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北初春的深夜依舊冷颼颼的，風吹的人骨頭疼。一輛中型貨車行駛在繞城高速上，遠遠看見前方一派紅色的指示燈。

  那是收費站etc通道的指示燈，如今通道已經全部關閉，禁止車輛出城。

  武北封城的初期，時不時會有因為急事想要出城的人，但不管是真有急事還是假有急事，工作人員都會解釋之後一一全返。

  各個卡點的民警絲毫不敢松懈，24小時輪流守崗。

  通道口，楊然和同事馮義祥在寒風中默默佇立著。

  雖然武北不許出，但一部分特殊車輛是可以進入的，比如運送愛心菜的車輛，運送物資的車輛，當然也包括一些因為特殊情況不得不返回武北的車輛。

  他們的工作就是要檢車好車內成員的體溫並登記好信息，詢問進入武北的目的才能放行。

  楊然手裡拿著額溫槍，時不時看一眼襯衫袖口。馮義祥好奇道：“老楊，你怎麽老是往袖口瞄，藏了什麽好東西在裡面？”

  楊然笑道：“能有什麽好東西？”

  馮義祥不依不饒，“是不是兄弟！是兄弟你就給我看看！”

  這大冷天的，站著又無聊，他這是沒話找話呢。

  楊然也不跟他執拗，抬起袖口給他看了一眼，馮義祥驚訝道：“這是張照片呀！”他沒看清楚，又扯著楊然的袖子仔細看了看，“這小姑娘是你女兒？”

  “嗯，是我們家葉葉，大名叫楊葉。”

  馮義祥“嘖”了一聲，“老楊，想女兒了吧！”

  “嗯。”楊然話不多，隻簡單應了一聲。

  馮義祥卻是個話癆，又問：“你女兒不是一直在你前妻那？你多久沒看見她了？”

  楊然說道：“我女兒現在在武北呢，前陣子放寒假她媽送她過來了，原因是我家老爺子想孫女了，說什麽讓我帶她過去過個年，這不我年假都請好了，誰知道趕上疫情，老家回不去，孩子也回不到她媽那邊，現在在鄰居家呢！”

  “啊？”馮義祥大吃一驚：“你這鄰居脾氣也是夠好的，這都幫你養了一個多月孩子了吧！”

  楊然也有些過意不去，說道：“鄰居家小兄弟是特別好相處的人，他媳婦也剛生寶寶沒多久，產假沒修完就回醫院上班了。”

  “護士？”

  “對。聽說還是在傳染科，值得敬佩。”

  馮義祥點點頭，“那是挺值得敬佩的，那你孩子在鄰居家，那兄弟一個人能哄得過來嗎？”

  “也是巧了，他嶽父嶽母過來照顧產婦，跟小姨子都在這邊，聽說他小姨子去當志願者了。就是張羅給中心醫院送飯那小姑娘，之前電視台報道的那個？”

  “是她？奧喲，這成名人了！那新聞我也看了！”

  楊然笑道：“葉葉在她們家，我放心，過後我得好好謝謝她們！”

  馮義祥深以為然；“那是肯定的，人家幫了你這麽大忙，哎不過，葉葉她媽沒跟你急呀？這天天的，把孩子扔在別人家？”

  “葉葉媽前段時間被隔離了，要不然你以為她不跟我急，說什麽都得跑武漢來陪孩子！前兩天我問她，她說已經解除隔離了，咱們這現在許進不許出，她要是非得來，我也攔不住。”

  馮義祥嘖嘖道：“我說老楊，你倆上學的時候感情多好啊，就這麽離了你不覺得可惜？就算你不覺得可惜，那你也不能老自己一個人啊！將來老了，身邊連個伴都沒有！”

  楊然無奈的把頭扭到一邊，敷衍道：“現在先不考慮這些事……”

  馮義祥卻不肯放過他，在他耳邊念叨：“她不是也沒找嗎？實在不行你倆就複婚吧！她一個人帶孩子挺辛苦的，你自己一個人也聽無趣寂寞的，湊合湊合過被！”

  楊然苦笑道：“她要是能跟我湊合過，我們也不至於離婚。”

  馮義祥也知道當初他們兩口子離婚的事，說道：“要我說，也是怨你，就算你有工作，也不能太不顧家了！這工作哪有做完的時候，你把老婆孩子扔家裡頭，天天忙到半夜才回家，還三天兩頭住在單位，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我，我也跟你離婚啊！這家裡有你沒你有區別嗎？”

  楊然沉默。

  馮義祥平時就是個話癆，這會話匣子打開就有點合不上了。“我說，你別當沒聽見，你倆離婚的事，不少人都說怨你，不怨人家！你說你真是造孽呀！活生生把一個妙齡少女熬成個已婚婦女！”

  楊然勉強解釋道：“我也想多陪陪他們母女……”

  “呵呵……”馮義祥冷笑道：“你還真是就想想，就從來沒做過。還是那句話，要是我，我也離婚！不是我跟你說啊，葉葉媽這都兩三年了也沒找，八成就是等你挽回了，你怎麽不知道好賴呢！”

  楊然被他說的臉都沒地方擱了，正不知道怎麽接話，路上突然有車燈閃過。“來車了！”

  馮義祥朝他“哎”了一聲，無奈的搖頭，也緊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站到路障設置處。

  車輛逐漸減速慢慢靠近卡點停下，楊然看清是一輛中型卡車，車牌是外地的。

  駕駛室和副駕駛都坐了人，楊然拿著體溫槍過去，就看見車裡的兩人都有些緊張。

  他微微一皺眉，整理了一下臉上的口罩。

  “你們好，請配合測一下體溫！”

  兩個人老老實實的配合測了體溫，溫度正常沒有什麽問題。

  楊然有些納悶，溫度沒問題，他們緊張什麽。做了多年民警，楊然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馮義祥拿著登記表站在楊然身邊，見他面色不對，頓時謹慎起來，問道：“你們是從哪過來的，要近武北做什麽？車上裝的是什麽東西？”

  駕駛室的人名叫魯元，他打起精神，說道：“我們是從廣城過來的，是要到武北送物資！車上裝的都是防護用品！警察同志！這……不會是不讓進吧？您看，我們千裡迢迢來的，總不能讓我們返回去吧？實在不行，您找人來接一下這些東西也行……”

  楊然聽了一怔：“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要捐贈給哪個單位，沒有證明之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