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帳篷裡,呢喃低語不斷,卻在葉洛高深的真氣屏障保護下,無半點聲響傳到外界。
張小北聲音低沉的慢慢說著。
通過他的敘說,葉洛和蘇萱依漸漸了解到了一切,對眼前這位看似傻缺,實則心細如發的青年男子暗生幾分敬佩。
在很久很久以前,差不多應該是四十多年前,那時候的老村長既不老,也不是村長。
年輕的老村長非常勤懇,不僅將自家田地打理的井井有條,還總會熱心的幫助街坊鄰居,因此在村子裡留下了很好的名聲。
事情發生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那天,老村長忙完一天身困力乏,正要躺下睡覺,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熱心的老村長沒有多想便起身去開了門。
本以為是哪位鄰居來借柴米油鹽之類的東西,卻不想,房門打開,就見一個身穿皮甲勁裝的中年男人倒在門前,身下淌出的血液在瓢潑大雨的衝刷下蜿蜒曲折流向向遠處的小河渠。
老村長嚇壞了,急忙將這人拖進屋子裡查看,這一看,才發現這人的胸口有一道貫穿前胸後背的恐怖傷痕,透過傷口甚至能隱約跳動的內髒。
一生平凡的老村長何曾見過這般駭人的景象,當即就被嚇傻了,在原地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回神。
人命關天,能幫則幫。
年輕的老村長想起父親臨終前的教誨,那是扎根在他記憶深處的善良。
靠著笨拙的手法和粗淺的藥理知識,老村長勉強替那皮甲男人處理完傷口再進行包扎,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夜。
雞叫了,天亮了,風停了,雨晴了。
這男人的身上終於不再流血,雖然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卻逐漸趨於穩定。
忙了一整晚的老村長見到此景,困倦到極限的意識再也無力支撐,倒頭靠在牆上,就這麽歪著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老村長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那位被他救治過的中年男人已經醒轉,正坐在他的身邊默默守護。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男人如此說道。
江湖紛爭廝殺無盡,被仇家追殺身負重傷,逃亡至此地幸得兄台搭救,苟活一命大恩難謝。
然,歷經世事浮沉恩怨糾纏,我早已厭倦這紛亂的江湖。
大難不死,幡然醒悟,原來人間平凡才是真。
不忍兄台受我牽連禍及鄉裡,此番逗留隻為報恩道謝,不日便會離去。
吾以三日為限,於此處向北三十裡之無名山,立一處衣冠塚。
塚內另有乾坤,吾之畢生所學所悟皆在其中,並附隨身青鋒。
留密匙於恩公,他日子嗣或親友如需習武,可至北山尋疑塚,當得吾之傳承。
最後,那男人歎出一曲悠揚長歌瀟灑離去。
我曾經跨過山河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問了整個世界,從來沒得到答案。
我曾經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江湖路遠,紛爭無斷,但求逍遙,無牽無絆。
這是男人與密匙一同留下的字條信息。
這之後,時光輪轉,滄桑變幻,悠悠歲月一晃而過。
當年的熱心善良小青年,也變成了行將就木的垂暮老村長。
直到幾個月前,感覺身體每況愈下,保不齊什麽時候就要魂歸西天的老村長,這才對便宜兒子張小北講出此事。
他之本意是希望張小北能從那個男人身上領悟到‘平凡是真’的寶貴道理,誰曾想張小北一經得知,最關心的居然是那把疑塚密匙。
老村長自然不願看著兒子涉足江湖廝殺,嚴厲斥責企圖打消他的念頭,張小北如何甘心。
於是,上吉村有史以來最大最惡劣的山賊劫掠事件,就此衍生。
震驚!七旬老漢圈養他人兒子二十五年惹怨怒,父子二人竟為一把鑰匙反目成仇!
恐怖!大好青年原來是山賊,為禍鄉裡令百姓不得安寧,最終目的竟是垂涎養父珍寶!
這一切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預知後事如何,敬請關注江湖日報百姓說事,這裡是前線報告員…
咳咳,串台了。
言歸正傳。
搞明白張小北和老村長的相愛相殺,回頭再看,這件事就變得非常簡單了。
老村長講故事,是讓張小北安心過日子,張小北要鑰匙,是希望出人頭地給父母更好的生活條件。
老村長不給鑰匙,是為人父母保護子女的根本願望,張小北假扮土匪搶劫鑰匙,也是為人子女感歎自身無能,想要另辟蹊徑,借此成就事業來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美好初衷。
雙方誰都沒錯,壓根也談不上對錯,頂多就是方式方法不太合適。
隱約間,葉洛有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貌似當時白明哲與上官鴻陽抬杠的時候,局勢就如現在這般。
誰都想要下台,卻又都下不來台,急需一位有威望且能服人的第三者插足…呸,插手。
要說這兩件事的不同之處,白明哲的事雙方心知肚明,張小北的事則是互相隱瞞。
本質上基本一樣,好解決。
眼珠飛快一轉,葉洛計上心頭,咧嘴笑了。
“兄弟,你很會嘛。”
“這事讓你整的,稀碎。”
“一句話,小事一樁,包我身上。”
葉洛拍拍胸膛豪氣乾雲,張小北聞言喜不自勝連連拱手道謝。
葉洛微笑擺手無需客氣。
其實有個東西張小北沒說,那就是他為什麽會決定主動來尋葉洛。
中午吃飯的時候,葉洛和蘇萱依爭吵激烈,局面一度激化到不惜發誓賭咒定生死的地步。
張小北心地善良,不願看到因為自己的過失,導致讓葉洛等人蒙受損失甚至危及性命。
所以他才要主動坦白一切,告訴葉洛山賊之事無需擔憂,他壓根不用在這件事上耗費心力和時間。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葉洛和蘇萱依的眼睛遠比他更毒辣,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偽裝。
當時蘇萱依對葉洛說的是:如果張小北良心未泯,幫上一把未嘗不可,若是此人毫無擔待,今晚就動手將張小北和他的一乾同夥綁了,刑訊逼供套問真相。
人若有救便引他回正途,若執迷不悟就送他去禮佛。
這裡的禮佛自然不是到寺廟當和尚。
思緒回轉,沉頓片刻後,葉洛有了想法。
“這密匙疑塚留著終究是個隱患,正好我在,就順手替你解決了它,免得日後為村子招來殺身之禍。”
“至於帶你闖蕩江湖一事,我有把握說服你爹。”
聽到這兒,張小北大喜過望,事情的發展好的完成超出他的想象,他對兩人的感激之情越發強烈。
於是,出了帳篷以後,三人當即展開行動,相攜前往老村長家中,合力上演了一出‘大俠摸我骨,傳道受武功’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