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終究是皇上，考慮的永遠都是有利於自己的事情。

  日子推遲了數日，欽天監在禦書房裡跪著。

  “皇上，五日後是吉時，適合舉行冊封大典。”

  皇上從眾多奏折中抬頭看向欽天監，淡淡道了一句，“嗯，那就去辦吧，不可出現紕漏，否則朕讓你們嘗嘗砍頭的滋味。”

  “是，皇上，微臣一定竭盡全力辦好差事，絕不辜負皇上信任。”

  欽天監從禦書房裡退出來，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提步離開了宮中。

  皇上重重咳嗽了一聲，習慣性的伸手去拿桌上的東西。

  耳邊傳來小太監的話語，“皇上，茶在這裡。”

  皇上挺住手，目光瞥了一眼小太監，“欽天監的事情都辦妥了？”

  “禮部的人已經著手去辦了，皇上不必為此事憂心。”

  皇上淡然喝了一口茶，心中忽然記起薑雲惑，也算是得天獨厚。

  “九皇子最近幾日都在做什麽？”

  皇上最想知道此人的動向，切不可再鬧出什麽事情來。

  讓他也跟著不好收場，真是難辦。

  小太監這幾日留心皇上的動靜，雖然皇上沒說，可是小太監不敢怠慢。

  一直盯著九皇子的舉動，這時候倒是派上用場了。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出來。

  小太監低頭回道，“啟稟皇上，九皇子這幾日一直在閉門思過……”

  最後那句似乎真的意識到錯誤了之類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皇上的眉眼帶笑，“這就好，也不枉費朕一番苦心。”

  五日後，風和日麗。

  在晨響中陸續走進來大臣，依次排列好隊伍。

  文官之首為張崆，武將之首為薑凜。

  因為薑凜此前救駕有功，所以站在武將之首，沒有任何人不服。

  皇上今日一身龍袍威嚴，連侍奉慣了的小太監，也不敢輕易靠近。

  在龍椅上落座後，看向台下的眾位大臣，心中一點遺憾都沒有了。

  之前給過薑凜機會，薑凜不願意登上皇位，那就另擇他人。

  也不會覺得愧疚，希望九皇子真的能夠做一個明君。

  “皇上萬歲萬萬歲……”

  諸位大臣跪下來磕頭說道，言辭陳懇，讓人生出一種錯覺來。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薑凜，這次是真心實意跪下來的。

  他不想成為皇上，不想被禁錮在龍椅上，成為皇位的囚徒。

  皇上一揮手，“平身。”

  大臣們接連起來，這麽重要的場合，有誰敢造次？

  只聽見高位上的人說道，“天外觀道長的佔卜結果，諸位也知道了，今日就是吉時，為九皇子進行冊封大典。”

  此話一出，猶如一顆定心丸吃進嘴裡。

  這多年來的奪嫡之爭，既不是向來受寵的六皇子，也不是後來闖入的薑凜。

  而是不起眼的薑雲惑，陳貴人所出的孩子……

  這讓人多少有些意外，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目前為止除了薑凜，也沒有任何一個皇子，能夠跟九皇子比肩。

  相信皇上也是因此才做出這種選擇，這倒也不難理解。

  王瑋站在身後，“王爺，薑雲惑坐上東宮之位，恐怕往後的日子不好過……”

  “這是當然，往後你們盡心辦好事情就行，別讓人抓住錯處。”

  薑凜對此沒有辦法，只能順勢而為。

  此時的九皇子剛剛披上太子服，鏡子裡的人氣宇軒昂，可謂是一表人才。

  身後的阿言親自侍奉，“殿下，從今日開始，您就是入住東宮了。”

  “嗯，本殿下盼這一天很久了，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

  薑雲惑轉身過來，這伺候穿衣的宮女都跪了一地。

  阿言面露喜色，“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走吧，別讓人久等了，否則落人話柄就不好了。”

  薑雲惑剛剛想要轉身出去，忽然聽到外面響起宮女的聲音。

  “陳貴人到！”

  薑雲惑看了一眼阿言，示意他不要多嘴。

  陳貴人淚滿襟，“雲惑，你今日就是太子殿下了，以後母妃不在你身邊，你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好，兒臣記住了，東宮離芙蓉苑不遠，兒臣會時常來看望母妃的。”

  薑雲惑溫聲安慰道，目光裡盛滿了溫柔。

  陳貴人連連點頭，“好，以後有什麽麻煩，就告訴母妃，母妃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在宮中勢單力薄的陳貴人，面對兒子的時候，也是擔心頗多。

  薑雲惑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來，“母妃，兒臣知道了。”

  陳貴人看著薑雲惑走遠了，這才收回了目光。

  因為她身份低微的緣故，不能去冊封大典上觀禮，否則會引起別人的不滿。

  特別是那幫老臣，一張嘴勝過長舌婦！
  薑雲惑沒有回頭，知道父皇這是在敲打他，絕對不能再犯錯。

  片刻後，薑雲惑來到朝陽殿。

  皇上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薑雲惑，乍一看，真有幾分模樣。

  可惜立刻想到那慘狀的萬民書，讓人生出一種涼意。

  雖然是自己的兒子，可是真的比皇上狠心太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家無情。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以後會被人拿捏住。

  薑雲惑的眼神深邃，看向父皇的龍椅上，眼裡滿滿都是欲望。

  皇上見到人出來後，看了一眼小太監。

  小太監立刻扶著皇上下了層層台階，“皇上，仔細著路。”

  皇上揮揮手，小太監識趣的退下。

  薑雲惑恭敬的跪在地上，禮數周全，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來。

  皇上和藹一笑，“如今你也是當了太子的人，以後可不要做出什麽荒唐事，讓天下人恥笑薑國皇室……”

  “是，兒臣記住了。”

  薑雲惑點點頭，目光裡滿滿都是敬意。

  皇上微微一笑，從禮部的人手中拿過來白玉冠，給薑雲惑戴上。

  薑雲惑心滿意足的笑起來，緊接著皇上把太子冊寶端來。

  鄭重其事的交給薑雲惑，“希望以後，不要讓朕知道了。”

  “兒臣一定會謹遵父皇聖旨，不會辜負皇上的好意。”

  薑雲惑說得義正言辭，讓台下的眾位大臣都一陣汗顏。

  薑雲惑端著太子冊寶緩緩起身，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到達頂峰的感覺。

  目光接觸到薑凜的身上，瞳孔驟然收縮，只要登上了皇位，一定要薑凜好看。

  薑凜並不懼怕九皇子，目光直直迎接上去，看起來很是敵對。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兩個人之所以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不過是一時的。

  冊封大典終於結束，薑凜跟隨文武百官從宮門出來。

  沒留意身後的動靜，自顧自地往前走，“王爺留步……”

  眾人回頭一看，竟然是剛剛冊封為太子殿下的九皇子。

  一時間紛紛退離薑凜的身旁，唯恐會殃及池魚。

  薑凜沒有回頭，但是停下了步子。

  薑雲惑今日容光煥發，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眾人不敢得罪這兩尊大佛，當即作鳥獸散，留下王爺跟太子殿下兩個人對峙。

  薑雲惑過來說道，“薑凜，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一劍之仇，我們之間的事情可沒有這麽容易結束。”

  “是，那就恭候太子殿下了，但願太子殿下的手段能夠讓人刮目相看。”

  薑凜越發覺得頭疼，如今兩個人見面都要互相嘲諷，這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九皇子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感覺來。

  好像自己做這些，並不能刺激到薑凜，真是讓人越想越不甘心。

  接連幾日，薑凜跟薑雲惑都沒有開口，就連平日裡的客套都免了。

  大約是覺得自己登上了太子之位，並不需要做這些表面的功夫。

  薑雲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心境已經與從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上這幾天觀察著兩個人之間的舉動，心中十分好奇，到頭來薑凜會如何抉擇。

  可是左看右看，都沒發現自己的兒子有任何行動。

  讓人把薑凜帶到禦書房裡，準備試探一番，不這麽做的話，還真的看不出來。

  薑凜恭敬的跪在地上，“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安……”

  “行了，這幾日在朝堂上憋久了吧？那幫老臣就是如此……”

  皇上這句話說出來，目光緊緊盯著薑凜。

  可惜薑凜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皇上心中氣餒，隻得開門見山的說道，“這幾日你一直按兵不動，難道以為太子會一直忍讓嗎？”

  這兩個人之間積怨已久，絕對不可能握手言和。

  皇上雖然年邁，可是這一點眼色還是有的，不至於昏聵到如此地步。

  薑凜忽然笑起來，“真是什麽事情都瞞不住父皇，薑雲惑將來想要做什麽，兒臣沒有任何意見，只要他不再觸碰兒臣的底線，那我們大家就相安無事……”

  言外之意，如果太子殿下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那薑凜絕對不會手軟。

  自己本來就是大豐村裡長大的孩子，跟那些人也沒有任何區別。

  也用不著跟皇城裡的人講情面，情面這種東西，往往是最不切實際的。

  關於這一點，皇上可謂是深有體會。

  見到兒子終於坦誠相待，自己也不太好藏著掖著。

  點點頭說道，“這種事情有分寸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