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在王翦的保護下,騎著日行千裡的驚雷,很快便和秦趙邊境處等著接應他們的便衣士兵匯合了。
就這樣,趙政安然踏進了秦國的土地。他一面擔憂著母親和劉暢他們,又要準備面對秦國全新的人事物,前路的盡頭不知在哪?這一切都如大石般壓著他還不夠強壯的肩膀。
雖然進了秦國的國土,也多了幾十人的精銳隊伍護送,很快更是有大部隊前來接應。但離都城鹹陽還有幾日路程。王翦一直不敢放松,依舊警覺的跟隨趙政左右,就連睡覺也不曾分開。趙政明白他的苦心,便不多加阻攔。
這日臨近天黑,護送趙政的隊伍在一個山凹背風處安頓休整過夜。趙政也終於可以在帳篷裡吃睡。
“公子,後天我們就可以到達鹹陽,公子可以暫時安心,如今大致是沒有什麽危險啦。”王翦看著一臉愁苦的趙政,連飯都不怎麽吃,便出聲安慰。
“有你在,我不擔心自己,但是母親……”
“公子安心,夫人他們已經成功避開危險,雖說行程慢了一些,但是我已托江湖朋友一路暗中相護。再有兩日定也能進入秦國境內。到時公子與夫人相聚指日可待。”
“嗯…多謝!”看著王翦,趙政言簡意賅的道謝。
王翦沒有多言,默默的吃著手中乾糧。軍帳裡又是一陣安靜。只有聽到外面士兵偶爾走動和說話的聲音。
突然,王翦一個撲身壓向趙政,趙政遲鈍了一下反應過來。軍帳裡被射進來好幾支利箭,又聽得外面有人大喊“有刺客,保護公子”的叫聲,接著軍帳就被士兵圍了起來,但是還是不斷有箭把穿透軍帳飛射而進。
王翦一面護著趙政的身體,一面麻利的拔出長劍快準的劈開飛來的每一支剪頭。
此時,外面已經開始打鬥起來,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進來軍帳,焦急的道:“公子,刺客應該是趙國派來的,都是厲害到可以以一當十的死士。”
說時,一支箭從趙政側邊飛射而來,不等王翦截開,那名年輕男子一劍擋開了,然後順勢擋於趙政側邊,與王翦前後夾著把趙政保護起來。
正當兩人奮力反擊得應接不暇時,軍帳卻著起了火。想是刺客用了帶火的箭引起的。目的可想而知,他們殺趙政的決心有多堅決。
“護公子出去。”千鈞一發之際,王翦長腿一踢,還擺著食物的實木矮榻在他深厚武力的踢動下,如箭一般朝軍帳入口飛了出去,把試圖進來的刺客逼退了回去,順便砸出了一條通道。
兩人夾著趙政離開了火場。剛出帳,趙政便看見刀光劍影,兩派人馬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蒙少將軍,必須殺出一條路,讓人去通報派兵支援。”王翦一看,敵方果真是個個勇猛,不容輕敵應付。
“王大哥放心,早就跟部下約定好,無事便無事,有事底下人會立馬伺機脫困前去找支援。這會早就有人出發了。”
趙政聽得兩人對話,一邊靠自己躲過飛來的一隻箭,一邊感激蒙恬與王翦的鼎力護之。
為首的一名 刺客最是勇猛,卻見得他蒙著臉,只露出了一雙殺伐果斷的眼睛,看著讓人不寒而栗。
與他對打著的是鹹陽總護衛長“蒙武”。此次他奉秦王令,帶著兒子蒙恬與五十名精挑細選,武力過人的手下潛伏在秦趙邊境接應長公子回秦。
一路順利,都快接近鹹陽,以為事情就要大圓滿。不想這趙國亡公子之心這樣的堅如磐石,竟然大膽到深入秦國刺殺公子。
蒙武自認武功不低,可跟這人廝殺起來漸顯吃力。卻見那人一個跳躍到半空,手裡的長劍如千斤巨石一樣自上而下砍向蒙武。蒙武舉起長矛抵擋,使出全力還是被對方鎮壓得一把跪於地上。蒙武臉上五官移位,可見正拚死抵抗。
那人長劍一抬,蒙武手上一松。不待他反應過來,那人又是迅速刺向他的身體。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把長劍彈擋開了刺客逼近蒙武身體的劍。
卻見王翦擋於蒙武前面,與那武藝高強的刺客面對面。眼神相對,那人知道,王翦絕非等閑之輩。剛剛那一檔,他感受到了王翦的力度,是不多見的由內而外的穿透力。
王翦知道對方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沒時間細想,對他舉劍主動出擊。
兩人手拿的都是上等寶劍,對打起來,兵器不分伯仲,剩下的就看各自本事。
趙政被蒙恬和幾個護衛緊緊包圍著,因為都是精通武藝的人。尤其蒙恬,比起父親,本就青出於藍勝於藍,加上年輕,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能。讓刺客根本靠近不了。
王翦看蒙恬父子把趙政護得周全,便定下神全心全意對付這個頭目。結果,高手過招,不分上下。誰也討不了誰的便宜。但王翦看出來了,對方招式的強勢在於力度和命中速度。
對方似乎也摸清王翦的出劍與其說是遊刃有余,不如說是先發製人,宛如招招都能預先知道敵人的下一個動作。
蒙武父子本就不是等閑之輩,雖說刺客人數和能力都不容小覷,但蒙氏一族幾代都為秦國武將,屬秦國貴族。
蒙家家風嚴謹,教養出來的子孫個個都是好兒郎。因此刺客們也不得什麽好,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為數不多的十個八個刺客不放棄要接近趙政,因為蒙武父子組成的銅牆鐵壁讓他們望而不得。
這時,跟王翦繼續過招搏殺的為首刺客看自己一方的人馬越來越處於弱勢,重要的是他們要刺殺的對象依然完好無損。他心下一急,在閃神之間,被王翦橫掃一劍,他雖反應極快躲過被劍橫劈腦袋的險境,但一寸之遙的距離還是被王翦犀利的劍鋒掃落了蒙臉的黑布。
王翦在火光的照明下看著對方的面容,雖不認識,也是他現在要對付的敵人。然而,看著比自己年長一些的刺客,王翦英雄惜英雄之感油然而生。
雙方繼續糾纏打鬥,突然聽得有人大喊“援軍就要到了”。然後,成群結隊的馬蹄聲先聲奪人傳入眾人耳裡,在之後官道上從轉彎處出現數不清的火把。
為首的刺客知道今日定是事與願違的結局,一聲令下喊著“撤退”。極力避開王翦的攻擊,又在刹那之間掏出一把短劍以迅雷之勢向趙政所在地投射。
就在王翦分散注意力的檔口,那刺客率先飛身上馬急奔而去。而那把短劍確實是傷到了人,只不過不是傷到趙政,蒙恬為趙政擋下那一劍,因此,蒙恬被傷到了手臂,好在只是被短刀劃過,傷口雖深,但沒有大礙。
剩下的幾個部下聽到令下,在援軍到來之前步步後退,都伺機上馬而去。但最後只有幾個人成功脫逃,剩下幾個被秦軍射出的箭雨命中摔下馬。
因為援軍本來就在接應的路上,所以前去求援的人才會如此快帶來人馬。現場一片狼藉,趙政被安頓在旁坐著,前後重兵保護著。蒙武指揮著整理現場,安頓傷者。
趙政雙拳緊握,看著為他死傷的秦國將士,無人抱怨,他們臉上甘之如此的神情,讓他徹底明白了自己對秦國原來是如此重要。而他何德何能,如若自己不努力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王者,他如何對得起這些人。
“公子可有受傷?。”王翦仔細查看周圍,確保再無隱患以後回到趙政跟前。
“我沒事。”趙政沉穩的回答,一夜之間他似乎又長大不少。面對生死關頭,原來死亡可以這麽近。
蒙武安排好一切後來找趙政:“公子,活捉的幾個刺客都自盡了,現下沒有活口可以證明是趙國所為。”
“是趙國沒錯。”趙政目不轉睛的盯著某一處,沒有任何表情的說到。
“公子難道認得他們?”蒙武吃驚的問。
“為首的那人是趙國統領大將軍,李牧。”
原來趙政看見了面巾脫落的那名刺客頭目。畢竟在趙國生活過十二年,雖然跟李牧沒有任何交集,但是長相他是認得的。李牧是趙王的重臣,對他信任到把整個趙國兵權都給了他管。
這些年趙國沒有與別國主動開過戰,就是有人來犯,也是李牧帶兵擊退。但李牧從不乘勝追擊,隻守趙國河山,不奪他人寸土。因為有李牧在,近的幾乎不敢來犯,遠的更望而生畏。
讓趙政沒想到的是,李牧會以身犯險深入秦國親自試圖取自己性命。可見,自己哪怕再晚幾天離開趙國,怕是已經死在趙國了。
但李牧估計也沒想到自己身邊有個可以跟他匹敵的王翦在,以為親自出馬定萬無一失可以取走他的命。如今看來,如果今天沒有王翦,恐怕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蒙武聽到是李牧,大吃一驚:“李牧?他竟然親自出馬?”
蒙武沒有見過李牧,雖然過去秦國跟趙國有事沒事都打,但那時趙國軍權還沒有以李牧為首,所以戰場上沒有相遇過。這十年倒是在各國傳出不少李牧的事跡,威名赫赫。今日有幸棋逢對手,蒙武預感,這李牧絕對可以成為趙國的頂梁柱,他日戰場相見,怕是伯仲難分。
蒙武越想越氣:“這趙王太小人,我秦國十年不犯他趙國,多次提出拿人拿地交換公子回秦,不想那趙王紋絲不動,就是不答應。這倒好,直接敞明了要取我公子性命,太可恨。那李牧更是可惡,有朝一日我定為公子報這取命之仇。”
“蒙將軍不必惱火,家國天下,各自考量,那李牧不過是為他的主人竭盡全力罷了,他何錯之有?奈何我命大,有你們為我舍身取義,讓他欲之不得。真要較量,他日戰場必有機會,只不過不是為我,而是為秦國,為整個天下。”
王翦,蒙武同在一旁聽著趙政一番言語,內心卻是不約而同的被深深折服。王翦雖比蒙武更早接觸趙政,但每次趙政所散發的驚人魄力還是如重鼎一樣撞擊他的心臟。
“公子所言極是。是蒙武小人之心啦。”
“蒙將軍言重了,趙政感激將軍一心為我著想的重義。”他起身抱拳朝蒙武一拜,不等蒙武反應,他直起身子左手背腰,右手靠腹,雙拳緊握,目光如炬定定的看著蒙武:“請將軍集結眾將士,我有話要說。”
蒙武領命而去,不多時,除了受傷過重的士兵只能躺著之外。所有人主次分明,有規有矩排列整齊面朝趙政。
“眾位將士,今日救命之恩趙政畢生銘記。今無以回報,請各位受我一拜,他日,我必加倍奉還。”說完,衣擺隨風一掀,對著整齊的隊伍重重一跪。
在場的誰都知道,這是未來的秦王,不管他有沒有本事帶領未來的秦國,對他們來說都只能是唯命是從的王,只有他們跪他,不能他禮拜他們。
而今,堂堂未來秦國大王對著他的士兵如此禮遇。他們還沒長大的未來秦王如此氣勢磅礴,如此鏗將擔當,秦國何愁不強?
就在趙政伏地一拜之際,眾將士齊膝下跪,幾百張口共同喊出“為秦國,為公子,死而後已。”震天的聲音穿透秦國山河,喚醒了黑夜裡沉睡的鳥獸。在它們共同的參與下,趙政已經成為了秦國名副其實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