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我跟神恩,是女媧捏出來的泥人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搖頭失笑。
不過說來也奇怪,我與父親和神恩一同生活的那些年裡,從未聽他二人說起過母親,也不知是何緣故!
十三不在了,回府的路上,我走得熱鬧得正街,這樣一來,走在人堆裡,總會安全些。
走著走著,我便聽得行人小販看著我身後,個個露出好事者新奇的目光,不知在議論著什麽。
我疑惑地轉頭,便見一人衣衫襤褸,滿身髒汙,蓬頭垢面的,睜著一雙血紅的眸子,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隨著他的走動,他身上散發著的衝天的臭氣,充斥在他周身方圓五米的空間中,與他靠得近一些的行人從他身旁一過,都不由自主地攤開了去,紛紛捂住口鼻。
我官拜丞相這三年,京華城的乞丐打著燈籠,都不怎麽看得著了,這人這一身行頭,走在這正街上,也難怪能在這大街上引起人群波動了。
不過,這人誰呀?
怎麽瞧著還有點兒面熟呢!
如此一想,我定睛一瞧。
臥槽,這不是符鬼嗎!
我心中一驚,這廝這般快就從亂葬崗回來了?
昨夜我分明讓人給他吃了僵屍丸,我本來是想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人扒光了他的衣裳,扔在亂葬崗上,睜著眼睛身體無法動彈,在亂葬崗上躺他個三天三夜的。
沒想到,這才過去一夜,這廝竟然就回來了。
聽聞武功高強之人,可以憑借內氣,衝開穴道,或者使經脈逆行,排出體內毒素什麽的。我沒有內氣,所以對這事兒的真假,還是存疑的。不過見著符鬼這麽快就回來了,我又有些相信了。
看來這符鬼,武功厲害著呢!
他身上那件襤褸衣衫,定是從死屍身上扒的吧,這惡臭···嘔······
咦,這味兒,真惡心!
我往大路旁邊閃了閃,給那仿佛從修羅地獄爬出來的符鬼,讓了讓路。
他從我身邊過去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鼻。
忽而,聽得有人嘲笑道:“這不是容西月的貼身護衛嗎,這對主仆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主子被人揍得滿頭包,臉都腫成豬頭了,這護衛也被人搞成了這幅德行,真慘啊!”
另一道聲音,帶著幾分驚恐,道:“快別說了,你這話還是放在心裡就好,一定要安耐住了。你是沒見著,今日在內政閣時,東方蕪是怎麽維護容西月的,若是讓東方蕪聽見了,說不定就愛屋及烏,當場搞你!”
那人笑了笑,不以為意,“嗨,不就是說了幾句話嘛,我又沒犯法,在這大街上,東方蕪還能把我怎麽著?”
另一道聲音壓低了幾分,嘲笑他不信邪般,道:“你知道劉國公吧,那可是先皇在世時,親封的功臣,你猜怎麽著?”
一說:“怎麽著?”
二說:“今日巳時,就在內政閣中,劉國公的孫子劉長根,因為欺辱了容西月,被東方蕪當場砍去了一條腿啊,血淋淋的被兵士從內政閣拖出去的,那家夥,哭的呼天搶地的,甚是嚇人!”
一說:“東方蕪竟然這麽大的膽子,劉國公家好像是三代單穿啊,劉國公的寶貝孫子被砍了一條腿,他定然不肯善罷甘休,定會鬧上宣政殿的,東方蕪有麻煩咯!”
二說:“你懂個屁!”
一說:“怎麽說?”
二說:“劉長根固然是劉家三代單傳,可劉國公背後是先皇,東方蕪背後可是當今皇上,先皇都不在了,劉國公再鬧還能翻了天不成?就咱們如今這位皇上,寶貝東方蕪那程度,嘖嘖嘖···你等著看吧,東方蕪定能全身而退!劉國公毛都拔不著東方蕪一根!”
兩人說著,便從我身旁緩緩經過,我捂著口鼻,瞅了眼將我分析得頭頭是道那人。
那人樣貌普通,混在人堆裡,拎都拎不出來那種。
我估摸著,這廝大概是在內政閣當值的,否則,說起內政閣那事兒,不會這般詳盡。
似是感受到我探究的目光,那人與我擦身而過,緩行兩步之後,忽然頓住腳步,轉頭向我望了回來,我正好松開了捂著口鼻的手。
隨即,那人愣了愣,瞬間仿佛被變色龍附身了一般,面色一陣兒青,一陣兒紫,再又紫轉為黑。
他身旁那人見他不走,好奇問道:“李兄,怎麽不走了?”
那被稱為李兄的男子,苦著一張臉,緩緩回過頭,顫抖著手,一把抓住了身旁之人衣袖,風一般地跑走了。
我:“······”
我···我竟然這麽可怕啊!
回到丞相府的時候,遠遠地便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我丞相府門外的台階上。
誰啊?
我有些好奇,緩緩地走近他,那人約莫二十來歲,著一緊身便裝,布料不算華貴,看上去還挺乾淨,他手中拿著一把匕首,在一塊木頭上削來削去。
他英氣逼人的劍眉下,一雙眸子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再觀他手中那截木頭,削得那形狀,像是一個人,可削來削去,總也削不出個模樣來。
“你······”我正欲開口詢問。
他先我一步開口道:“白老頭讓我來補缺!”
我:“······”
他說這話時,那雙看上去呆呆的眸子,就沒離開他手上那截木頭,反而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將那截木頭削得“噌噌”地響。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問道:“你叫······”
“元柏”還未等我說完,他便飛快地說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告訴我他的名字,只是這···頗有種速戰速決的意思呢!
他的注意力,始終專注於他手中的那截木頭,與我交談時,不禁讓我覺得,是在浪費他的時間一般。
他快速地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想騰出更多的時間,去削他手中那塊木頭。
我腦中一陣糾結,這白老頭,上哪兒找的這麽個寶貝啊!
自我安慰般地點點頭,我提步上了台階,站在高大的朱紅嵌銅釘門前,輕輕叩了叩門上的銅環。
連叩了三聲,我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
“大人···大人?你怎麽了···大人?”
我的腦袋,仿佛有那麽一瞬間宕機了!
聽見生生翠翠的少女音,我的視線才緩緩聚焦,落在我面前在我眼前,不停揮手的丫頭面上。
“我剛才怎麽了?”
小丫頭的視線落在我身側,我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方才還蹲在台階上削木頭的元柏,蹲在地上,眼神呆呆地,仿佛沒有一絲感情的人偶般,看著地上段成兩截的木頭。
“他怎麽了?”我僵硬地轉動著脖子,問丫頭。
丫頭滿眼的詫異,看著我像是在看著陌生人一般,試探著回答道:“大人你剛才,跟這位······”她伸出瘦小的手臂,用那細短的指尖,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元柏,“動武了!”
這三個字聲很輕,在我聽來,卻猶如平地裡的一聲驚雷!
轟得我耳鳴起來!
“原來大人的武功,這般高強啊!”小丫頭滿眼不可置信,她說起我方才的舉動,天真無邪的小臉上,流露出無限崇拜之情。
我的腦子嗡嗡地響著,不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但那一定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這感覺,我不是第一次體會!
早在三年前,我得知秦蕭被北軍沛城,與容西月連夜策馬趕往沛城,那時我便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了,只是哪裡不對勁,我當時說不上來,而容西月也沒有察覺我有何不妥。
如今想來,我明明是不會騎馬的,只因馬跑起來太快,太顛簸,我沒有受過鍛煉,自然無法在疾馳的馬背上穩住身形。
可那時,我竟能跟容西月策馬疾奔。
而後,水淹北軍的那一夜,我無意中使出了量子碎爆,在那面落滿合歡花瓣的湖面上,隨意轟炸,讓北鴻狐在那邊抱頭鼠竄,最終落荒而逃。
而今日,就在方才,我竟然失去了意識,而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我竟絲毫沒有記憶!
我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
此刻想來,早在與容西月夜奔沛城時,我的身體就已經顯露出異象了。
只是,我將這種不尋常,強加給了體內的芯片,歸咎為芯片賦予我的超能力。
如今看來,此事,並不簡單!
我迅速讓唯打開了內視功能,我閉上眼睛,身體裡的骨骼、髒器、經絡、乃至經絡中流動的散發著紅光的血液,都清晰地呈現在我腦海。
可內視的結果卻是一切如常!
我根本就沒病!
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思及此,我背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我強壓下心中的驚駭,引起的劇烈不適感,緩緩來到元柏身邊,這才發覺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那兩節木頭時,那雙呆呆的眸子裡,竟隱隱有情緒波動!
看樣子,他很在意這木頭!
“對不起……”我蹲下身,滿是歉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除了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丫頭也來到我們身邊,看著地上斷成兩截的木頭,擰起了眉。
沉默了片刻,元柏突然說話了,“我記不清她的臉了……記不清了……”
“什麽?”突然之間,我好像明白了他在做什麽。
或許他一直拿著這一節木頭削來削去,是因為心中有個放不下的人,他想將他的模樣刻出來,時常看看,聊表慰借!
“對不起……”
我真誠地跟他道歉,可道歉往往是最蒼白的。
我不知道這一節木頭,被他賦予了怎樣的意義,我想做點什麽,補償他,便對他道:“我雖然不會雕刻,但我會畫畫,若你能說出記憶中人隱約樣貌,說不定,我能幫你把人畫出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元柏抬起眼眸看向我,那雙呆呆的眸子裡,竟然有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