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願意跟我走嗎”一直深深刻在謝皎的腦海裡,沒想到三百年後蘇故又問了她那句話。
而她的回答同三百年前一樣。
三百年前,既明那樣問她時,她說她願意。
“只要你有本事籌夠了錢為我贖身,我就跟你去修仙。”謝皎說。
“但是既然你是仙人,自然會點石成金之術。我要你憑自己的本事掙錢,不動用任何法術。”她補充道。
“好。”
自那日以後,既明每天都還會來看她,但是也會去想方設法賺錢。
而他能想到的最快的賺錢方法,不是去賭坊賭錢就是給人算命。這兩樣,他都不吃虧。
可是謝皎最終還是沒能等到既明籌夠錢為她贖身。
蘇皚把謝皎接回了蘇家。
與其說是接回,倒不如說是強行帶回。
蘇皚對她說,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有一天有能力能光明正大地娶她為妻。
“我知道皇上和皇后鶼鰈情深,所以他向我要你,一來是為了激一激皇后,二來是為了試探我的忠心。所以我才能安心把你送進宮裡。我也知道皇上目的達到之後一定會放了你。”
“我娶丞相的女兒也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如今我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我娶你為妻,沒有人可以再反對,我的父母也不行。”
“阿皎,我一直都是愛你的,你相信我。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和你永遠在一起。從此以後,再沒有人能將我們拆散了。”蘇皚說。
“那個白姬月怎麽辦?”謝皎問。
白姬月就是那個宰相之女。
“其實在嫁給我之前,她心中就有了愛慕的人。她愛的是一個窮書生。我們很早以前就商量好了,只要我的目的達到了,就會把她休了,成全她和那個書生,然後對外聲稱她暴病而亡,這樣她和那個書生也能永遠不再被拆散了。”蘇皚說。
“阿皎,相信我。我沒有理由騙你。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謝皎對他還心存一絲幻想,於是便相信了。
“到時候就和那個仙人說一聲,就說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所以不會修仙了。”謝皎想。
但是沒想到,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這句話終究還是應驗了。
她和蘇皚大婚前夕,她在試穿婚服。
這是讓裁縫改了很多次才改好的,她穿在身上,果然很合身。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風卷葡萄帶,日照石榴裙。
那一天的謝皎的確比平日裡還要美。
那一天,她真的很開心。她那麽愛蘇皚,她以為自己畢生心願就要實現了。
但是她在房間裡等來的不是蘇皚來稱讚她,而是白姬月的毒手。
白姬月借故來看她,原以為只是臨行前的道別,卻沒想到她趁謝皎不備,把有毒的匕首直直插入謝皎腹部。
“為什麽?”謝皎到那時都不明白。
“為什麽?”白姬月嗤笑,“你說為什麽?”
“我……我不明白……”
“你真蠢。”白姬月說,“蘇皚明明是我的,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和我來搶他?!”
白姬月的表情逐漸扭曲,“為了嫁給他,我假裝不愛他,還騙他說我和一個書生有私情,他這才信了我,要與我合作。把我娶進門也不過是為了得到我父親的支持。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至少我嫁給他了。”
“我以為我能和他長相廝守,可你偏偏又回來了——你回來究竟做什麽?找死嗎?!”白姬月憤然道,“你真該死,外面放著逍遙的日子不過,偏要到這深宅大院裡來尋死。”
“你以為會有人救你嗎?我告訴你,所有人巴不得你死呢!”白姬月說到激動的地方,哈哈大笑。“你以為蘇皚會來救你嗎?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斬草除根?”
到現在回想起來,謝皎還覺得當年白姬月說的“斬草除根”是指她自己。
白姬月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殺了她,又放了一把大火燒了整個院子,讓她屍骨無存。
她以為這就是她說的斬草除根。
臨死前的最後一刻,謝皎心想,其實她這一生倒也算圓滿。因為她得到了蘇皚全部的真心實意的愛,只是被奸人所害而已。
遺憾的就是沒能和愛的人在一起,也沒來得及和那個仙人道一聲別。
既明趕到時,謝皎的肉身早已被燒成灰燼。只有魂魄尚存。於是既明把謝皎帶回邊春山,花了兩百年溫陽她的魂魄,為她用桃花樹塑了一具仙身。
這便是謝皎親身經歷的一切,而這一切足足跨越了三百年之久。
“蘇故,你知道嗎?我很久之前便認識你了。”謝皎說。
而從始至終,他都讓她安心,他都那樣溫柔待她。
“是嗎?”蘇故笑笑,“我相信。”
“我說什麽你都信啊?”
“你說我就信。”蘇故說。
“蘇故,我愛你。真的。”她說。
她愛的是既明,也是一直愛著她的蘇故。到這一刻,她再也不能否認。不論是蘇故還是既明,他一直都是他。
從前的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她總以為不會愛上既明,可是內心深處,不知從何時起,早已情根深種。
至於蘇皚,她早就放下了。
蘇故愣了一瞬,緊緊抱著她。
等了許久,他終於等到這句話了。
或許既明或是什麽其他人,都不重要了吧。他想。
……
長明殿落白淵。
朝生得知蘇故和謝皎私奔,簡直無語。不能說氣個半死吧,但是也的確挺鬧心。
“這個謝皎,明明答應我這一世不會再和蘇故有任何牽扯,如今卻和他私奔了,甚至都成了婚。”朝生道。
“可見我們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蘇故心有所愛,那個慕容瀲也不願意嫁給他。他們兩個,誰都沒有看上對方。”原隰說。
“還不是因為你!”朝生氣不打一處來,“我讓你和楚狂去製造英雄救美的機會,你們倒好,讓晏綏撿個漏。”
“是我的錯。”原隰連忙承認錯誤,“可是眼下又要如何呢?相信把兩個不愛的人撮合在一起,他們又怎麽會幸福呢?”
朝生輕歎了一聲,“原本我也可以就此放任不管的。但是巽瀲在歷劫之前於我有約定。她怕我不按照約定行事,就讓我許下神魔之誓,一旦我違背誓言,必遭反噬。”
“神魔之誓?”原隰頓時急了,“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神魔之誓是以神族或是魔族的名義起誓,也是用自己的命格做擔保,一旦違背誓言,反噬的力量根本難以預料。
朝生卻失笑道:“你等我把話說完。我自然不會聽她擺布,去許什麽神魔之誓了。我堂堂魔族公主,前任長明殿主不要面子的嗎?”
原隰松了口氣道:“你可嚇死我了。”
朝生俏皮地點了點原隰的鼻子,“小傻瓜。”
原隰故作不悅,沉聲道:“誰讓你嚇唬我。”
“生氣了?”朝生問。
原隰別過臉不看她。
朝生撇撇嘴道:“這麽嬌氣啊?乾脆改個名字算了,別叫原隰了,就叫嬌嬌,嬌氣的要死……”
“你說什麽……”原隰眼神中透著一絲威脅的意味,趁朝生不備,輕輕掐住了她腰間的癢癢肉。
朝生差點跳起來。
“別撓了,我不說了……”朝生現在哭笑不得。
“還敢不敢那麽說了?”原隰問著,卻沒停下手來。
敢不敢這個問題實在觸及朝生的神經。這六界之中真沒有她不敢的事。
所以為了堂堂前任長明殿主的尊嚴,朝生說了句“怎麽不敢,怕你不成?!”
這下好了,原隰欺負得更凶,沒有半點算了的意思。
“哈哈哈……別撓了……哈哈哈……”
“說你不敢了。”原隰道。
“這……六界……就沒有本座不敢的事!”
原隰:“……”
朝生被逼得連連後退,一不小心被身邊的石頭絆倒。
眼看她就要倒下去,原隰連忙去拉她,並且自覺地墊在她身下。
朝生再一次壓在原隰身上,心中只有得意。她自然不肯放過這次機會,定然要狠狠報復回來。
只是還沒等她下手,楚狂就來了。
楚狂:“……”
看著朝生壓坐在原隰身上的姿勢,楚狂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最後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麽滋味。
朝生冰冷的眼神看向楚狂,楚狂連忙背過身去:“我什麽都沒看到!”
朝生也從原隰身上起來。原隰意猶未盡地看著朝生,又惡狠狠地看了眼楚狂。
剛剛轉過身來的楚狂:“……”
原隰慢條斯理地替朝生整了整衣服,又整了整自己的。而後才道:“什麽事?”
“我發現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許下了心魔之誓。”楚狂說。
心魔之誓和神魔之誓差不多,不過前者如果沒有實現,就會遭到心魔反噬,同樣痛不欲生。
區別在於,只有神族和魔族才能許下神魔之誓,其他類似仙族或妖族等等除了神魔以外的都只能許心魔之誓,其實本質上都是以自己命格做擔保。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就呼應上了。原隰看向了朝生。
朝生:“……”
“的確是我替他許的。當時巽瀲非要有個擔保,但是我又不可能輕易受她擺布許什麽神魔之誓,於是我就用楚狂來做擔保了。”
楚狂:“……”
楚狂如遭雷劈。
朝生卻漫不經心道:“我先前以為這只是件小事,便沒有放在心上。我以為要撮合他兩人很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