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禦風宗。
原隰、鷺華、楚狂三人蹲在禦風宗的大門口,神情十分鬱悶。
“唉……”
“唉……”
“唉……”
三人你歎一聲我歎一聲,最後相視一眼,又歎了一聲。
“禦風宗裡沒有鮫人的半點氣息,而且他們的法術和南海邊留下的法術痕跡也不是一個路數。”鷺華有些失落地說道。
“看來線索斷了。”楚狂也頹然道。
“但是那個劍穗絕非偶然,”原隰凝眸,“否則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出現在南海之濱。”
“但是禦風宗的劍穗調度和配給記錄也查過,沒有異常。”鷺華說著,手裡捏著那個快要被他揉碎了的劍穗。
“那就只能是栽贓嫁禍了。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劍穗並不是難事。”原隰沉眸,眸光之中透著思量和考慮,如雪一般白而修長的手指支住額頭,動作是說不出的風雅。他說,“很可能嫁禍之人就是擄走那幾個世子公主的真凶。”
“說的輕巧,上哪去查?”楚狂沒好氣道。
“你脖子以上長的那截東西有什麽用嗎?光用來來嚷嚷了。”原隰也對他極不耐煩道。
原隰本來就脾氣不好,之前對楚狂忍讓一來是看在朝生的面子上,二來也是因為不屑於跟這種人計較。但是楚狂存心惹他,他也不是個善茬。如今他的耐心算是被這個存心找茬兒的敗光了,誰還要慣著那個傻子?!
“你說什麽呢?你敢罵老子?”楚狂也不是個傻子,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怎麽又吵起來了?”鷺華連忙勸架,“二位可否把先私事放在一旁,一切以公事為重。”
楚狂一聽到要以公事為重,立馬就沒了精神,懨懨地道:“那現在怎麽辦?”
“如果是栽贓嫁禍的話,一定是其他門派的人為之,否則不可能平白無故把這麽大的黑鍋扣在一個堂堂修仙門派上。”原隰分析道。
楚狂也努力打起精神,“這些門派之間的鬥爭,明裡就多不勝數,更別說暗裡還有不知多少,一個一個查根本不現實。”
“所以與其大海撈針一般的找凶手,不如先找到他們的動機。”原隰心下已經有了計較,查清目的也許能更快的找到真相。
“你的意思是……”鷺華看向原隰,“找到他們擄走鮫人族貴族的目的?”
“不錯。”
“目的?有什麽目的?誰沒事去抓幾個鮫人,養回家裡當擺設嗎?”楚狂極不耐煩道,“沒見過世面!”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鷺華此刻連笑都笑不出了,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凡人向來對異族十分排斥,或是鄙夷抗拒,或是覺得新鮮獵奇,總之很難平等對待。有這種想法也不足為奇。
“二殿下別多想,我隨口一說的。”楚狂也看出鷺華的異色,安慰道,“既然是修仙門派所為,肯定不是抓來當擺設的。”
“修仙門派,鮫人族……”鷺華凝神思遠,似是回想到很久以前,“這麽說來,我倒想起一些事。”
“二殿下可知,他們抓鮫人何用?”原隰覺得,鷺華此時心裡已經有了底。
“難道是為了……鮫珠?”楚狂雖然狂,但不傻。這些年走過這麽多地方,見過太多異事奇聞。既能來風,必有空穴。有些東西,也不是完全無據可考的。而且聽鷺華這麽一說,他也想起些陳年往事來。
鷺華眸色漆黑,良久,他點點頭。
“鮫珠?不是鮫人的眼淚嗎?”原隰有些摸不著頭腦,“是為了珍珠嗎?”
“此鮫珠非彼鮫珠。鮫人的確能泣淚成珠,但是那只是珍珠。我說的鮫珠,是鮫人修煉的元丹,是鮫人安身立命之本。”楚狂破天荒給原隰解釋道。他雖不服原隰居於自己之上,但是告訴他這些事是自己的份內職責。況且,就算不是份內之事,他也該告訴他的。他只是狷狂,並不小氣。
“原來如此。受教了。”原隰道。
楚狂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麽。
“尋常鮫人的壽命其實很短的,甚至比凡人的壽命還要短。所以鮫人為了更長的生命,便去修煉。尤其是鮫人族的貴族,他們有永生的願望,也有修煉的資格和資源。鮫珠就是修煉的鮫人凝成的元丹。原本沒有修煉之前,沒有元丹也可以活。但是修煉之後,元丹就和自己的生命捆綁在一起,元丹就是唯一可以支撐鮫人活著的力量,絕對不可以舍棄——就像是神仙或是魔族的元神那樣。”鷺華找了個比較形象的例子。
他這麽一說,原隰就聽明白了。把他們的元丹比作元神,其重要程度可見一斑。而且原隰也知道,鮫人根本沒有靈魂,他們的死亡便是永恆的絕對的死亡,不會有輪回轉世。除非位列仙班,永生不死。
鷺華又接著說道:“而且,鮫人的元丹對修仙的凡人也大有助益,可以說,得到修為強大的鮫珠,就相當於一步登天,免去了修行之苦。”
“我聽說,鮫人的鱗片也能治百病,甚至可以延年益壽。可以說,鮫人於有些別有用心的凡人而言,渾身都是寶。”楚狂道。
原隰了然,說到底,那些人不過是為了長生的欲望,不擇手段罷了。
楚狂說:“可就算知道了他們的動機,似乎對尋找真相也沒有什麽用處。”
“楚狂你是仙吧?”原隰看向楚狂。
“當然了。”楚狂一副看白癡的表情,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既然你是仙,為什麽不用仙法探尋那劍穗先前的主人和在他身上發生的事呢?”原隰也一副看白癡的表情。
“……”
楚狂想說他忘了自己還有這個技能了。果然和凡人呆久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原隰也是剛才想起來已不再是從前的凡人了,現在他的身旁一個是仙,一個是鮫人,許多事情,只要借助法術就可以辦成了。
楚狂慢悠悠地拿出劍穗,然後施法……
楚狂通過法術探知劍穗的主人是縹緲仙門的弟子,一個極其尋常普通的弟子。
縹緲仙門也是一個修仙門派,和其他門派差不了多少,就是名字叫得比其他門派飄逸了一些,所以讓人有一種清新脫俗的錯覺。
“縹緲……”鷺華默默念著這個門派的名字,一時間思緒紛飛,悵然若失。
一時間,所有往事都湧上心頭。縹緲那個地方,有枕月,有她的師兄賀遙,還有他遺落在那裡的、所有的愛。
楚狂看到了鷺華臉上悵然若失的神情,卻也沒再做聲。
倒是原隰看出了不對勁,開口問道:“看來有舊故?”
鷺華搖搖頭,無奈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臨了,他又補充了一句:“都過去了。”
這話也不知是對旁人說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他說都過去了。
……
得知了扶蘭和初霽的往事,朝生覺得最讓扶蘭留戀的應該是浮玉山上從前她和初霽一起生活的地方,也可能是曾經關押著她父親的玄素山,甚至有可能是她從前生活過的鳳凰族所在之地或是那一千多年生活的大荒。可是饒是把這些地方都跑了一遍,續元燈也沒有感應到半點扶蘭的元神。
“這些地方初霽仙君之前應該都來過,找不到就說明確實沒有。”照雲垂頭喪氣道。
初霽又不傻,他們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朝生點頭,“或許,她真的消散於天地之間了。”
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
“真的嗎?那初霽仙君豈不是很可憐?苦苦執著了一萬年,到最後竟然是一場空。”照雲也垂頭喪氣道。
“哪怕有最後一點可能,本座絕不會放棄。”朝生眼神冰冷而又堅定。
照雲聽了之後也眼睛亮晶晶的,眼中又有了光彩。
“照雲,如果你是扶蘭,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會想什麽呢?”朝生問他。
“我……如果我是她,我……也許我可能會想找初霽仙君問清楚,可能會想找天界報仇,也可能什麽都不想……”照雲思索了良久才這麽說。
“什麽都不想?”朝生不解。
“遇到那種事情,可能便會徹底絕望吧,對這個世界沒有半點留戀,想來也很正常吧。”照雲道。
“哎呀!這種事情幹嘛要問我一個大男人?有些事情男人和女人想的是不一樣的。”照雲突然反應過來,很無奈道。
“不一樣嗎?”朝生不知道。
“當然不一樣!”照雲看著朝生,“君上也是女子,不妨君上想想,如果你是她,你會想什麽?”
“我不知道,我不是她。”
“……”當我沒說。
“君上你就想,要是你誤以為被自己的心上人陷害拋棄,結果他還要殺了你,你那時候會怎麽想?”照雲隻好想方設法弄出一個比較真實可信的情景。
“那要看夠不夠喜歡他。”朝生道。
“哈?”這還得分情況?
“如果不是很喜歡,殺了就好。如果真的很喜歡,就把他囚在自己身邊,據為己有。”
朝生神色自若,看不出眼底有任何波瀾。語調也十分平常自然,說出來的話卻是這麽……冷酷無情,偏執陰冷。
這是照雲唯一能想出來的形容她的話的兩個詞。不過想想似乎也很正常,畢竟他之前的假設就是那個人先拋棄和陷害她。以朝生的性子,專治不服,就那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照雲頗為狗腿的點點頭,“君上果然不是尋常女子可比的,我非常服氣。”
“服氣就好。”
“……”臉也比一般人厚。但是誰讓人家有臉皮厚的實力呢?
照雲點點頭,十分欽佩,發自內心,真心誠意,五體投地。
“說了半天,還是沒想到一點辦法。”朝生倚靠在浮玉山的梅樹上,煩悶道。
照雲蹲在梅樹下,雙手托腮,心情也很是鬱悶。
“君上。”
有人喚她,是很陌生的聲音。
朝生循聲回頭看去,是一個劍靈,並且她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