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腰,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回到院子裡,往那茶幾旁一坐,對丫頭拍手稱讚,道:“乾得漂亮!這個月多給你發五兩月銀。”
“真噠!太好了,謝謝大人!”小丫頭一臉幸福,高興地跳開了。
“那我呢?”
十三檸檬了!
“你也要攢嫁妝嗎?”我道。
“我也需要錢!”十三突然低下頭去,聲音也矮了幾分。
我瞟他一眼,道:“有心上人了?”
十三:“沒,沒有!”
我:“沒有,你結巴?”
十三:“誰,誰結巴了?”
“反正我也要加月銀!”
“我包你吃包你住,還給你五十兩月銀,還少啊?”我氣急。
“再說了,咱們兩這關系,提加月銀是不是太傷感情了?”
十三:“我要加月銀!”
我站起身,一手叉腰,“十三啊十三,我算是看透你了,咱們一家人,你還給我談月銀,你看看你這貪財的模樣,醜······特別醜!”
十三:“我不管,我也要加月銀!”
十三留下這話轉身便走,我衝他背影大喊,“給你加二兩,不能再多了。”
“五兩!”他突然轉過身,對我道。
我抄起手,往椅子上一靠,道:“成吧,五兩就五兩,隻加這一月啊,多的沒有!看你那德行,也不曉得跟誰學的!”
聽我這麽一說,他才心滿意足地露出一抹笑容來,繼而離開。
唉!十三竟也對銀子有了欲望,這真是我沒預料到的。
或許這家夥還真有心上人了,畢竟若雪也在府中與他相處了兩年,產生感情也很正常!
我重新躺回椅背上,歎息道:“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
這要是十三成婚了,搬出丞相府,我還真有點兒舍不得。
抿了一小口熱茶,我仰面躺在椅背上,望著頭頂一枝迎春,在清冽的春風中靜靜地綻放。
午時,我簡單的吃了些飯菜,便命人暗中注意林佑凡的行蹤,而我則留在府裡,掩人耳目。
這期間,若雪聽聞秦簫來我府上賠禮,才知我受傷一事,百忙之中抽空從錦繡閣回來了,非要給我上藥,被我製止了。
不為別的,只因她回來時,還帶來了南瑾瑜給我的補品和傷藥。
自打南瑾瑜做了皇帝,若雪三句話,有兩句不離南瑾瑜,如往常一般對我喋喋不休,關
心有加,我便將她安置到了錦繡閣,讓她與煙柔一起打理閣內事務。
如此一來,她的注意力也不至於,全部傾注在我的身上,而我便能抽出來時間和空間,做一些私事。
好不容易打發了若雪,天生已經漸漸暗下來。
我簡單地用過晚膳,看時辰還早,便小憩了一會兒,養足了精神,暗人便傳來消息。
林佑凡還在府上,這幾日除了林府自家的家丁,亦無無聲面孔出入林府。
故,我斷定,西宮月應該還未察覺到,林佑凡已經被我盯上,定會依照原計劃,讓林佑凡帶著老父親去容府。
不過,雖然,我心中已經確定了這個答案,為保險起見,我還得暗中跟著林佑凡,以防突生變故。
我爬山府中最高的那顆鳳凰木,避開府外暗角的微弱呼吸,依著暗人做下的標記,騰飛至林府。
許是今夜有下雨的征兆,夜風有些大,我趴在林家的房頂上,像一隻蟄伏其上的貓,靜靜的緊密地注視著林府來往家丁。
夜漸漸深沉,青瓦愈加寒涼,散發著昏黃燭光的屋子裡,有人的影子投射在門窗上,來回在上面移動。
我穿著夜行衣趴在屋頂上,盡量壓低身形,緊貼在瓦片傷上,瓦片的寒涼之氣滲透夜行衣,鑽進我的身體。
等到林府燭火熄滅,絕大部分屋舍陷入黑暗之後,就在我的身子快要僵直的時候,林府總算有了動靜。
雖然是在黑夜裡,由於我開啟了芯片,我的視力並未受影響,世界依然清晰。
夜色中,緊臨著我所在青瓦牆對面的房門打開了,一個披著鬥篷的欣長身影,扶著另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我看清了他的臉,是林佑凡!
他扶著一個中年男子,慢慢的往回廊裡走去,穿過幾道拱門,來到一扇小門前,看模樣這裡就是林府的後門了。
我思忖著,這個中年男子,應該就是他的父親。
我記得,他與我說過,他的父親三年前,北國入侵時,他父親行商路過沛城,逃亡時,遇到流寇,傷了腦子。
我輕飄飄地落在林府對面的暗巷裡,林府後門處,已然停靠著一輛馬車。
林佑凡將中年男子扶上了馬車,自己坐在前面駕車,他拿著馬鞭,向四周張望了片刻,好像在等什麽人!
難不成是西宮月臨時改變了接頭地點嗎?
心下正疑惑間,林佑凡揮了揮手上的馬鞭,馬車便載著他們跑起來。
看來是我想多了,不過,不管如何,今日我定要見到西宮月!
馬車並未系銅鈴,馬蹄大約是被包起來了,馬車在黑夜中行進,卻只能聽到車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我隱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跟隨著林佑凡的馬車。
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容府門前。
林佑凡從那車上下來,探著身子向四周張望,片刻後,才將車上的人扶了下來。
他在看什麽,後面還有人?
擔心被人發現,我望了一眼足有兩人高的府牆,一躍而上,望了一眼四周,暗處有幾道微弱的氣息。
驚詫之下,我立刻屏息凝神,心中卻不可抑製地歡心雀躍起來。
我確定,今夜我定能見到西宮月,這一刻我盼了三年啊!
黑暗中想起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容府內一片黑暗,並未掌燈。
隨著一道嘶啞而又沉重聲音響起,容府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領著林佑凡往裡面走。
他們之間沒有進行語言上的交流,看來是一早便商量好的,他們竟如此謹慎。定睛一看,我不由得一怔。
那道黑色的身影卻是我見過的人,正是在土竇縣時,總跟在西宮月身旁的小廝福貴,而他的真實身份,是西宮月的貼身護衛符鬼。
根據我的調查顯示,符鬼曾是容朗培養出來的,一直派遣在西宮月身邊,保護西宮月,此人武功很高,不好對付。
未免他和暗處的人和符鬼察覺,我拿出了一顆定魂丹吞了下去,如此,我便可以隱去呼吸,讓我的隱匿更安全幾分。
符鬼領著林佑凡二人,走進三進的院子,才聽見下來。他來到正門前,在門上輕扣了三下,隨即,屋內便燃起了燭火。
一道優雅的影子被投影在窗欞上,而後,我便聽到了那道久違了的,異常好聽的聲音。
“進來吧!”
是他,真的是他!
一瞬間,我的眼眶澀得發漲,漲得發酸!
的確是他,他真的來了,他就在這裡,在那裡面,與我一門之隔!
我僵在那裡,看著林佑凡將他父親扶進了屋內,看著符鬼和林佑凡站在屋外,看著窗欞上的影子拿著刀,緩緩的將躺在平台上的人的腦子打開……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兩個時辰後,房門重新打開了。
林佑凡疾步走進去,沒過多久便一臉喜色地出來了,他衝門內拱了拱手,符鬼便將他往外間領。
我聽到他說:“你父親已無大礙,你隻管回去,他還不方便移動,待過幾日我派人,將家父送回你府上!”
好聽的語調,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我的耳畔回蕩著,回蕩著……
不多時,那抹我日思夜想的身影,便推門出來了。
方才還漆黑的夜空,此時竟露出了一彎銀月來,陣陣的寒風也變得和煦起來。
銀輝下,他披散著一頭流泉墨發,著一身金色錦袍,緩緩踱步到院子裡,站在一顆諾大的桃花樹下,仰頭望著那一團團,一簇簇,來得熱烈的桃花。
那兩顆漆黑的墨色眼瞳裡,流淌著光華。
他站在夜風裡,站在銀月星空之下,依舊是那般風姿卓絕,燦若明霞。
是我的西宮月,真的是他!
我從黑暗中顯出身形,緩緩地走向他。
三年了,我追著這個身影三年了,今日總算再次見到了他!
我想抱緊他,告訴他這三年來,我所受到的委屈,我的悲傷和變化!
忽然,我的腳步頓住,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想起那時他悲慟的臉,竟有些害怕去觸摸他。
“你不該來!”我正舉棋不定,震悚間,他突然轉過身來,與我四目相對。
“我……”到嘴邊的話,卻哽在喉間。
沉默了片刻,化作了一句,“你還好嗎?”
他眸光閃了閃,對我道:“好與壞,又與你何乾?”
一句話,擊穿了我這三年的隱忍與思念,戳進了我的心窩裡。
“你父親的事,我很抱歉……”
我的眸中生疼起霧氣,模糊了我的視線。
“別再提我父親!”他突然怒斥一聲!
我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從前,即便我再誤會他,他對我亦溫柔以待,我早已習慣了他的溫柔。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發怒的模樣!
此刻,我竟覺得他發怒的模樣很可怕。
那是他的心,在叫囂著,要與我分離。
我忍著眸中的酸澀,強壓下浮起的霧氣,舍不得,他的面容在我眼中模糊。
我急於與他解釋三年前的事情,想與他驅散誤會,重歸於好。
“西月,我沒有殺你的父親,殺你父親的人是容祖,他在你身邊是另有所圖,請你相信我,我······”
“住口”他眸中充斥著化不開的傷痛,他冷冷地說道:“東方蕪啊東方蕪,倒是我看錯了你,我親眼所見,豈容你狡辯?”
“何況,幼時,若不是祖父出現,幫我壓製病症,教我醫術,我只怕早已畫作一抔黃土,長埋地下了。”
“我不會再相信你,今夜,我權當你沒來過此地,他日再見,莫怪我對你手下無情······”
不想再聽他說下去,我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