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瑜品了一口,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這茶······味道好獨特!”
“青梅茶,消渴解暑”我又灌了一口,接著道:“加了糖,味道自然抓人。”
聞言,他又多飲了兩口。
雖說他如今是皇帝,要什麽都有,可我這裡的東西,就算是他的皇宮裡,也不見得能配齊。
我笑,“皇上若是喜歡,待會兒我讓十三給你備些,你帶回宮裡慢慢喝!”
“嗯”
他應了一聲,還點了點頭。
我扯了扯唇角,一個皇帝,向臣子討要東西,多少是有些尷尬的吧!
雖然尷尬,卻還是想要,能怎麽辦呢?
見他喜歡,我又為他倒滿茶杯。
希望他快些喝飽了茶,就打道回宮。
我與汪氏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日若不是她主動來招惹我,我也不會打她。只是她的話說得太難聽,我不打算重述一遍,給自己找不痛快。
南瑾瑜也不是個蠢的,相處三年,多少也對我有些了解,汪氏是他的皇后,我即便再桀驁不馴,也不至於要去招惹他的皇后,除非被是把我惹急了。
我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望向別處,忽然被我房門之外地上放著的小盒子所吸引,我皺了皺眉。
忽而聽南瑾瑜道:“怎麽不見若雪?”
收回目光,我答:“這幾日錦繡閣忙不過來,我讓她去幫忙了!”
南瑾瑜點點頭,若有所思!
我淡淡笑了笑,替他續上一杯青梅茶,便繼續打量起地上那個不起眼的小盒子。
盒子不大,不仔細看還真注意不到,是以,我也是不經意才發現了它。盒子看上去很普通,卻是紫檀木的,既沒有雕花,也沒有刻印。
看大小,其中裝的物件兒應該不大。
會是誰送的呢?
我正思索間,卻聽得南瑾瑜幽幽道了一句:“就朕一個人閑著!”
哈?
聞言,我一怔,望向他。
他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擔起兩條濃密的劍眉,水潤薄唇上透出淡淡的粉色,被樹的枝葉篩得細碎的,午後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斑斑駁駁,呈現出別樣的色彩。
我怔愣間,他的身子往我這放傾斜過來幾分,我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他身上獨有的龍涎香,混合著青梅茶的酸甜的芳香,我似乎從他與我對視的點漆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委屈!
我忙站坐直了身子,脫離開他身體氣味的覆蓋范圍,道:“皇上政務繁忙,日理萬機,哪有閑著一說,您真會說笑!”
聞言,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沒有說話,認真喝著杯中的茶,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將臉轉向另一側,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心下百轉千回,莫非他已經開始忌憚我了?
現如今,我為丞相,他看似很是信任我,南朝事必要百官報與我參詳,說好聽點兒是參詳,可若說我把持朝政也不為過,真真兒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從前,他表現得很是信任我,故,若是往常,我不會有這樣的擔憂。
可他今日突然與我這般說道,莫非是有了那方面的苗頭?
可不能讓他往那方面想了,我勢必要將這危險的小火苗,扼殺在搖籃裡。
我笑道:“若是皇上覺得閑了,不如下道旨意,讓百官莫莫將折子遞到我府上,您親自批閱,豈不充實!”
“您也知道,我原本就是個黑實眼,字都不認得幾個,對朝堂之事,實是沒有興趣的,不如,您體諒體諒微臣!”收了您的神通吧。
他面上笑意加深,“可是洛尙書未盡心?”
聞言,我在心中直翻白眼,以我跟煙柔的關系,我敢點頭?
“不是,洛尙書驚才絕豔,是微臣愚笨,恐讓洛尙書頭疼!”嘴上忙解釋,心中已經開始給他畫圈圈了。
“朕相信你,也相信洛尙書,以洛尙書之才,朕相信,他定能好好協助你!”他突然就開懷了起來。
從前,我只知道北鴻狐狡猾,如今,道覺得南瑾瑜跟那廝是如出一轍,是皇子群體獨有的共性?
他是不知道我與洛皈塵之間的事,我躲他都來不及,他卻硬要那個妹控協助我審閱奏折,這些事原先本就是那個妹控負責的,如今,他倒清閑了。
這就算了,為了讓我識字,他還讓我上太學,還讓洛皈塵做傅,若不是我還想在南國發展,真想一腳踹了這個上司。
我笑得諂媚,道:“是,是,您說能,那就能!”
“不說別的了,皇上難得出宮來微臣府上坐坐,不知午膳用得可好,要不要微臣再給您備些膳食?”說罷,提起茶壺,一個勁兒的給他倒茶。
“用過了!”他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糾結,沉默了一刹。
“不過······”
“呵,好,那您喝茶,喝茶”見話頭不對,我忙截住了他要說下去的話,往他面前的茶杯中摻茶。
“不過······”
“嗷,對了皇上,這些時日大臣們上諫,勸皇上多去后宮,早日誕下龍子,以固國本,讓微臣勸勸皇上”看他那意思,就知道他想留下來用晚膳,不合時宜的話就是這時候用的。
“愛卿以為如何?”果然,聞言,他面色深沉起來。
“臣,深以為然!”我忙站起身,拱手揖道。
這話一說,他面色更加深沉如水,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道:“朕今日來,並非責怪你掌摑皇后,宮牆之事一旦傳出去,於你名聲有損,朕也有責任。”
我垂著頭,看著他明黃的袍子離我越來越近,然後便只能看清雙腳。
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朕還年輕,身體也無恙,皇子之事不必著急,你替朕回了他們。”
“這······”我遲疑。
讓我去回,這不是讓他們都來討伐我嗎,到了你那兒,老家夥們還能苦口婆心的跟你說話,到了我這兒,指不定那些老家夥說得多難聽。
畢竟,我豔名在外!
“好了,就這樣吧,朕就先回宮了”。
不等我拒絕,他的腳已經離開了我的視線,我心中一喜,忙道:“恭送皇上!”
南瑾瑜衝元寶揮了揮手,元寶這才跑過來跟在他身後。
見他們馬上要轉過照壁,我突然想起一事,忙喚他,喚了幾次,他才轉過頭來,恐是不想聽我勸他關於子嗣一事,他腳步未做停留。
那一聲明黃的袍子即將轉過照壁之時,我忙大聲道:“皇上,您下次來就來,別再進我園子了。”
聞言,他腳步一頓,突然轉過臉來,正好看見我盯著他之前薅的那一堆青草,一臉心疼模樣,臉色瞬間黑了幾度,回頭瞪了元寶一眼,元寶心尖兒一顫,立刻將腦袋垂了下去,滿臉惶恐。
只聽得南瑾瑜鼻間喘氣聲重了幾分,轉過頭,疾步轉過照壁,元寶一臉苦相,立刻跟了上去。
見兩人離開,我繼續衝他們那方大聲道:“皇上,青梅茶你忘帶了,下次微臣給你帶宮裡啊!”
已經走出院外的南瑾瑜低低地應了一聲,我忍不住發出一串悅耳的笑聲。
我笑得正歡,十三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嚇我一跳。
他不似先前那般緊繃,呼出一口氣,道:“總算走了。”
也顧不得驚嚇,我走到屋門前,拾起地上那個小盒子,拿在手上一邊打量,一邊說道:“喝了那麽多青梅茶,再不走該尿褲子了。”
聞言,十三冷峻的臉面龜裂,忍不住地笑。
南瑾瑜這樣的貴族是很要臉面的,一般他們出行都不會飲太多水,吃許多食物,免得外出時不方便出恭。雖然,我這裡的五谷輪回之所很乾淨很時尚,南瑾瑜來過幾回,卻不知怎麽,這廝總不好意思在我這裡出恭。
屎尿都得憋回皇宮,也真是逗趣!
這事兒,起初我並不知情,也是十三偶然之間覺察出了異樣,將此事告知與我。礙於南瑾瑜的臉面,我也就假裝不知曉此事,此後,但凡他來,我都有意無意的少給他斟茶,以免耽誤正事。
奈何今日他來的不是時候,我有急事要辦,他卻想多賴些時辰,灌茶不成,也隻好提提他后宮那門子糟心婚姻。
今日,也是著急將他打發走,故才出此下策。
十三見狀也湊了上來,好奇的與我一起打量。
我將目光投向他,他一臉疑惑,他樣子,他也不知這東西誰放的。
我輕輕地將盒子打開,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塊玉佩,玉佩潤澤通透,我一眼就認出這一塊,就是當初秦簫身上的那一塊。
我賣過它,這種好東西,我自然忘不了。
只是,當初秦簫離開土竇縣時,我便將它還給了他。如今再次見到它,時過境遷,倒叫我徒生感慨。
況且,我是不太願意見到秦簫的,對從前的事我雖不在意,奈何他那將軍夫人不是個省油的燈。
但凡聽到秦簫與我碰面的風聲,便明裡暗裡給我使絆子,裡甚是煩人。
三年前,她父參與了皇子間的爭鬥,如今雖被貶為庶人,可他將自己這個女兒摘得乾淨,秦簫念著往日情分,對夏靈秀百般維護;加之,秦簫本就是南瑾瑜這邊的人,看在秦簫的面子上,南瑾瑜也放就了夏靈秀一馬。
皇子爭位之時,我獲悉夏靈秀暗中去見過鎮南王南榮軒和蘇氏皇后,此事南瑾瑜與我都是清楚的,秦簫卻不願意相信。
他與夏靈秀自小青梅竹馬,他一直以為夏靈秀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他,便一直自欺欺人,即便夏靈秀做出些出格的事,他也當沒看見,替她善後。
是顧,但凡有秦簫的場合,我都盡量不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
而我更不覺得,以我目前與他這平淡如水的同僚關系,能讓他突然把這東西給我。
我皺眉略一思索,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