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律用帕子擦拭過臉,正要還給謝皎,卻意識到帕子已經髒了,便把帕子收起來,等到清洗乾淨再還給她。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他問謝皎。
謝皎想,既然如今已經決定以凡人的身份出現在秦桑和蘇律的生命裡,那麽告訴他們名字也無妨。
“我叫謝皎。”
“在下蘇律。姑娘若是不介意,便交個朋友吧。”蘇律說。
謝皎莞爾一笑,說“好啊。”
……
雨過天晴,柳枝經雨重,松色帶煙深。林外鳴鳩春雨歇,屋頭初日杏花繁。
天朗氣清,風景正好。遠處山青花欲燃,近處水碧鳥爭鳴。
謝皎在一棵桃花樹上睡覺,翻了個卻從樹上掉了下來。
身體上沒有傳來意料之中的落地的疼痛,謝皎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落到了既明的懷裡。
睡眼惺忪之間,仿佛又回到了邊春山。無論她做什麽,既明都會護著她。
“既明……”
謝皎叫了名字,才清醒過來。忽然意識到,現在抱著她的不是既明,而是凡人蘇故。
蘇故原本好端端在路上走著,走到一株桃花樹下,卻突然發現從上面掉下一個人來。別無他法,他隻好接住,卻發現這個人正是他想念了三年的那個女子。
原本是欣喜若狂的,沒想到她叫的是別人的名字。
“既明是誰?”蘇故問。
謝皎:“……”
“不,不是……我剛才看錯了……”謝皎覺得很難解釋你就是你這個問題。
“是嗎?”蘇故有些失落。
“那個……能先把我放下來再說嗎?”
謝皎一直被蘇故抱著,這個姿勢怎麽想都覺得尷尬。
蘇故也意識到這樣不妥,連忙把她放了下來。
不過蘇故還是很高興,“我們又遇到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謝皎:“……”
謝皎只顧著應付秦桑和蘇律的事,倒忘了還有蘇故這茬。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以一個凡人的身份真正融入他們的命運中,謝皎也不再隱瞞。
“不錯,的確很有緣。”
“那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蘇故問。
“我叫謝皎。皎潔的皎。”
“我叫蘇故,故人的故。”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是相識已久的故人。
“皎皎,我可以這麽叫你吧?”蘇故問。
就如同既明那樣喚她。謝皎有一瞬間的失神。
“怎麽了?不妥嗎?”蘇故問。
“沒有,只是想起一個故人來。”謝皎說。
“是那個既明嗎?”蘇故定定看著謝皎,不肯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謝皎:“……”你還真是聰明。
見謝皎沒有說話,蘇故知道她是默認了。
“皎皎喜歡他?”蘇故又問。
“不喜歡不喜歡,我怎麽會喜歡他?”謝皎連忙搖頭,表情卻有些不自然。
她怎麽可能喜歡他呢?她怎麽會對他有那種感情呢?她……不能喜歡他的。
她否認得太快了,在別人看來卻是心虛的表現。
蘇故自然捕捉到了她所有的神情,卻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
“皎皎,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蘇故說,“比這三年的任何一天都要開心。”
他的臉上是真誠的喜悅和滿足。
謝皎下凡,不僅是為了完成拆散秦桑和蘇律的任務,也是為了讓既明在凡間這一世活得開心快樂。
於是,她問蘇故,“你有沒有什麽心願嗎?就是畢生所求,夙夜所思的那種?”
或許,她可以幫他實現。
蘇故看著謝皎,目光深沉。
他說“畢生所求,夙夜所思……唯你而已。”
謝皎:“……”
這就有些難度了。
若是既明歷劫歸來,知道他說了這樣的話,應該會要忍不住殺了她吧。
蘇故說:“我從小生於一個富庶之家,吃穿不愁。而我所在的國家繁榮昌盛,並無外敵侵擾,百姓安居樂業,一派繁榮景象。所以,我並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但是你不一樣,從我幼時遇到你那一刻起,每一日都想著要再見到你。再見到你時,你也隻停留了片刻便離開了。所以這三年我唯一的願景就是不能夠再遇到你。”
“我甚至幻想了無數再遇到你時的場景。我想,如果,那個妖魔再來殺我,你會不會就出現了呢?”
蘇故說罷,自顧自地笑笑。
“謝天謝地,我又遇到你了。這也算是老天對我的眷顧,是上蒼的福澤。”他說。
謝皎:“……”
等你把什麽都想起來時,便不會這麽想了。謝皎想。
“皎皎,我早就想好了,這三年我想得很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就是愛慕,不僅僅是為了報恩,我是的的確確喜歡你。所以……”
“等等——”
謝皎打斷了蘇故的話,他若再說下去一切都亂套了。
“不,蘇故,我們根本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活了三百多歲,對情愛這些事早就看淡了。如今我一心向仙道……你也知道仙道茫茫……不……絕不可以生出其他心思來亂了道心……”
謝皎再編不出什麽東西來了,她真的已經盡力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既明。如果歷劫之後知道自己發生了這樣的事,恐怕真的連殺她的心都有了。
“無論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什麽公主、郡主、小姐,什麽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美貌傾城還是才藝卓絕,只要你喜歡,我都可以幫你實現。”謝皎說。
蘇故:“我不要。”
謝皎:“……”
“皎皎,我愛慕你,這原本也與你沒什麽關系,從來都是我一廂情願,所以我不會逼迫你。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你,這樣在我心中才不留遺憾。”蘇故說。
“我一會一直等你。如果你回頭,我便一直在原地,一直在你身後。”他說。
謝皎聽了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總覺得五味雜陳,很混亂,也很難受。
“蘇故,以後你就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說了。”謝皎歎了口氣說道。
蓮漏三聲燭半條,杏花微雨濕紅綃。
自那場大雨過後,這幾日總是斷斷續續細雨綿綿。偶有晴天,但更多的還是雨天。雖不比那場大雨聲勢浩大,但細雨如絲,更像是春天的景致。
朝生出現在凡間,正遇上慕容瀲一個人下山去玩。她甩開了所有侍衛丫鬟,孤身一人。
連日細雨讓山路變得泥濘。路很滑,實在不好走。慕容瀲便不小心摔倒扭傷了腳。
朝生早已設法把蘇故引過來。於是沒等多久,蘇故就來把慕容瀲背了回去。
原本這次上山兩人就相識了,但是一直也沒說幾句話。這次蘇故把受傷的慕容瀲帶了回去,朝生就不信他們培養不出什麽感情來。
不過很不巧,蘇故心裡已經有了謝皎,而慕容瀲也對三年前救她的那個公子念念不忘。
所以,兩人並沒有培養出什麽感情來。倒是這讓兩人更加熟悉,更容易做朋友了而已。
朝生也不管他們心裡究竟在想什麽,總覺得無論如何讓他們有了婚約,那樣兩個人便一定會在一起。
於是,朝生借此推波助瀾,讓兩人的母親意識到這件事。
兩位夫人也覺得他們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十分相配。
“你家的大公子前幾日救了我們瀲兒,兩個人站在一起倒是很合適。”永州王妃說。
“是嗎?我也覺得這兩個孩子相處的很好。而且都也到了成親的年齡,或許我們是該考慮考慮……”蘇夫人道。
兩個夫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就這樣暫定了兩個人的親事。
蘇夫人讓人傳信回京問過蘇老爺,王妃也問過了就在上春寺的永州王,兩家就這樣定下了蘇故和慕容瀲的婚事。
對蘇家而言,世家大族,攀上皇親國戚的確是件好事。對永州王而言,蘇故是皇帝賞識的人才,能文能武,相貌出眾,家世顯赫,前途亦不可限量,的確算得上是個良配。
蘇故和慕容瀲得知此事後紛紛抗議,死活拒絕這門婚事。兩人皆以有了心愛之人為由拒婚,但是無論怎麽說都沒有用。
蘇故還顯得冷靜一些,慕容瀲從小嬌生慣養,性格任性,行為自然偏激了一些。
她不想嫁給蘇故,當然是因為三年前救了她的晏綏。即使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別無他法,慕容瀲隻好出走,以此威脅自己的父母。
近日恰好山下一帶有妖作祟,慕容瀲剛剛下山就被一個鳥妖擄走。
起初永州王夫婦隻以為慕容瀲是像以前那樣故意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來威脅他們。
“不過是小孩子家家鬧脾氣,過幾天就回來了。”永州王勸慰道。
“我不管,就算是那樣,你也得派人找她。萬一有個好歹,我就不活了!”永州王妃哭哭啼啼道。
“好好好,王妃放心,本王一定不會讓我們的女兒有事的。”
慕容瀲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裡。山洞裡光線很暗,而她雙手雙腳被綁著,動彈不得。
“來人!放本郡主出去!”
“來人!”
慕容瀲喊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被妖怪擄走的,突然就慌了。
“來人呐,救命啊!”
“救命啊!有沒有人?!”
慕容瀲喊得嗓子都快啞了,也沒人搭理她。
……
晏綏身邊的侍衛稟報,近日有鳥妖在凡間作亂。原本這也沒什麽事。但是那鳥妖綁走了人間皇家的郡主。郡主已經失蹤半月有余。此事驚動了皇帝,已經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