上次送我的,非常好用的白藥膏!”我道。
洛煙柔歡喜地點點頭,眸光卻不著痕跡地,望向了坐在她身側的洛皈塵。
有這個妹控在場,煙柔時刻都得看他的臉色,生怕我對她妹妹行什麽不軌之事,我不由得在心中鄙視了洛皈塵一番。
聽到我開口,蓮兒興高采烈地拿起先前我拉扯過的那把二胡,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過來,將二胡交到我的手上。
隨後她在屋裡找了個矮凳坐了下來,一雙眸子閃閃發亮,期待無比。
我站起身,一手拿弓,一手握二胡,腳尖勾著方才我坐著的那方圓凳,將圓凳勾著離那圓桌稍遠了些。
見狀,溫行舟起身,將我腳尖勾著的圓凳往寬敞的地方搬了搬,挪好了位置,他對我會心一笑,才緩緩回到他方才的位子上。
看樣子,他也很期待這一曲。
我來到圓凳邊坐了下來,將右腿搭在坐腿上,放好二胡,抬眸掃了一眼滿座的人,目光落在洛煙柔身上,“今夜,你們算是佔了煙柔的光了,既然煙柔想聽,那本相就奏一曲吧!”
洛雁笑道:“那咱們可要謝過洛小姐,讓咱們一飽耳福了!”
我問她,“煙柔,你想聽什麽曲子?”
她彎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今日花燈節,就奏一曲歡愉些的吧!”
沒想到洛煙柔會這般回答,滿座除了祁不語,其余幾人都不解地望著洛煙柔。
我唇角彎了彎,看來煙柔還記得。
從前,在土竇縣的時候,煙柔讓我奏一曲鳳求凰,然而我說不能,因我不會奏所提之曲,只會奏我自己所喜曲目。
見眾人一臉茫然,蓮兒替自家小姐解釋道:“幾位大人,你們別這麽看著我家小姐呀,是先生只會奏自己喜歡的曲目,別這麽詫異地瞧著我家小姐!”
我含笑搖頭,這個蓮兒,生怕別人看遍了自家小姐,如此戶主,當真是個好的。
“好吧,那我就奏一曲歡快些的,也好應應景兒!”我道。
說罷,我左手壓弦,右手搭弓。
我手腕兒一動,弓雖心走,快速地拉扯著二胡地兩根弦,歡快的曲調瞬間充斥了整間屋子。
人生百態,世間繁華,盡在其中,鋪展在眾人腦海。
路邊茶樓,錯落的人影,來往穿梭,街上小販傳來三兩聲吆喝。
江山風雨,歲月山河,刀光劍影,世間傳說。
人世苦短,幾人看破,大夢一場,也只是戲中你我。
我神色清淺,快速有節奏地拉動著弓弦,歡快的音色迸射而出,時而絲滑,時而跳脫,時而如訴,時而如歌,似要將眾人魂魄,拽進我曲中來。
帶他們,感受我曲中,人間幸福快意逍遙歌。
我抬眼一瞧,屋中幾人端正坐著,眸子都亮閃閃地,正與我的曲中人一道神遊,不自覺地上揚著嘴角。
垂眸,我專注於揉搓著指尖的兩根絲弦,弓弧快速在兩根絲弦之間快速婉轉切換,迸射出更加婉轉的音調。
直到聲音,緩緩收尾,眾人眼前的畫面才漸漸消散。
我撫摸著那兩根絲弦,滿意地勾唇一笑。
洛雁合上扇子,站起身,來到我的身前,指著那把二胡,驚詫不已,“好,好,好·······丞相大人竟能將這把悲傷的樂器,奏得如此歡快,真是奇了!”
“我倒是從沒聽過二胡能奏出如此曲調,丞相大人不去做樂師,當真是可惜了!”陳墨也驚歎道。
他身側的溫行舟含笑瞧著我,露出一副不愧是你的神情!
一副盡在掌握的模樣!
蓮兒從矮凳上跳了起來,驚呼,“我的天呐,先生這一曲,與之前所奏那哀傷曲調,天壤之別啊!”
她甚至跑過來,不敢置信地摸了摸我手中的二胡,“這是同一把二胡吧?果然,東西在先生你手上,總能讓蓮兒歎為觀止!”
洛皈塵一雙銳利的眸子,緊緊鎖住我,仿佛頭一天認識我似的。
“阿蕪,這世間,也就獨你一人,能將兩根弦揉出這世間百態了,當真令人神往啊!”祁不語說的誠懇。
“沒事的時候呢,我就會擺弄擺弄樂器,玩弄風月,排解寂寞罷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我隨口道。
“大驚小怪,先生會的可多了,琵琶、二胡、古琴,額還有那個叫排簫什麽的,全都不在話下啊,那些東西,一到先生手中,奏出的曲調,好聽得能勾了魂兒!”蓮兒道。
“誒,不過,丞相大人入朝為官前,聽說您在蜀南生活窘迫,您是如何有閑心擺弄那諸多樂器的呢?”洛皈塵抓住疏漏,銳利地眸子逼視著我。
聞言,我危險地眯起了眸子,死死地盯著洛雁,眸中殺氣漸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