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秦府老遠,我單手撐著牆根,一手掐腰,止不住地喘息。
怎麽就跑秦簫府上去了,真是慌不擇路啊!
抬頭看看天色,月過中天,剛跑的熱熱的,這一停下來,瞬間感覺到清冷的夜風,一點一點的沁入到我骨子裡。
若是在土村,此時都有鄰居,起床來挑燈喂牛了。
被這麽一耽擱,我打消了去容府的想法,暗暗潛回府。
我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便眼尖地看見,一隻短箭斜插在我的窗沿上,我拔下短箭,抖出竹筒中的紙卷。
打開一看,我不由得眉梢微動!
看來洛皈塵在天牢的日子不好過啊,這才短短一日光景,投毒的投毒,刺殺的刺殺。
這容西月和汪寺苟膽子真大,洛皈塵不是說那天牢,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嗎?他一定沒想到,人家趕著趟兒去刺殺他呢吧!
哼!牛吹大了,什麽銅牆鐵壁的天牢,形同虛設。
我微一勾唇,將那紙卷往燭焰上一放,將其付之一炬。
脫下夜行衣,換了件乾淨的衣衫,在床榻上躺了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隻短箭擊中了我微微敞開的窗扉。
我的眸子瞬間睜開,赤著腳下了床榻,來到窗前,拔出那隻短箭,取下竹筒中的信條,看了看,眉梢微挑。
呵!洛皈塵啊洛皈塵,你還是舍不得死嘛。
我夜視能力極好,無需點燈,我快步至桌案旁,將一案的瓶瓶罐罐掃到一邊,露出一塊空台來,尋了筆墨出來。
鋪開宣紙正要落筆,卻發現毛筆都乾硬了!
能戳死人的那種硬。
我眉心一蹙,看了看墨盒,也乾巴巴的,不由得扯了扯唇角。起身來到圓桌前,打開茶壺的蓋子一瞧。
我靠,茶壺也幹了!
回到書案旁,我一屁股坐在木椅上,緊蹙起雙眉,雙手叉腰,一雙眼睛盯著那墨盒,此時出去,以十三的耳力,定然會驚醒他。
他也很辛苦,這種小事,就懶得驚動他了。
我在心中天人交戰了一番!
誒!算了,反正這屋裡只有我一個人,沒人會看到的。
如此想著,我端起那墨盒,輕輕“呸”了口唾沫進去······
(由於畫面太過不雅,此處省略三十八個字。)
柔軟的鼻尖,在水潤的墨汁中一蘸,一陣行雲流水之後,我拿起紙條,滿意地看著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兒,輕輕吹了吹。
雖說我是看在洛煙柔的情面上,對她這個討人厭的哥哥,愛屋及烏了,但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原因,洛皈塵這幾年來,還是教會了我不少字。
只是字兒寫的醜了點兒!
雖然我極為不想跟他學,總躲避著他,但他的效率還是極高的,我又不傻,況且芯片在手,什麽字兒學不會?
在大腦中循環播放一萬遍,會吐了好吧。
只是不想讓旁人知道我會了而已,比如南瑾瑜,若他知道我會了他們的文字,摘掉了文盲的帽子,指不定給我派多少苦差事;再比如秦簫,這廝以前臉皮挺薄的,自打我跟他劃清了界限之後,這廝臉皮倒是厚了不少,我怕他非要跟我書信傳情!
早在土竇縣我就跟他說清了,他自己心裡放不下,多做無謂糾纏罷了,我跟他哪來的情?
所以說,藏鋒露拙很有必要!
將那載著我墨寶的字條卷好,放入短箭上的竹筒中,大步至窗前,對著東面的夜空,將短箭射了上去。
我的人會告訴洛皈塵,若他能活到明日,我定然會去救他,要他守好、性命!
至於為什麽要等到明日,這個嘛,純粹是調戲洛皈塵,給自己找點兒樂子,我的人早已部署在了天牢裡,他們不會讓洛皈塵出事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明日我禁足期滿,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會去朝堂,畢竟朝中發生了此等大事,皇上又“暴躁”得很,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失望,得去安慰安慰皇上。
但去上朝之前呢,我要去的是望月樓,在望月樓吃個用個早膳,借如廁的一炷香時間,去將洛皈塵給撈出來,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上朝。
如此,洛皈塵不翼而飛,也沒誰會懷疑到我頭上,屁股上不沾屎的感覺,就是清爽!
於是,我躺回床榻上,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當天際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十三便敲響了我的房門,他低沉的聲音,隔著緊閉的木門,傳進我的耳朵,“先生,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在後門處等你!”
我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打著呵欠,從床榻上翻身坐起,開始往身上套衣衫。
待洗漱完畢之後,總算是來了精神,出了後門,十三早已等候在馬車旁。
上次那輛馬車壞了之後,十三又添置了一輛新的,外觀看上去還不錯,古樸素雅,挺適合我的氣質。
十三扶我上了馬車,我坐在車裡,撅了撅屁股,又環顧了四周一圈。
隨著十三一聲吆喝,馬車緩緩晃蕩起來!
這馬車吧,坐起來還是有些膈屁股,我琢磨著,改天我得給它搞個減震裝在車軸上,內飾也得搞一搞,得弄個全包圍的絲棉墊兒,好不容易過上了好生活,又不缺錢了,還能讓身子受了罪不成?
少頃,馬車停在了望月樓前,我吩咐十三將馬車拴好,再去給我買點兒我愛吃的小零嘴,說罷,我給他使了個眼色,囑咐倒,“多買些不用急著回,我用完早膳能自己去上朝。”
十三立刻會意,點點頭應了。
準備妥當,我跨步進入望月樓。
望月樓中,此時上座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六十,今日他們口中的焦點是秦簫。
“聽說了嘛,秦將軍昨夜和夫人圓房來啦!”
“嘿,你還別說,這都三年多了,才圓房呐,秦將軍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切,這就是你們孤陋寡聞啦,他那夫人呐,誒唷······”
見我進得門來,那些閑話之人,突然停了下來,縮了縮腦袋。
阿七看見了我,迎了上來,“先生,您來了,樓上請!”
我“嗯”了一聲,跟著他上樓,忽然,一個出現在我面前,衝我拱手拜道:“丞相大人,真巧,您也是來用早膳的嗎?”
我定睛一看,這人不是別人,竟是那有些日子不見了的林佑凡。
“呵,林公子,真巧!”我微微一笑,只是很平常地招呼,想起他老父親的事,我順口問道:“你父親如今可好?”
大概是見我還記得他,林佑凡頓時面露喜色,有些受寵若驚,他回道:“家父已有好轉,多謝丞相大人掛懷!”
我正要與他道別,他隨即道:“小生能與丞相大人同坐一桌嗎,不知先生可有這個榮幸?”
見他一臉期待,我勾了勾唇,道出一字,“好!”
我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他有些受寵若驚,退到一旁讓我先行,我便禮貌地點點頭,跟上了阿七的步伐。
送上門來的證人,我何樂而不為呢?
來到包房,林佑凡點了些清淡小菜,問我還需要什麽,我一愣,一旁的阿七倒先替我開口了,“這位林公子,您就別破費了,咱們望月樓啊,每日都會為先生備膳的!”
聞言,林佑凡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將菜單還給了阿七。
見狀,我道:“林公子不必介懷,我是個隨性之人,你不用太緊張!”
林佑凡點了點頭,忽而問道:“丞相大人上次受傷,我本欲去府上看看,可沒能進您府門,也不知您當時情況如何,後來有沒有見到西白鳳?”
原來他還在想著這件事,大概是聽說我有隱疾,便記在了心裡!
我客套地笑了笑,“傷都好了,多謝林公子掛礙!西白鳳也見到了,不過……”
容西月的臉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眨了眨眸子,故作輕松道:“他不肯醫治我!”
是啊,他不肯醫治我這心病!
見我面色不太好,林佑凡以為說到了我的痛處,安慰了句什麽,我恍惚了一下,沒有聽清。
說話間,阿七端著掌盤,將飯菜送了進來,我們的對話就此打住。
林佑凡也不知是真單純還是假無邪,看上去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他看我時,眸子中透出一股天真的光芒,很是純淨,仿佛一個青澀的大男孩一般。
扒拉了幾口熱粥,我捂著肚子,抱歉道:“林公子,我突然肚子有點疼,失陪一下!”
林佑凡一愣,看了看我碗中的粥,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粥,眸中流露出幾許擔憂,對我道:“丞相大人但去無妨!”
我有些抱歉地起身,拉開房門向,下得樓來,向後院而去。
再從望月樓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換上了一身素衣,一改往日著裝,面部也畫得暗沉了幾個度,背著個舊布包袱從正門出來,也沒人認出我。
這手藝,沒誰了!
我腳下生風,很快便來到了天牢門外,我立在一處牆根下,抄手於懷,看著腳尖前方那一塊松動的青石板,揚起唇角。
禦水溝,貫穿整個京華城的排水系統,就算是天牢這般守衛森嚴的地方,也能悄然潛入。
上次我來的時候便發現了,回去之後,以短箭傳信,讓我手底下的人來查探了一遍,這禦水溝果然如我所料,可謂是條條大路同天牢。
掌握了這條縱橫於京華城的通道,還愁從天牢帶不走人嗎?
我放下雙手,環顧四周,四下無人。
隨即,我掀開蓋在禦水溝上方的石板,跳了下去。
黑暗的水道,又長又深,陰暗潮濕,我拿出一張舊布包袱中的地圖,在眼前攤開來。
這是我的人,查探過禦水溝後給我繪製的地圖,昨晚上他們給我的短箭,上面說事情已辦妥,東西寄放在望月樓。
所以,我會在望月樓用早膳,不是偶然。
打開的地圖上,有關於每個岔路的標注,我順著紅標剪頭,很快來到了地牢下面的水道,我輕輕的趟著沒過腳踝的積水,沒發出一絲聲音。
頭頂上方的天牢中,不時傳來看守的對話,“老紀,今日怎麽又是你當值?”
“就我沒家室唄,這天牢就是我半個家了。”
“嘿嘿,你這人真有意思,你還能守著大牢過一輩子不成?”
“那怎麽了,都是洛煙柔那妮子,將這京華城中的女子風氣,帶傲慢了,看上個姑娘,就問我要房要地,我算是看明白了,反正這世間女子多無情,她們眼中啊,只有銀子!”
話落,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
“哎喲老紀,這能說明說啥,頂多你運氣不好咯!又不是時間所有女子都一個樣兒,你看我們家那口子······誒唷,你少喝點兒,裡面可是關著重要的犯人呢,若因喝酒誤了事兒,有你受的!”
“哼,那有什麽,丟了犯人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就能解脫了······這吃人的年代!”
我皺皺眉,繼續往前走去,來到地圖中標注的紅圈位置。
我騰身而上,兩腿劈開一百八十度,緩緩挪開了頭頂上方的石板,探出頭去,一道挺括的後背便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