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眼神冷漠,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枕月,你還認得我嗎?我是楚狂。”楚狂在枕月面前晃悠,枕月恍若未聞。
“枕月?”
“我不認識你。”枕月的語氣也十分冷酷。
千寒無奈,把眾人帶到一旁說道:“我之前忽略了一個問題。枕月原本是一隻蠱,如果讓她換個皮囊重生一次,那她之前的所有經歷和記憶大概都會消失。畢竟她是真的死過一次了,所以重生意味著舍棄前生,重新開始。”
“如果是這樣的話,沒有前世記憶的枕月還算是枕月嗎?還是……僅僅是你又創造出的蠱人?”
照雲的問題成功把千寒問住了。
“枕月不是失憶,她是新生,所以她不記得從前的一切,但也沒有辦法想起來,對嗎?”楚狂問。
“不錯。從前的一切於她而言已經煙消雲散,現在她只是一個新生的蠱。從前的一切都過去了,再也回不來了。”千寒說。
“無論如何,枕月已經復活,我們現在就去找朝……找君上。”原隰沉眸道。
這時,眾人卻被杳默攔住了去路。
“我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杳默說,“可能事關賀鈞。”
說著,他拿出長明殿的卷宗給眾人看,卷宗上寫著:
[南海龍綃宮長公主驪珠欲成為凡人,遂與凡間楚國許氏貴女許長安互換命格。]
原隰一直覺得有什麽事情明明覺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長明殿的卷宗很早以前就看過,只是不記得了而已。
“驪珠公主?”楚狂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是你那個冥婚的妻子?”原隰道。
楚狂點頭,“南海龍綃宮長公主,不會錯的。”
“這麽說,賀鈞那個心上人許嘉魚其實是成為凡人的驪珠公主?”照雲說。
杳默給他們看卷宗上的時間,大約是三百多年前。
“時間也對得上去吧。”杳默說。
“所以……驪珠公主成了凡人,和賀鈞相愛,後來又嫁給了楚國國君北宮偃,死前托孤給賀鈞?”照雲神情有些怪異。
“大約……是這樣。”原隰說。
“可驪珠公主明明嫁人了,新歡舊愛都有,連兒子都有了,楚狂算是哪門子夫婿?”照雲一臉正經。
楚狂:“……”
“冥婚夫婿。”原隰說。
楚狂:“……”
“重要嗎?”楚狂不知說什麽好,“老子連她面都沒見過,還管她嫁沒嫁過人?”
照雲咬著不放“那你為什麽要和她冥婚?”
楚狂神情凝滯了一瞬,“以後再說吧。”
“那賀鈞知道那個許嘉魚的真實身份嗎?”照雲又問。
楚狂無奈地說:“老子怎麽知道他知不知道?!”
“……”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這件事又和鮫人族扯上關系,那賀鈞和賀遙之前殺害鮫人族貴族,奪取鮫珠的事就沒那麽簡單了。”原隰道。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應該先去找君上,順便把枕月也帶上。”楚狂道,“很多事情不能再拖了。”
“好,杳默你留在長明殿,如果這邊出了什麽事,馬上傳訊。”原隰叮囑道。
“是。”杳默應聲答道。
“照雲、楚狂,我們走吧。”
“等等——”照雲叫住原隰,“枕月去哪裡了?”
千寒歎了口氣,“我方才看到鷺華去找她了。”
“那你歎個什麽氣?”照雲覺得切千寒陰陽怪氣的。
“我剛剛看到鷺華伸出手想要拉枕月,手伸在半空中猶豫了一會兒,又收回去了。”千寒說,“他還是接受不了枕月的身份。”
眾人默然無言。
此時枕月朝他們走來,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吧。”
“鷺華呢?”楚狂問她。
“不知道。”
“他回南海了。”辛夷快步走來,拿著鷺華留下的玉簡說道,“他說聚魂珠已經送給君上,枕月也應當恢復自由之身。他現在要回南海處理事務,賀鈞和賀遙的帳,屆時南海會派人來清算。也許,他還會回來。”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還勞煩千寒醫聖好生找看初霽帝君和扶蘭帝姬,辛夷和杳默照顧好這裡的一切。”原隰說。
“原隰大人放心吧。”
……
幽冥澗中。
“那個楚狂居然是阿驪冥婚的夫婿!”賀鈞把手中的杯子捏得粉碎。
“師父息怒,如果是這樣,那聚魂珠也許就可以真正啟動了。”賀遙勸慰道。
賀遙是許嘉魚的親生兒子。先前賀鈞便想憑借母子的血親以賀遙的血肉之軀為獻祭,從而為許嘉魚——也就是驪珠公主聚魂。
但是沒想到,聚魂失敗,賀遙還活著,許嘉魚也沒回來。
現在,賀遙的話倒是提醒了他,“既然楚狂曾經同她冥婚,那他們魂魄之間的羈絆一定是最深的。用他祭聚魂珠,阿驪一定會回來。”
鮫人原本沒有靈魂,唯有鮫珠。但是驪珠不一樣,她從鮫人變成了凡人。所以賀鈞想盡辦法要為她招魂聚魂。
“鮫珠,魂魄,那麽多辦法我都試過了,也不差這一次。”賀鈞說。
兩百年前賀鈞取鷺華的鮫珠就是為了復活驪珠,可惜沒能成功。那時候他就意識到,如果驪珠肉身尚存,鮫珠或許可以復活驪珠。但是驪珠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痕跡,除了賀遙。
也許驪珠當初已經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凡人,她需要的是靈魂,能讓她復活的也是靈魂。屆時只要能找到她的魂魄,再為她尋找到能夠盛放靈魂的容器也並不是難事。
後來殺害鷺華的事被南海龍綃宮發現後,為了護下賀遙,賀鈞選擇自盡。沒想到賀遙居然把鷺華的鮫珠給賀鈞用了,卻是復活了賀鈞。
賀鈞從此知道了鮫珠的好處,便開始不斷殺害鮫人,奪取鮫珠,從而提升修為。
“把他帶來幽冥澗。”
這時賀遙已經出去,方才的話,也不知賀鈞是對誰說的。
……
朝生隱隱感知到了靈力的波動,對少煊說:“幽冥澗。”
少煊正欲動身,卻口吐鮮血。
“你怎麽了?”
少煊擺手,“我沒事,是封印朱厭的陣法松動了。”
朝生微微蹙眉,忽然意識到什麽:“朱厭是我師傅封印的,你如何感知得到?難道這麽多年是你在加固封印?”
“舜華的元神四分五裂,必然有絲縷附著在封印上以保封印穩固。一旦她的元神離開封印,封印就會松動。為了讓她複生,就必須要集齊她散落在世間的所有元神。所以,我只能以己之力加固封印。”少煊說。
怪不得他無故消失了一千多年。這一千年來朝生一直在為舜華聚魂,卻不見朱厭的封印有絲毫松動。原來一直是少煊在加強封印。
“這樣極其耗費心神。”朝生神色平靜,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是客觀的提醒。
“無妨,不會死。”少煊說。
“那你快去看看朱厭的封印吧,若是把它放出來,的確是個麻煩。”朝生道。
少煊應聲離去。
朝生獨自前往幽冥澗。
……
“君上在幽冥澗。”枕月說。
“我們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照雲對枕月的反應很是奇怪。她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怎麽會知道君上?
“我與君上簽訂主仆之契,現在,我依舊是君上的奴仆。君上在哪裡,我可以感知得到。”枕月依舊面無表情。
原隰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隻好說:“那我們按她說的走吧,但是要小心。”
“好。”
……
幽冥澗內,先趕來的卻是原隰一行人。
後知後覺,原隰才發現他們正身處一個祭壇中。
賀鈞見了他們,興奮地笑笑,“恭候多時!”
賀鈞的話讓原隰對枕月產生懷疑,但是枕月神色自若,平靜得很。
他們被困在祭壇的陣法中出不來,楚狂破口怒罵:“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枕月故意引我們來的?!”
枕月自然也被困其中,她冷聲回應道:“不是我。君上的確會來,我們不過是比她先一步而來。”
賀遙聽到枕月的聲音,聞聲出現——
“月兒。”
他欣喜地看向枕月,那目光仿佛遠隔千裡萬裡,隔了生死千年。
“月兒,真的是你。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你。”
“他是在和我說話嗎?”枕月看向原隰。
原隰:“……”
照雲說:“是的,他在叫你。”
枕月冷冷看向賀遙,“我不認識你,別和我說話。”
眾人:“……”
賀遙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師父,月兒她……”
“無妨,她想不起你來,也想不起那個鷺華,這是好事。”賀鈞淡然道。
眾人:“……”
賀鈞看向眾人說道:“我今日只要楚狂一個祭聚魂珠,其余人不會為難。”
楚狂:“……”
“憑什麽?!”楚狂簡直要心態炸裂了。
“憑什麽?”賀鈞諷刺的笑道,“既然願意冥婚,你何不替她去死?!”
“……”
照雲心想,都是冥婚惹的禍。
賀鈞不給任何人反應和思考的時間,把其余人都放出來,隻把楚狂留在陣法裡。
“賀鈞,你要幹什麽?!”照雲正欲上前,卻被原隰拉了回來。
原隰道:“你打不過他,激怒了他反而不利。”
“那我也不能就這樣看著他去送死。”照雲不顧原隰勸阻衝上去,卻被賀遙攔下,二人很快纏鬥在一起。
原隰無奈,隻好去拖住賀鈞。可他完全不是賀鈞的對手,不消片刻便抵擋不住。
枕月也上前幫原隰,但也是杯水車薪。
賀鈞把原隰和枕月用捆仙繩束縛住,而後開始狂笑:
“哈哈哈哈……既然你們都來送死,就先讓楚狂為你們探路,你們隨後跟上!”
說罷便啟動了祭壇中央的聚魂珠。
原隰和照雲齊聲喊道: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