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高大的梧桐樹下,白衣廣袖仙氣逼人。
見我帶著些微防備,緩緩靠近他,他冰寒的墨眸,化作萬千柔情。
我微微一愣,頓住腳步,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站定。
這一定是在做夢,我眉睫一顫,容西月怎麽可能此時出現在我的院中?攏在衣袖中的指尖,暗暗掐進手心裡,手心處絲絲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我瞪大了眼睛,便將他深深看進眼中。
這竟然不是做夢!
見我頓在那裡,容西月朝我緩緩伸出手,他白皙的面上,眸中透出無盡思念,唇角緩緩綻出一抹久違的溫柔笑容來。
“阿音”他輕聲喚我。
我心中一滯,再也按捺不住,衝他跑了過去。
他敞開雙臂擁我入懷,我環抱著他細窄的腰身,將她抱緊。
我將臉埋進他的懷裡,刹那間他身上獨有的幽蘭香氣所充斥,合著淡淡的藥草清香,充斥在我的鼻間。
“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他的聲音淡淡的,響在我的耳畔,低低沉沉的異常好聽。
聞言,我眸中一陣酸澀,聲音也有些哽咽起來,“你肯信我了?”
“嗯”他輕聲應了。
我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松開他細窄的腰身,一手撫上她白皙的面頰,這三年來,我對他的思念,我的委屈,在見到他出現在我院中的一瞬間,化作了雲煙。
匯成了一句,“我很想你!”
他身子微微一僵,握住我在他面上輕撫的手,“阿音,對不起,我讓你受傷了!”
我的唇角揚起,微微搖了搖頭,凝眸看著他絕塵的容顏,似乎要把這三年的時間看回來一般。
“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只是被容祖蒙蔽了雙眼······”
“阿音”我的話說到一半,被他打斷,他低著頭,用那雙濃稠得好似化不開的墨眸,深深地凝視著我,“謝謝你,還在原地等我!”
我陷進他幽深的眸中,他扯我入懷,在我耳邊輕聲道:“我真怕,自己明白得太晚,怕再晚一些,你便厭棄我,讓我再沒了與你重修舊好的機會!”
被他緊緊摟在懷中,我的心才安定下來,貪戀他懷中的溫暖,我緊緊抱住他的腰身,輕輕搖頭,“都過去了,只要咱們往後好好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對不起十三,害死你的人是我的心尖人,我不能為你報仇!
隻盼來生,我再報答你的相護之情了!
“容祖呢,你怎麽處置他的?”我輕聲問道。
生怕聲音再大一些,會打碎這情景。
他既然說相信我,自然是知道容祖在欺騙他了吧。
沉默了片刻,他幽幽呼出一口長氣,“我自小身負頑疾,是他一直暗中給我醫治,雖然他如此對我,我卻下不得殺手,隻得與他劃清界限,斷了來往!”
聞言,我心中微微有些不悅,卻也說不出什麽來。
畢竟這是他的事,如何處置,全看他的意思。
殺他父親的人是容祖,而大小給他醫病的人也是容祖,恩仇皆在容祖身上,他自會拿主意,我無權置喙!
“難為你了!”說著,我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讓他心中舒緩一些。
“還好,我還有你”他輕吻著我頭頂的發絲,聲音中帶著眷戀。
月色傾灑,梧桐樹下,我們彼此緊緊相擁。
他有力的心跳,在我耳畔,一下一下地跳動著,讓我覺得很安心。
良久,我睜開眼睛,呢喃道:“西月,我們回蜀南吧!我不想做官,勾心鬥角真的好累人,明日我就去找南瑾瑜請辭,我們回蕪村去種田好不好?”
話音落下,容西月柔聲道:“阿音,再等等吧,我在這裡還有事情沒有辦完!待我將事情處理妥當,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聽他如此說來,我方才從蜜罐子裡清醒過來。
“你還有什麽事情要辦?”我松開他的腰身,站直了身子,凝視著他的眸子。
“我······”
他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欲言又止。
“從你入南朝開始,我就覺得你的目的不簡單,你先是頂了吏部尚書的位置,在朝中重要位置,安插了不少人進去,如今又打算破壞南國經濟,你究竟想做什麽?”見他支支吾吾,我索性撩開了話頭。
“你早知道這背後是我在謀劃,所以,才提出修稅法一事?”容西月眸中狠厲一閃而逝。
我以為我看錯了,眨了眨眸子,他墨眸中卻只剩下沉痛。
“沒錯”
我坦白道:“我知道你的人在南國四處高價收糧,起初我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妥,直到我在街上看見符鬼進了銘家!”
容西月微微擰眉,墨發被夜風撩起,落了一絲在胸前,襯得他俊顏更顯魅惑,白皙的肌膚,在夜色下,宛如一朵悄然綻放的幽曇,聖潔無暇,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若是你的計劃成功了,南國的大片土地都種上了甘露茶,種糧食的土地必然大幅縮減,百姓確實能得到比往日更多的錢財,可到時,糧食絕大部分都掌握在你手上,若你再從中作梗,到時候,別說你以如今市場價的十倍賣出去,就是你以二十倍乃至三十倍賣出去,也未嘗不可!”他這分明就是在不遺余力地攪亂南朝。
況且,時日一長,朝中官員見這一塊有利可圖,如何還能安守皇倉?只怕到時候,一旦爆發戰事,南國一顆糧食也拿不出來。
都用不著敵人打將過來,南國自己就把自己扼殺了!
他這招堪稱不戰而敗,甚是高明。
“你為何要如此不遺余力地幫南瑾瑜,你是不是對他生了情?”容西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眼神沉得有些可怕。
我不由得心中一痛,甩開他的手,怒道:“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納一人,你既在我心中,何來他南瑾瑜的位置?”
聽我如此說道,他面色才緩和了一些,“對不起,阿音,我傷了你的心,又多次害你受傷,讓你差點···我只是害怕你會愛上別人!”
是啊,讓我差點死掉!
可我依然愛他,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是能讓自己低到塵埃裡的。
見他面色陰沉,我拉起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我心裡只有你,此生只會有你一人,除非我死······”
容西月面上一驚,一手捂住了我的嘴,“不許提死字!”
我點點頭,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不要幫南瑾瑜了好嗎?”他緩緩放下捂在我嘴上的手,別扭地扭過身子,別開臉去。
他這是在吃醋?
瞬間,我心情大好,躥到他身前,解釋道:“你誤會了,我這麽做也不是為了南瑾瑜,我這麽做只是想讓百姓的日子安定些,大環境好了,我自然也能過得安穩些!”
南國若真被他搞亂了,太平日子一去不複返,我還如何能過安生?
“反正我們都和好了,你也不要再做那些事情了好嗎?等你的事情辦完了,咱們就回蕪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眨了眨眼睛,企圖說服他。
容西月被我逗樂了,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淺笑來。
很快,那抹笑容便又於他面上消失了,他望了望天邊那輪斜月,悠悠道:“不成啊,阿音!”
“為什麽不成?”我凝眉。
容西月沉默不語。
“難不成你還要謀權篡位嗎?”我冷聲問道。
聞言,他側目盯著我,“看來,你知道我要做什麽,所以才一直勸我跟你回蕪村?”
我眨了眨眼睛,壓下心中的怒氣,與他並肩而立!
“是,你之前嫁禍我,就是想把我這個南朝國柱搬開。可此事你沒做成,而後你刺殺南榮軒,是要激化他們兄弟二人的矛盾,可你沒想到,南瑾瑜會保護南榮軒,你的計劃又落空了。”
“我猜你若是除掉了南榮軒,下一步便是對南瑾瑜下手,南瑾瑜一死,南國無主,這便是你的目的!”
或者,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西國。可又不太說得過去,畢竟,如今西宮遙做了西皇,他這麽賣力地攪亂南國,得益的是誰?
我無從得知!
“我的阿音,還真是聰慧,這世上恐再無如你這般透徹的人兒了!”他轉過頭來,寵溺地望著我,“南瑾瑜死了也不打緊,他的位子我來坐!”
“什麽?”我的心突的一沉,“你什麽意思?”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日,在藏書閣看到的那本關於羲和的書!
難不成,容西月他真的跟那個羲和有關系嗎?
這怎麽可能?
容西月沒有說話,他看著我的面色變了又變,淡淡吐了口氣,道:“看來,你也不是全然不知!”
“你跟南朝先太子羲和,真有關系?”我不敢置信。
“這你竟也察覺到了,不愧是我的阿音!”
他的聲音淡得如同這夜裡的清風,一絲絲地透著涼意。
他接著說道:“我是先太子羲和之孫,容府就是羲和太子妃的母家!”
這世間太玄幻了,我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當年南正雍為了坐上皇位,殺害了我的爺爺奶奶,我父親和姑姑被小太監帶出了皇宮,才躲過一劫,那時他才八歲,便與我六歲的姑姑流落在外,過著非人的生活!”他望著我,眼神卻有些空,似乎透過我在望著別處。
“父親之所以叫我來南國,就是讓我暗中經營勢力,盼有一天能將爺爺的江山奪回來!”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我在藏書閣看到那本書上說,羲和最終生育了一子一女,想必就是容西月的爹,和秦蕭他娘了。
這麽說來,秦蕭和容西月,他們竟是南國皇室後裔,這太讓人驚訝了!
可恐怕也是當初,容西月被汪寺苟和祁星落,舉薦為吏部尚書,秦蕭沒有將他的秘密告訴南瑾瑜的主要原因!
原來一切終有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