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在和鶴與商討如何得知將離的原身在何處,所以一直沒有來找原隰。
原隰心中有太多疑惑,便叫人去尋來了秦劍。
秦劍近幾日忙得焦頭爛額,一來在各方籌集兵力,二來也在為防備天界的隨時突擊做準備。似乎這一戰,已經不可避免。一為秦劍的野心,二為天界的趕盡殺絕。
從前妖界向來懼怕魔界,甚至一副伏低做臣的姿態。但是如今妖界之主是晏綏,自他成為妖帝之後,妖界便是一個絕對獨立的存在,不依附任何人,不會向任何一族低頭。而這一次,晏綏的態度也和從前一樣,時刻保持中立,絕不偏向於某一方。
所以,秦劍沒有從妖族籌集到兵馬。
反倒是冥界的鬼族,這幾年被冥界甚至天界壓迫,早就心有不甘,蠢蠢欲動,如今有了契機,更是不會放棄這次機會。所以,鬼族也決定加入此次天魔之戰。
至於那些勢力比較小的族群,例如鮫人族,還有羽人族等等,有的都想要置身事外,不想參與其中,有的則是搖擺不定,不知如何選擇。
秦劍來找原隰時滿臉疲憊之色。
“怎麽樣,傷好些了嗎?”秦劍問。
“好多了。”原隰道。
“唉,這事問你幹什麽,你們也都只會逞能。”秦劍道。
當時原隰受傷的時候他就在場,能生生扛住凶獸朱厭的那致命一擊,就算不死,也只剩下一口氣。才才過了幾天,原隰就能站在這裡和他說話,秦劍覺得這已經是奇跡。在他的預估裡,原隰現在大概應該還在床上躺著。
“我的確是沒什麽大礙了。”原隰沉聲道。
秦劍擺了擺手,“沒事就好。你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尊上也許會讓天帝那廝和你陪葬。”
原隰:“……”
“不過如果當真是那樣的話,那老子這一輩子還有個什麽奔頭。你一來魔界,尊上就繼任魔尊之位,魔界就此統一。若是你一死,尊上要是讓整個天界陪葬,老子乾脆什麽都不用幹了,什麽覆滅天界,一統六界,玩去吧!”秦劍有些感慨自己微弱的存在感。
“你放心,若是我當真死了,她也不會讓天界陪葬的。她雖然擔著魔尊的名頭,但到底也是神族,定然會一切以大局為重,不會為了我惹得六界大亂,蒼生塗炭。”原隰沉眸道。
猶記得一千年前杻陽山的七絕血陣中,朝生為了杻陽山的所有生靈,寧死不肯掙脫血陣。還有兩千多年前歷劫之時,聽他們說她也是為了蒼生萬民而死。
“如果當真是這樣的話,那你我所做之事,豈不是與她的心願背道而馳嗎?”秦劍輕笑道。
原隰怔了一下,眼神突然有些黯淡。
他喃喃道:“是啊……”
秦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們做什麽,尊上她都不會攔著的。畢竟她早就看天帝不順眼了。再說了,你真的不信她會為了你覆滅整個天界嗎?你知不知道,當你為她擋下朱厭那一擊昏迷不醒的時候,她讓鶴與救你。鶴與自然先要設法制服住那凶獸,他擔心放任其不管後患無窮,恐怕會致使六界生靈塗炭。但是尊上卻說——”
“她說了什麽?”
“她說‘管他什麽後患無窮,管別人如何,我只要你救他’!”秦劍道。
原隰有些難以置信,“她……她當真是這麽說的嗎?”
“當然了,騙你幹什麽?我看起來也是很閑的人嗎,有閑心捏造這淒美無趣的愛情故事逗你玩兒嗎?”秦劍白了他一眼。
原隰隻覺得心裡暖暖的,那一刻無比幸福滿足。
只是想到了昨晚的那個夢,他方才想起讓秦劍來這裡的目的。
“我讓你來,是有別的事情。”原隰道。
“什麽事?”
“兩千多年前朝生歷劫之時,你和她一起去的?”原隰問。
“是。”秦劍回應道。
“咦?不對啊,這是誰跟你說的?你怎麽會知道的?是尊上告訴你的?”秦劍問。
這一段過往,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他想即便是朝生,也應該不會輕易對任何人說,更不會提起他。
“猜的。”原隰沉聲道。
秦劍:“誰信啊?你從人成了仙,如今有成了魔,怎麽說起鬼話來了呢?”
原隰沒有搭理他。他只是在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裡偶然見過秦劍的身影,便猜想他可能也經歷過那些事。
“好了好了,我想你是要問過去的那點事吧?”秦劍也懶得再和他打啞謎。
“是。”
“過往的事,尊上最清楚,你為什麽不問她?”秦劍面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怎麽,她不願告訴你,還是你沒好意思問?”
“都不是。”原隰沉垂眸,“她太忙了。”
秦劍:“……”
秦劍不知道該說什麽。仿佛現在說什麽都是錯的,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能看到兩千多年前她歷劫時的記憶片段,是破碎而零星的,但是很悲傷。”原隰道。
“你是說……你能看到兩千多年前關於她發生的那些事?”秦劍有些難以置信。
“是。”
他第一反應就是原隰和有可能在前世和他們相遇過。但是秦劍仔細回想了一番,並沒有想起兩千多年前曾經遇到過原隰。似乎在此生之前,他們從未有過交集。但秦劍轉念一想,他的記憶很可能缺失了重要的一部分,在失掉的那些記憶裡,或許就有原隰。但是這些在沒有得到驗證之前,他都不敢妄下定論。
“這種情況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生的?”秦劍問。
“從我今入花朝恰了閣的那一刻。”原隰道。
“花朝恰了閣……”秦劍沉眸。
“花朝恰了閣和朝生到底有什麽淵源?”原隰問。
“這……”秦劍猶豫了一下,“其實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的也只是如同傳說中的那樣,是薑國的臣民為紀念他們的公主修建的。至於修建者是誰,我想這很少有人知道。”
“薑國公主,是不是叫華朝?”原隰問。
“你怎麽知道?”
“她總出現在我的夢境裡。”原隰沉聲道,“想來,她就是朝生歷劫時成為的那個凡人吧。”
“沒錯。”秦劍道,“既然一切是從花朝恰了閣開始的,不妨故地重遊,再去那個地方看看——那個地方之前設有結界,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進得去,就連尊上都不能。很可能很多事情都與你有關,只是你不記得罷了。”
關於兩千多年前朝生的事,秦劍也不好說太多,畢竟很多事情都和祝余有關。若是他說錯了什麽話,那罪過可就大了。要是原隰真的想知道什麽的話,倒不如讓他直接問朝生。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實在沒有理由去摻和,也懶得摻和。
原隰突然想到自從他一千年前第一次來到杻陽山看到花朝恰了閣,就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之後每每來此,都感到無比眼熟,如同舊遊一般。
原隰當即起身要走,秦劍自然知道他要去哪裡,便跟上他道:“我和你一起去。如今你傷還沒好,要是到處亂跑出了什麽事,尊上那邊我可不好交代。”
……
“我很早以前就說過,若是要知道將離的真身遺落在了什麽地方,除非她自己想起來或是感應到,又或者是知道顧藍當時的記憶。否則這件事根本不可能實現。”鶴與道。
“可是……”朝生依舊遲疑。
“可是你又不想讓原隰想起過去的事。”鶴與替她回答道。
“那一世,他活得太苦了。”朝生眼神之中的哀傷一閃而逝,但是依舊黯淡而感傷。
“的確。而且那一世誤會太多。若是讓他回想起來,恐怕又是會讓他以為你是因為虧欠才和他在一起。以原隰的性子,這或許會成為他永生都解不開的結。”鶴與道。
“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朝生總覺得這世上不存在絕對的一個辦法,或許只是她沒有想到而已。
鶴與搖頭。
“不,這種小事不可能難倒你,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卻不願意說?”朝生問。
鶴與有些心虛的別過臉,不想讓她看到他此時的神情。
“何必為區區一個小仙而大費周章的去另尋什麽好的辦法呢?你可以直接告訴她,這事你辦不了。其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鶴與道。
“這是我答應了她的,便一定會做到。況且,這個承諾一直拖延了兩千多年,如今是該有個了結了。”朝生說。
“不過是她順手救了你一次罷了,何必這樣一直銘記在心呢?”鶴與不以為意道,“你怎麽不想想顧藍救了你多少回,原隰又救了你多少次?哪一次不是把性命都豁了出去?”
這話成功地讓朝生沉默了。
良久,朝生問道:“其實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很多事情都是我明白之後,別人再來告訴我?”
這回輪到鶴與啞口無言。
“若是兩千多年前有人能對用這話來點醒我,或許之後的那些就都不會發生。”朝生道。
“現在知道了也不晚。”鶴與隻好這麽說。
“但是眼下的事,我也必須要解決。”朝生沉聲道。
“其實你應該知道。既然你也感應不到將離真身所在,那麽很有可能她的真身已經消失了,不再存在這世間。而且她遺失的記憶或許也可以印證這一點。”鶴與道,“她的真身是神草,和鳥獸又有不同,後者以真身化為仙體,而前者待修煉到一定程度後便可以真元凝聚仙身,脫離真身。所以,即便是她真身不存在了,她也能活著。”
“我是知道,但是不試一試,她是不會死心的。那麽我答應她的條件也不算是完成。”朝生道。
“那老夫也不管了,我是沒辦法了。”鶴與兩手背在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朝生看著窗外昏黃的景色,隻覺得有時候過往、現在和將來不過是一條線,這條線從來沒有中斷。那些看似不經意的小事,有時卻很可能是連接過去和現在的的重要的一環。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盡頭,前塵如斯,但是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和過去緊緊相扣。既然如此,就以我和將離的神魂為引,用追魂之法尋找她的真身。”朝生道。
如果僅僅憑借將離的神魂,她力量太過弱小,用追魂之法很可能會讓她的神魂迷失在天地之間。但是有了朝生就不一樣了。她可以隨時把將離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