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很奇怪,鳳兮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暖流。
既熟悉,又陌生!
她沒有動手去解下身上的,屬於夙華熙的鬥篷。她的手很髒,她擔心被自己的手一碰,便會弄髒這件乾淨的青色鬥篷。
夙華熙:“沒關系,髒了洗洗便乾淨了。你身上有傷,再受了涼就更不好受了,好生披著吧,別解下來。”
鳳兮不討厭這種心裡暖烘烘的感覺。
既然他執意如此,鳳兮也不再推辭。
天色漸暗,夙華熙提議,兩人結伴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
夙華熙是見這丫頭可憐,才想著要照顧照顧。
鳳兮卻道:“咱們不能馬上離開這裡嗎?”
對於離開此地這件事,鳳兮好像很迫切。
夙華熙勾了勾唇,溫和道:“恐怕還需等上幾日。”
鳳兮:“為何?”
夙華熙:“實不相瞞,我這裡,是為了查探一件要事。今日我初到此處,不將此處查探一翻,我是不會離開的。”
鳳兮:“可是這裡沒什麽好查的。”
鳳兮揮了揮手,這裡就只有一片茂密的森林而已啊。
她心說,這裡地下只有座迷宮般的洞窟,況且,她出來的時候,進入迷宮的地道都塌了,還有什麽好查的!
見夙華熙微笑著,沒有答話,鳳兮又道:“你不妨告訴我,你在查探什麽事情,我若知曉,定知無不言。”
這樣,她就能擺脫眼前這個美男子,帶自己早些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了。
聞言,夙華熙抬眸盯著她髒汙的衣襟看了一眼,那個位置,正是揣著紫色寶石的位置。
他道:“鳳兮姑娘不妨先告訴我,你那塊寶石,從何處得來!”
見夙華熙始終盯著她的寶石問個不停,鳳兮心說,或許可以利用這個寶石,讓他帶自己離開這裡。
鳳兮:“我若告訴你,你能馬上帶我離開這裡嗎?”
她是一刻也不想在此處多待了。
夙華熙微微訝異,不動聲色道:“那得看姑娘說的,有沒有價值了。”
沉思了片刻,鳳兮道:“這裡沒什麽特別的,若非要說,就是森林中心有個奇怪的溫泉,溫泉的底下有一座迷宮,迷宮的中心位置又有一個很大的洞窟,那個洞窟很冷,裡面全都是冰。那個冰洞裡住著一個吃人的畜生,我出來的時候,他掉進暗河裡了。進入冰洞的路也斷了,所以你是進不去的。”
說起那個畜生時,鳳兮單薄的身子,不由得顫了顫。
夙華熙見鳳兮面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懼色,心中了然。
想必,她身上的傷,便是拜她口中那個“畜生”所賜吧。
被弄成了這副樣子,真是個可憐的姑娘!
鳳兮抬眼望了望夙華熙,小手捂著揣在懷裡的寶石,解釋道:“這塊寶石本來就是我的,不存在從何處得來,它是我父親臨去時留給我的,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這塊寶石還是個信物,只是,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告訴他,他也不見得能理解。
“它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對於鳳兮的這種說法,夙華熙不敢苟同。
因為,這寶石,明明是他們族中的聖物,近百年以來都為她母親所有,怎麽就成這小丫頭的了?
難不成是她害了他的母親?
不過,對上她那雙眼睛,夙華熙又將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從大小來看,她那顆寶石分明是一整塊。
所以,他很想仔細看看她的寶石,究竟是不是他追查的那半塊。
首先,這樣的寶石,在這世上是絕對沒有第二塊的。因為,這寶石乃是神物。就是這塊寶石,在他母親手中,庇護了他們族人數十萬年之久。光傳到他母親這一代,就已經過去了數千年。
其次,鳳兮手中的寶石是一整塊的。而據他所知,這塊寶石分明已經碎成兩塊了。一塊,在東國國師手上,而另一塊,不知所蹤。
為何,這個小丫頭手上,會有一整塊的寶石?
所以,她是不是知道他母親的下落呢?
她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夙華熙覺得,這個姑娘一定跟東國國師,以及他的母親有些淵源。
否則,根本無法解釋,寶石變成了一整塊的事實。
她的眼睛告訴他,她沒有說謊。
夙華熙:“不知鳳兮姑娘可曾見過一個女子,她生得很美,右邊眉梢上有一顆小痣。”
根據他的描述,鳳兮突然想到了冰洞中,一口藥缸中泡著的藥人。那藥人除了一張被泡得慘白發脹的臉,露在藥缸的皮面上,整個身子都浸在藥缸中。
她臨空看下去,便能清晰得瞧見那張臉,那張臉腫脹得都快辨不清模樣了,不過,那張面皮右邊眉梢的位置,確實有顆小痣。
每當她從冰洞中醒來,都能瞧見那張臉,著實滲人。
那張臉,已然成為她心中的陰影。
即便此刻想起來,她的心理陰影面積,都能急劇擴張開去。
“那女子,是你的什麽人?”鳳兮試探地問道。
“一個朋友。”夙華熙淡淡道。
鳳兮仔細看著他那雙淺褐色的眸子,他的瞳孔是淺褐色的,微微有些偏紅。
他雖然說得很淡然,但鳳兮卻從他面上瞧出了幾分不尋常。
“哦,不曾見過。”鳳兮撒了謊。
她撒謊的本事還是不錯的,一雙眸子在夙華熙審視的目光下,眨巴眨巴的,絲毫不畏懼他的審視,絲毫沒有說謊的感覺。
鳳兮覺得,這個男子心腸不錯,若是得知自己尋找的人已經死了很久了,定會很難過。不如不告訴他,讓他繼續心存希望。這樣,在他這張好看的臉上,便不會出現痛苦的神情了。
夙華熙盯著鳳兮看了一會兒,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又問道:“那,姑娘可曾見過另一個女子,生的很美,她······”
夙華熙突然說不下去,東方蕪的墓被人掘了半年之久,就算有人見過她的屍身,那也是腐敗不堪,哪裡還有人的樣子!
“你怎麽不說了?”鳳兮好奇地歪著腦袋問他。
“沒什麽,咱們去尋個地方過夜吧。”夙華熙轉移了話題。
夙華熙遊歷過許多地方,像這種極端的環境,一到夜裡,就會非常危險。
若不在天黑之前找到棲身之地,恐怕會被猛獸襲擊。
夙華熙彎身又將鳳兮抱了起來,“得罪了。”
鳳兮微微驚了一下,便乖乖窩在他懷裡。
她的臉有點熱,男女授受不清,這似乎確實不太妥當。
不過,將這個夙華熙當作坐騎的話,她便能坦然地接受了。
況且,她的臉爛成這樣,但凡是個正常的男子,也不會對她心懷不軌吧!
雖然她這副鬼樣子很醜,但這無疑帶給了她濃厚的安全感。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抱著鳳兮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夙華熙才找到一個山洞,這個山洞好像是冰川移動造就的,因為山洞除了洞口處,其余三面的石壁都相對地比較光滑。
他將鳳兮放在裡面稍微乾燥一些的地方,讓她在洞裡等著,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他怎麽走了,不是說要結伴過夜嗎?
等鳳兮追出來時,外間早沒了夙華熙的影子。
鳳兮回到山洞裡,整個人縮成一團,好似回到了地下那個冰洞中,渾身冷得血液都凍結了起來。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臟每跳動一下,仿佛有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尖刀,一下又一下地割著她心裡的肉。
她疼得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裹緊了身上的鬥篷,她低下頭將臉埋在膝蓋裡,抱著自己的腦袋。
那些讓她恐懼的黑色記憶,如洶湧的潮水般向她席卷而來,將她瞬間淹沒。
她越想要忘記,腦海中的記憶便越清晰。
它們張牙舞爪地,嘲笑她自不量力。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過了很短的時間,山洞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鳳兮頓時抬起頭來,身子往洞內縮了縮,從地上摸了一塊石頭,緊緊握在手中,一臉戒備地盯著洞口。
只要來人威脅到她的安全,她手中的石頭,定要叫他後悔進入此處。
一道身影出現在洞口,烏漆麻黑的,看不清來人樣貌。那人手裡拿了許多東西的樣子,正站在洞口探頭探腦地往裡面張望。
隨即,那道身形往裡走了兩步,鳳兮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石頭朝那人丟了過去。
“是我,別怕!”那人被石頭一砸,忙出聲安撫道。
是夙華熙,鳳兮一驚,他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你怎麽又回來了?”鳳兮疑惑道。
“這裡靠近外面的冰川,夜裡定會非常冷,我去撿了些柴火,晚上才能暖和些啊。我不是說要跟你結伴過夜嗎,你不會以為我丟下你自己走了吧?”夙華熙緩緩走進山洞,悉悉索索忙活了一陣子,從懷裡掏出一隻火折子。
片刻後,山洞內燃起了一堆篝火,整個山洞頓時亮堂了許多。
鳳兮緩緩起身來到火堆旁坐下,頓時暖和了不少,很舒服,就連身上的傷口似乎都沒那麽疼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火堆對面,鼓搗著幾塊石頭的夙華熙,面上閃過一絲尷尬。
她之前可不就是這麽想的,頓時覺得有些羞愧。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正想說句感謝的話,夙華熙的大掌突然摸上了她的臉,她立刻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