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天空中紅霞遍布,整片天空仿佛燃燒起來。
一行人來到北國與東國接壤的邊陲小城,再往前走,便是東國境內了。
掀開車簾,鳳兮望隊伍後面望了一眼。
南西月帶著春娘與符鬼,還跟在車隊的後面。
眉頭微微一皺,松開車簾,窗簾合上,鳳兮面上露出些微煩躁之色。
這個南西月,真是沒有一點身為皇帝的覺悟,他這樣跟著她,想做什麽?
好不容易得來的皇帝之位,他不好好去治理國家,跟在她屁股後面,真叫人惱火。
見狀,夙華熙道:“若你不想他跟著,我去趕他走。”
“別了,他既然願意跟,就讓他跟著吧。”路是天下人的路,他南西月想走,就讓他走吧。
大路朝天,各走各的。
她們這一行去方外,是為救夙華瓊性命。
他南西月放著南國皇位不坐,不理南國朝政,也不關她鳳兮什麽事,她又何必多事!
隊伍行進間,大巫遣阿泰過來馬車旁,詢問鳳兮,說過了這座邊陲小城,前面就是東國的地界,不如在邊陲小城中休息一夜,明日再繼續出發。
聞言,夙華熙看了一眼躺在馬車內,面上又多了許多皺著的夙華瓊,面露焦急之色。
鳳兮卻道:“阿泰將軍,還勞煩你,尋個妥善之處。”
大概是沒想到,在如此緊急的時刻,鳳兮還要在這邊陲小城住店,夙華熙一把握住鳳兮手腕,肅然道:“兮兒,我阿姐等不了了,能否不在此留宿,盡快趕到方外族地。我怕時間長了,阿姐等不了。”
鳳兮別過臉,本沒想搭理他,手腕卻被他越握越緊。
“兮兒,自從母親失蹤後,一直都是阿姐在照顧我,阿姐待我如母······”
聽著夙華熙的話,鳳兮甩開他的手,怒道:“這一路,我們何曾好好休息過?其余人身強力壯,倒是可以抗住連日趕路的疲憊。但是大巫,他一把老骨頭,早已疲憊不堪,若非他難以堅持,斷不會讓阿泰將軍來請示我。”
頓了頓,鳳兮搖了搖頭,道:“夙華熙,我知道你心急,但我們也需要休息。”
緩緩松開自己的手,夙華熙僵著身子坐在一旁,看著雙目緊閉的夙華瓊,眉頭皺得更深。
不多時,隊伍在一家客棧外停了下來,阿泰來到馬車外,請鳳兮下車。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客棧外亮著的兩盞燈籠,發出微黃燈光,隨夜風搖曳。
撩開車簾,鳳兮從裡面探出頭來,便瞧見亮燈的客棧內,人頭攢動。
正欲下車,卻見斜方走出一人,向那客棧內走了進去。
本來,這邊陲小城,來往客商眾多,有人住店不是什麽新鮮事。
可這個人,容貌俊美,一頭短發用一根布帶豎在頭頂,著一身僧袍,手中還牽著一隻膘肥體壯,腦袋又大又圓的花豬。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那光著腦袋想入佛門的,曾經南國雙壁之一的洛皈塵。
鳳兮對阿泰擺了擺手,剛從車內探出來的腦袋,又縮進了車內。
見鳳兮又坐回車內,夙華熙疑惑地看著她,鳳兮卻將食指豎起在唇前,示意他莫要作聲。
馬車外的阿泰也有些莫名,站在車外,用他特有的粗獷聲音,詢問道:“聖女,咱們不住店了嗎?”
身子緊貼著車壁,將車簾撩開一道縫隙,鳳兮低聲道:“換一家住。”
雖然有些不明白,鳳兮為何要換一家客棧,但她是聖女,如今,在北國,聖女的地位堪比大巫。
鳳兮發了話,阿泰也不得不遵從。
他一聲令下,隊伍又緩緩動了起來。
鳳兮聽到客棧中,隱隱傳出掌櫃和洛皈塵的對話聲:
“客官你可以住店,但這豬……必須擱在客棧外面。”
“不成,北國夜裡寒冷,阿花若是留在外面會凍壞的。”
“那客官不如換別家住吧,你這樣,會嚇壞我店內的客人!”
“好。那請問一下,掌櫃的,去豐日城怎麽走?”
“額,從這裡出去,從西城門出去,順著大路走,不出十日,便可抵達。”
“多謝掌櫃!”
洛皈塵牽著四隻小短腿,圓滾滾的阿花從客棧中走出來的時候,向剛從客棧外過去的一行人望了一眼。
見那隊最末尾處,一個人的背影有些熟悉,略一思索之後,他自嘲地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他也麽可能會來這裡。”
如此一想,洛皈塵輕輕拍了拍阿花的大腦袋,微微勾唇道:“阿花,咱們很快就能見到你的主人了,開心吧!到時候你就不用跟著我風餐露宿了,到時候你主人啊,一定讓你吃飽飯。”
回想那時,他們一行人被黑衣人追殺,洛皈塵回到與鳳兮和夙華熙等人分散的地方,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地黑衣人的屍體,卻沒了鳳兮幾人的身影。
他在那片林子裡找了很久,跟著打鬥的痕跡,他甚至連河邊,可都沒有找到鳳兮。
有夙華熙在,他不認為鳳兮會遭遇不測,可沒見到鳳兮安好,他心下又非常不安。
他在那片密林中找了好些天,鳳兮沒有找到,卻找到了藏在泥坑裡的阿花。
此後他便牽著阿花,走上了尋找鳳兮的路。
尋著黑衣人的刺殺路線,落歸塵找到了留仙村。
可一打聽,鳳兮竟早在一個月前便離開了。
此後,過了三年之久,他才又聽到了鳳兮的消息,他心中激動不已,可等他帶著阿花趕到趕到金陵,趕到臨安城,又趕到南國去的時候,鳳兮早已離開多時。
這一次,一聽說鳳兮在豐日城,他便抓緊了時間,盡快往豐日城趕。
為了趕路,這一路上,阿花覓食的時間就少了一半。
阿花看上去比往常瘦了一圈。
與阿花在一起也有三年的時間,看著阿花日漸消瘦,落歸塵忍不住心疼。
可為了早日見到鳳兮,落歸塵也沒有別的辦法。
希望這一回,趕到豐日城,能見到鳳兮吧!
如此想著,落歸塵牽著阿花,披著月色向西城門走去。
應鳳兮要求,阿泰在邊陲小城重新找了一家客棧,一行人剛入住,鳳兮進到自己的房間,還沒等她喘口氣,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什麽事?”揉著自己酸脹的大腿,鳳兮衝房間外詢問。
門外傳來夙華熙急迫的聲音,“兮兒,我阿姐不行了,你快出來看看。”
什麽?
鳳兮一驚,忙站起身,打開門,見夙華熙滿臉焦灼之色。
此時的夙華熙,整個人看上去竟透著慌張,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沒了主意。
皺了皺眉,鳳兮跨出門檻,向南西月住的房間走去。
“你去哪兒?”夙華熙不解,跟上來急急問道。
沒有與夙華熙做過多解釋,敲開南西月的房門,鳳兮面色沉沉,對南西月道:“找你有點急事,快跟我走。”
鳳兮面色非常嚴肅,自從她回來之後,南西月便從沒見她這樣緊張過。
可她沒有問鳳兮發生了何事,當下點了點頭,跟著鳳兮便走。
夙華熙不知道,這個時候,鳳兮跑來找南西月做什麽。
難道,要救他阿姐,還要南西月出手不成?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鳳兮把南西月叫來做什麽了。
一進他的房間,鳳兮便讓他把門關上。
來到夙華瓊床榻邊一瞧,鳳兮心中不由得一震。
此時的夙華瓊,滿面灰敗之色,整個人躺在那裡,周身透出一股濃重的死氣。
若是再不施救,不出一個時辰,夙華瓊就要一命歸西了。
也難怪,夙華瓊會這麽著急來找她!
“兮兒,我阿姐她……”
瞥了他一眼,鳳兮面色凝重地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遞給了南西月。
她走到屋內圓桌前,從桌上翻起一個茶盞,送到南西月面前,道:“給我一點血!”
南西月一愣,隨即二話沒說,挽起衣袖,便在自己腕上割開一道口子。
鳳兮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他的手腕下,殷紅的血大滴大滴地落進了茶盞中。
接了一小盞血之後,鳳兮來到床榻邊,將夙華瓊那形似枯骨的身軀扶了起來,快速將茶盞中的血,給她喂了下去。
在夙華瓊喝下鮮血之後,夙華瓊灰白的面色頓時有了紅潤之感,就連她的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
見狀,鳳兮才松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茶盞遞給夙華熙,撥開夙華瓊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
將眼皮一撥開,見夙華瓊的瞳孔迅速縮成一點,鳳兮這才放下心來。
“她暫時沒事了,你好生看著她,若有事,再來叫我。”鳳兮道。
聞言,夙華熙點了點頭,道:“兮兒,謝謝你,我送你出去。”
鳳兮:“不用了,你守著她吧,我自己回房間。”
夙華熙將目光投降兀自包扎傷口的南西月,道:“多謝南皇仗義,這份恩情,我夙華熙記在心裡了。”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南西月如今身為南國皇帝,金尊玉貴的,竟然肯割傷自己,將自己的血給他阿姐喝。
如此深明大義,夙華熙心中頓時生出些許慚愧。
誰料,南西月抬了抬眸子,毫不在意道:“不必,這本來就是阿音的血,她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回去。”
聞言,夙華熙頓時瞪大了眸子。
莫非,傳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