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很小。
小床小桌小板凳。
蘇萱依正和一名白發老者坐在桌前,二人面前各自擺了一杯熱茶,旁邊還多出來一杯。
“動作挺快嘛,來,先坐。”
蘇萱依笑嘻嘻的拍拍身旁座位示意,葉洛陰著臉一言不發,沉默半晌後忽然拿出那架從林子裡找到的精致弩機,狠狠一掌拍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什麽!”他怒吼。
蘇萱依穩坐泰山絲毫不慌。
“洛陽巧匠朗太極得意之作,據說是按照東漢諸葛武侯製作的連弩原理改良而成。”
“攜帶方便,精致小巧,操作簡單,威力不俗,是居家旅行出門在外的防身利器,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也能靠這東西輕松殺掉心懷叵測的歹徒。”
“奈何造價高昂,無法量產,導致沒能投放市場使用。”
蘇萱依講的頭頭是道,葉洛卻聽得咬牙切齒,額頭青筋都暴了出來。
“少給我裝傻,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蘇萱依滿臉委屈做無辜狀:“我裝啥了?”
“哼。”
正當葉洛準備興師問罪的時候,腦子裡面忽然有什麽東西開竅了。
回憶下來,似乎每次他和蘇萱依針鋒相對,這丫頭總能找到各種歪門邪道的理由搪塞他,最終結果永遠是他吃悶虧。
這樣不行,他還指著從蘇萱依身上挖掘線索呢,老被牽著鼻子走怎麽成。
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對付這種人,千萬不能著急上火,更不能面紅耳赤,那樣從氣勢上就直接落了下風。
得見招拆招,讓她摸不著頭腦才行。
想到這兒,葉洛頓時就不惱了,眼一眯,嘴一咧,笑吟吟的先跟那老者打了個招呼,這才一屁股重重坐下。
蘇萱依很驚訝他的變化,心說‘這是找到對付我的法子了嗎’,面上自然不動聲色。
玩心思搞手段,她可是行家。
“蘇姑娘。”
葉洛輕笑,緩緩開口:“從離開藥鋪開始,你前後一共用了瞞天過海,渾水摸魚,無中生有,暗度陳倉,欲擒故縱,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些伎倆,我說的可對。”
蘇萱依小小驚訝,連連點頭露出讚許的表情。
“不錯,不過你還少說了一個。”
“連環計。”葉洛先她一步說道。
蘇萱依並未因被人搶詞兒不悅,反倒笑容更濃:“正確,所以你的對策呢。”
“中計。”葉洛笑答。
話鋒一轉又道:“但從現在開始,我已經摸清你的套路,絕對不會再上當了。”
蘇萱依半笑半嘲:“那我就祝你好運嘍。”
茶香嫋嫋,安人心神,葉洛端起茶杯小酌一口,視線順勢轉向那位老者。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薛姓怪醫。
他打量老者的時候,對方也在觀察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格外認真,認真到毫不掩飾眼中的狂喜和震驚之色。
看到這,葉洛終於能肯定,也徹底明白,為什麽一向熱衷搞事的蘇萱依,這一路過來會這麽乖巧。
乖巧的反常。
因為薛老怪認識他。
或者說,認識失憶前的他!
這是一個重大發現!
奈何他察覺的太晚。
所猜不錯的話,蘇萱依故意引走他,就是為了避過他提前和薛老怪串通口供,從而徹底斷絕葉洛借此打探自身消息的可能。
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當然,該做的努力肯定不不能少。
人嘛,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於是葉洛舉起茶杯,朝著白發老者行了一禮。
“想必先生就是薛神醫,在下葉洛,有一事相求。”
薛老怪手撫長須含笑點頭:“不用求,我不幫。”
葉洛:“……”
“我都還沒說什麽事呢,您怎麽就給拒絕了。”
薛老怪眯眼微笑:“反正什麽都不幫,你問也白問。”
“老頭,你!”
葉洛大怒拍案而起,老者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表情,連慌都不帶慌的。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你身邊這位姑娘遠比我知道的詳細,她不說,我自然不能說。”
剛剛才決定要做個儒雅青年的葉洛,這一句話就讓他瞬間破功。
太氣人了。
蘇萱依更是一副吃定他了的神情。
深吸口氣,葉洛冷靜下來,再次計上心頭。
當前情況,在滄州打聽自己的消息恐怕不現實,與其將多余的精力都浪費在生氣上,還不如思考如何取悅蘇萱依,讓這女人主動坦白一切。
恰好,有個機會正好擺在他面前。
凝魂玉!
蘇萱依想要凝魂玉!
既然不能為國捐軀,那就曲線救國吧。
反正薛老怪只能算意外收獲,他如此安慰自己。
眼珠飛速一轉,他很快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題切入口。
“聽聞老先生醫術高深,晚輩近期遇到一樁醫道難題,不知先生能否解答。”
聞聽此言,薛老怪笑容一滯,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蘇萱依。
葉洛早知道這兩人關系匪淺,提前就想好了應對的說辭。
“先生無需為難,我已知先生稱號‘死活不醫’,此番也隻為討教醫道,這應該和先生的宗旨不衝突吧。”
“這個嘛…”
這老頭頑固的有些過分,葉洛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居然還不松口。
蘇萱依也看不下去了,拍拍桌子撇嘴道:“差不多就行了,我們又不是外人,別把你那套規矩太當回事。”
“倒也是。”薛老怪總算點了頭。
這倆人都已經不用避諱他了麽,擺明了合夥欺負?
麻蛋!
氣歸氣,怒歸怒,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也好,既然蘇姑娘開了金口,你想問什麽就盡管問吧,老夫自會解答。”
“多謝先生。”
葉洛隨即將李家少爺的症狀詳細講出,這次他不用刻意隱瞞細節,倒是省去不少口舌工夫。
聽完葉洛的描述,薛老怪幾乎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到,就拍桌大笑。
“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子現在連這麽簡單的病都不會治了。”
“嗯?”
葉洛何等敏感,當即聽出話外信息,薛老怪也立馬意識到自己失言,一瞅蘇萱依,果然鳳眸怒睜惡狠狠的瞪著他。
薛老怪臉上一紅,訕訕尬笑兩聲趕忙轉移話題。
“咳咳…此人情況與你推斷的基本無誤,是由風寒之氣暫時壓製住了毒藥性狀。”
“解毒之法倒也簡單,你想知道嗎?”
“廢話!”葉洛的耐性是真的差:“不想知道我找你乾雞毛。”
“咳咳,注意措辭。”蘇萱依在一旁小聲提醒。
平心靜氣,言歸正傳。
薛老怪沒有開藥方,而是讓他去找一個人,說這個人能幫他解決毒藥的問題,然後就關門送客。
當知道這人名字的那一刻,葉洛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來。
這人,是滄州六合武館的館主。
也就是他上一任打工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