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在婼鶴母女出事沒多久就接到了通報,對於妹妹的死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好好的,誰那麽大膽,竟然在趙國都城潛入大將軍別院刺殺婼鶴母女?
婼鶴就算啦,現在天下還有哪個人不知道珀溪已經是秦國未來的王后,即便不忌憚自己,也該忌憚秦王才是。
想起一起長大的妹妹,小時候跟在他後面“哥哥,哥哥”的叫,他比她年長六歲,從小就把妹妹保護得天衣無縫,兄妹倆感情更是真情真義。如今好端端卻說她死了,要他怎麽接受?還有母親,要是母親知道了,怕得要了她半條命。
趙王邊流淚,便準備趕往別院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誰知道還沒跨出大殿,就有守衛通報秦國將軍奉秦王令要他把兮沫公主親自帶去行宮問罪。
趙王又是錯愕的沒有了章法,這兮沫的事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嗎?怎麽還有兮沫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趙太后也淚眼婆娑的來找他,想是已經知道婼鶴遇難的事。
也顧不得安慰趙太后,連解釋都沒有什麽可說的,他自己都還沒搞清楚前因後果。可是他沒有時間哀悼,在趙太后堅持也非要去行宮看珀溪時,趙王只能派人接上兮沫還有梁婠去行宮見秦王。
吩咐人去處理別院的事後,他自己帶上趙太后也趕去行宮。 浩浩蕩蕩的,趙國最高高在上的權貴,趙王一家全都來到行宮。
兮沫自從恢復神志後,被毀了一根手指,她歇斯底裡鬧了一番,說自己什麽也沒乾,不能這樣對她。最後所有人都說是她親口承認自己給珀溪下藥並且把她丟給險惡之徒,差點釀成大禍。
她沒辦法相信,自己再怎麽肆無忌憚的任性,也不可能愚蠢到自己承認做了什麽。可是事實就是只有她自己認為不可能,所有人都認定她就是一個惡毒得沒有底線的公主。
但是話又說回來,那藥明明是半天就可以要命的東西,為何那個該死的珀溪還能安然無恙?難道那些人拿的假藥騙她?
她已經莫名其妙失去了一根手指,秦王現在一副她是罪人一樣讓蒙恬押著她來行宮。憑什麽她要受到這樣的侮辱?
贏政也不在乎他們來多少人,他現在看到兮沫,殺意湧上胸口。兮沫對上他的眼神,瞬間恐懼籠罩她全身。她似乎終於意識到這個男人於她根本就是望塵莫及的,他的眼神告訴她,她宛如糞土。
“兮沫公主,本王隻問一遍。”贏政刷的一聲把寶劍從劍鞘裡拔出把玩著,連看都不看兮沫一眼:“你給珀溪下的到底是什麽毒?”
“毒?什麽毒?不是普通的迷藥嗎?”梁婠驚恐的看看贏政,又焦急的對兮沫問道:“你難道真的下的是毒藥?”
“我…我…”兮沫看著贏政手中的利劍,嚇得不斷發抖,她知道,贏政要殺她怕是無人可以阻止。
“說,再不說本王滅了你。”贏政怒吼著毫無顧忌的拿著寶劍直指兮沫咽喉。
所有人都嚇壞了,趙王雖然知道秦王不好惹,可是當著他的面這樣對自己女兒,不覺怒火也起:“秦王一國之君,何以這樣失去體面威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兮沫?”
“一.二……本王數到三,命不會要你的,但是這次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你一條手臂,本王親自動手。”
贏政隱忍的怒火已經在邊緣地帶,任誰的面子他也沒有心情理會,他只知道,現在全力要做的就是救珀溪,至少要知道珀溪中的什麽毒才有可能解救珀溪。
趙王雙拳緊握,對於贏政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無視他的問話,怒火更甚:“秦王你太過分了,在我趙國發號施令不覺得欺人太甚?”
“那趙王當年派李牧深入我秦國刺殺於我在先,而今趙王女兒又親自害我秦國王后在後,本王是不是可以新仇舊恨一起跟你們結算?趙王你知道本王有這個本事跟你算,但今天本王無意針對你趙國,本王隻想救珀溪。”他長劍一揮,只聽劍風嗡一聲,一件青銅器皿裂開兩半:“你們整個趙國都要向天祈禱,珀溪安然無恙,否則……”
“我說,我說,是“半日絕”,我拿到藥時,那些人說只要在酒杯裡反覆塗抹幾次,倒酒喝進去的人必死無疑。秦王…秦王饒命。”
兮沫是真的徹底明白了自己做了什麽,她天真的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以為自己高貴過珀溪,以為秦王知道珀溪禍國滅世的印記後就算知道她傷害了珀溪也不會跟她計較,因為她害的不過是一個災星,她以為沒人會在意一個災星。
看到秦王這樣無視父王,還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他要滅了趙國是輕而易舉的事。連父王都嚇得臉色發白,跟整個趙國比起來她又算什麽,如果因為自己讓趙國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她就算成為千古罪人也抵不過這個罪過。
“師傅?”贏政聽到兮沫說的毒藥是“半日絕”,他詢問著百裡愁之是否可解。
趙王更是啞口無言,當時兮沫跟他說什麽“半日絕”他沒在意,因為珀溪什麽事都沒有,他就以為是兮沫亂說的。沒想到珀溪真的中了毒。
“不對,不是“半日絕”這毒雖然罕見,一般人也招惹不起,但是珀溪…總之,丫頭中的不是“半日絕”。”百裡愁之不想透露太多關於珀溪的身份,於是隻說確定不是“半日絕”導致的昏迷。
“帶我去看看珀溪。”趙太后也看出了事情很嚴重,她怎麽也想不到剛剛才失去女兒,現在親孫女又加害親外孫女。這是要她承受多少才是盡頭啊?
百裡愁之看了看趙太后,了然於心,便擅自做主把趙太后請進內室,贏政也跟著進去了。
其他人留在室外,趙王看著趴在地上的兮沫,知道這個女兒已經毀了。而梁婠自然也知道理虧,但還是扶起兮沫:“你怎麽可以如此糊塗,再怎麽不甘心,她也是你親表妹,她是秦王指定要的人,萬一真的有好歹,不止你,整個趙國都會遭殃的。”
“母親,我知道錯了,但是,但是藥可能是假的,是我出宮在宮外遇到的江湖郎中,是他說那是“半日絕”,服用的人半日內必死無疑,這都過去那麽久,珀溪都沒死,所以,不算是我害的,那藥就是假的,或者就是普通的迷藥而已。”
趙王和梁婠聽著也覺得有道理,真的中毒怎麽可能那麽久還沒出事,現在才來爆發,該不會是另外在哪裡中的毒吧?
在室內的趙太后看著珀溪沉睡卻又下意識痛苦掙扎的樣子,越看越膽戰心驚。這個樣子的珀溪讓趙太后意識到,她很危險。
“老先生,你一看就是高人,難道也沒有辦法救治珀溪嗎?”
“如果我沒看錯,珀溪中的應該是“絕古鳳”,一種世間唯一可以禁錮鳳女的上古秘藥。巴蜀鳳家的上古血脈,唯有“絕古鳳”才能達到致死效果,一般毒物對鳳女不起作用。而“絕古鳳”對梨月鳳女可以達到致命的效果,對梨陽鳳女卻必須是毒素進入心脈後受到刺激爆發才能突出致命一擊,否則“絕古鳳”也會被梨陽鳳女的心脈用時間化去藥效。如果這丫頭中的是其他任何毒藥都有可能逢凶化吉,看她的樣子,只能是“絕古鳳”傷害了她的心脈,導致毒素蔓延全身。”
百裡愁之一開始沒往“絕古鳳”去想,因為這種上古針對鳳女的毒藥已經有兩百多年沒有問世。聯想到趙太后與珀溪的身份,百裡愁之才大膽的想到“絕古鳳”這種秘藥。
這種秘藥對梨月鳳女致命率極高,梨陽鳳女的承受力要更強些,藏在心脈裡只要半年就可以化險為夷。前提是毒護在心脈時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也是滅頂之災了,除非……。百裡愁之看了看趙太后,實在不想傷及無辜。
“藥如其名,就是滅絕上古鳳女血脈的意思,若有人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斷絕鳳女的性命,“絕古鳳”就是獨一無二的方法。可是,這藥就算消失多年,再出現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何會出現在晉陽?”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丫頭的身份已經被泄露,有人要取她的命,大概是認為她的印記被認為是災難象征,所以那些人害怕自己受到波及,便先下手為強,以為除去珀溪就能避過所謂的災難,不然,“絕古鳳”不會輕易現世。”
百裡愁之摸摸白須,沒想到事情最終還是要這樣發展。如此,艱難險阻的路程也要開始了。他也不便多說,上天安排的,他就算了然也不便透露太多,免得事與願違破壞了該有的軌跡。
“如今只有巴蜀鳳家還維持著上古鳳女血脈,如果斷絕了,鳳女印記就真的要在這世上消失了。”趙太后帶著歎息說到。
“沒錯,與巴蜀鳳家齊名的南越鳳女和古滇鳳女就是在二百多年前被“絕古鳳”斷絕了鳳女血脈,最後唯一還存留的只有你們巴蜀鳳家。”
趙太后一見百裡愁之就知道他非普通人,只是沒有想到他知道這麽多,能知道這麽多鳳女情況的只有百裡系族的人,難道…趙太后一驚:“難道老先生是百裡祖系的人?”百裡族與鳳女族都屬於上古血脈,只不過百裡族一直就是守護鳳女血脈的守護者,時間長達上千年左右,二百多年前,隨著其他兩支鳳女血脈消失,百裡族也退出鳳女守護者的職責,從此互不相乾。
“雖是百裡族後人,不過老夫已經不問世事多年,與我徒兒還有珀溪丫頭有緣,我才破例出來解救珀溪,奈何現在老夫怕也是無能為力。”
“師傅,你知道的,珀溪有任何差池,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所以,師傅不可以說無能為力,師傅救珀溪,就等於救我,否則,為珀溪,我定血洗害珀溪至此的每一個人,哪怕他們隻沾那麽一點關系。”
贏政一直沒有出聲,聽到最後是無能為力,他不怒不悲,只是堅定的把心中所想如實說出。他又過去抱起珀溪坐起來,嘴唇深深的印在珀溪冒著汗的額頭,接著用臉頰挨緊珀溪滾燙的臉。
他閉上眼睛,想著,如果珀溪真的就這樣離開他,他就算為她殺光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又如何,他也沒辦法完整了。
痛,他的心真的好痛,是他對不起珀溪,明明答應護住她周全,還沒正式開始夫妻生活,就讓她受到如此可怕的事。他的淚又悲傷的流了出來落在了珀溪臉上。
珀溪也在哭,看到政哥哥為她哭,為她痛,她更加哭得肝腸寸斷,她在被禁錮的世界裡不斷的說:政哥哥不要傷心,不要痛,不要為我殺人,我不要政哥哥被殘暴纏住。我會努力活著,我會努力回到你身邊,再也不分開。
可是怎麽辦,政哥哥聽不到她的願望,如果他聽到了,一定會答應她的,因為他說過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如她所願。
趙太后哀歎一聲,事情到了這一步,還能退縮到哪裡去?看秦王的意思,珀溪死,趙國怕是必亡。百裡愁之看著痛苦的徒兒,也是陣陣不忍。奈何他有天大本事也有不可為的事。
“如果我可以救珀溪,秦王是不是可以對趙國的一切既往不咎?”
贏政轉過頭看著趙太后,目光堅定:“是。”
趙太后所謂的一切包括剛剛贏政所說的趙王當年的刺殺和這次兮沫對珀溪的傷害。
她不知道的是贏政從沒有把當年的刺殺記在心上,因此也就沒有什麽報仇之說,而兮沫是自己為人跋扈惡毒導致的後果。但他只要珀溪沒事,他可以再次饒過她的命。
“好,秦王一言九鼎,我信。”趙太后看向百裡愁之,一臉嚴肅的跪在他面前:“先生,請動手吧。”
“你……”
百裡愁之啞然,贏政卻是不知她何意。
“先生仁慈,沒有說出“梨月鳳女”的心頭血是至陰之液,“梨陽鳳女”更是罕有的至陽之液,之所以梨月鳳女多出,梨陽鳳女少出,其實就是因為必要時候,梨月鳳女的心頭血是挽留梨陽鳳女的唯一方法。”
“唉,你可知這可是一命換一命的險惡做法?”
“我都活到這把歲數了,什麽榮華富貴,夫貴妻榮,兒女雙全,子孫孝順我都體驗到了。如今別說裡外兩個都是我的親孫女,光是梨陽鳳女的血脈我就有責任守護,拿我一命換珀溪的命,本就是梨月鳳女對梨陽鳳女的責任。哪怕世人都認為梨陽鳳女是禍國滅世的象征,可於我而言,從允許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她就只是我的孫女,我女兒的寶貝,如今我的女兒犧牲自己守護她的女兒,那我就不能白白讓她的死變得毫無意義。”
珀溪聽到要拿外祖母的命來救自己的命,她拚命搖頭,呐喊著:不要,不可以,不可以再有人為我犧牲了。我已經承擔了輕語,輕言還有母親的命,如果還要拿走外祖母的命,我就算活下去也會重不堪負的。
“只要能救珀溪,用你一命換取整個趙國平安,本王不會愧疚,否則死的就不是一個人。”
如果贏政有什麽愧疚的話,那就是對珀溪感到愧疚,他緊緊抱著她,對她說:“對不起,溪兒,原諒政哥哥只能用這種方法救你,但是我不會後悔,沒有你,給我整個天下也沒有任何意義,有你,我就算放下天地也可以。”
珀溪安靜了,她不再掙扎,只是默默的看著深愛著她的政哥哥。她怎麽不懂,自己也跟他一樣,可以放得下天地,唯獨放不下他,那她是不是可以自私一回?可是要怎麽把這種自私毫無愧疚的從外祖母的生命裡要過來,真的可以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