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即便你現在是魔尊,也不能賴在下屬的寢殿裡不走吧?”原隰沉聲道。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既然你昨日不肯見我,也不願意跟我回去。那我就隻好待在這魔界。其實想想,做了魔尊沒什麽不好的。”朝生道。
“即便如此,也請魔尊離開我的寢殿!”
朝生似笑非笑,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你現在是本座的男寵,本座留在男寵的寢殿,有什麽問題嗎?”
“你……你說什麽?!”原隰瞬間就心態炸裂了,“男……男寵?”
“記得你初到長明殿時,問本座是不是想讓你做男寵。本座從來沒聽過這麽奇怪的要求,不過也由此可見,你對男寵這一身份有什麽特殊的執念。既然如此,本座成全你便是。”朝生道。
原隰:“……”
原隰強忍著沒有發作出來,他暗暗握緊拳頭,差一點就要咬牙切齒:“魔尊大人莫不是在說笑?”
“誰跟你說笑,本座堂堂魔尊,怎麽會與人開玩笑呢?”朝生自顧自抿了口茶。
“你也別忘了,我現在好歹也是一方魔君,你身為魔尊,不要欺人太甚!”
“本座現在是魔尊,整個魔界都是本座的。你雖然是一方魔君,但只要本座想要,你就是本座的。”朝生道。
這個強大的邏輯讓原隰想起了朝生從前說過的話。
“整個長明殿都是本座的,長明殿裡的一切也都是本座的,包括你。”
從前,她就是這麽說的。
果然還是她。
原隰卻覺得諷刺,他譏誚道:“男寵?你一直都是這麽想的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從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個寵物,一個玩物,或者就像你說的——男寵。”
“不是。”朝生道,“我從來沒有那麽想過。”
原隰嗤笑,“沒那麽想過,現在為什麽這麽想了?”
“為了得到你。”朝生說。
“得到?”原隰隻覺得可笑,“尊上得到一個人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居然是讓我做男寵?”
朝生道:“你我在凡間已經成親,本座也說過,凡間的婚事算數。之前你便算是本座的夫君。但是即便是夫君的身份,你也不管不顧要離開。本座之前思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但是想起從前楚狂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凡間男子都認為妻不如妾——想起這話頓時就想明白了。想來是正主的身份你並不稀罕,也不那麽值得珍惜,或許做了男寵,就沒那麽多事端了。”
原隰聽了這話反應卻更大——
“朝生,你何時真正在意過我的感受?我不過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罷了。我不過是個別人的替代品,需要的時候便把你所謂的愛施舍給我,如果哪一天不需要了,便隨時可以一腳踢開。我在這一日到來之前提前離開,不過是為了保留最後一點自尊,免得自取其辱……”
“唔……”
話還沒說完,朝生就堵住了原隰的嘴。
原隰震驚地看著她,卻遲遲沒有回應。他知道他現在應該推開她,但是他舍不得。
一吻終了,朝生笑了。
“雖然你沒有回應,但是你也沒有推開我。”她說。
仿佛被她說中了心思一般,原隰清了清嗓子,微微別過臉去。他耳根微紅,神色也不自然。
朝生把原隰的臉掰正,她看他時分明要仰著頭,為了好好看看他,她又踮起了腳,雙臂圈起了他的脖子。
她因為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靠得這麽近而高興。眼裡亮亮的,像是長星閃爍,長明不滅。
原隰想叫她小姑娘,卻忍住了。
他反覆告訴自己,不應該沉迷,不該耽溺,否則就是萬劫不複。
原隰後退了一步,撤出朝生的臂彎裡。
“別跟我靠這麽近,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你我恩斷義絕,再無任何瓜葛。”原隰冷聲道。
“我現在隻喜歡你,心裡沒有祝余,也沒有把你當成替代品——我承認,當初把你留在長明殿,的確是因為你和祝余有些像,雖然我說不出究竟哪裡像,那只是一種感覺——但是我保證,很久以前我就不這麽想了,遠在千年以前,甚至七絕血陣之前,我便清楚地知道,你就是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而當我對你說我喜歡你時,也是的的確確喜歡你,和祝余更加沒有半點關系。我不會因為你和什麽人相似便和你在一起,把你當成誰的替代品。
“你應該記得的,那時候,我拒絕過你了。原本那時候我就想把之前的一切都告訴你,可是那是正是多事之秋,一直都沒有機會。再後來,我便覺得那些事情早已沒有了再說的必要。
“原隰,從前的那些早就都過去了,為什麽要糾結於過去,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而讓我們自己難過呢?”
原隰聽了自然猶豫了。直到現在她還願意耐心和他解釋這些,原本就是他先愛上她的,也是她先拒絕他的。她說不會因為把他當成替身就和他在一起,事實上她之前也的確沒有那麽做。
原隰正要轉身時,卻見一個侍衛來報:
“君上,祭白魔君派人來說,如今榆火公主已經即魔尊之位,他身為絕對維護前魔尊之人,自然也會極力擁護現任魔尊。而您……而您……”
侍衛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顯然他並不知道魔尊已經來了北林宮,更加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現任魔尊朝生。
“本君怎麽了?”原隰問。
“而您……您和秦劍魔君這種亂臣賊子狼子野心,若是不速速投降,就等著魔尊降罪,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那個侍衛又連忙誠惶誠恐地補充道:“這是祭白魔君的原話。”
“你退下。”原隰道。
“是!”
原隰沉眸,看向朝生時,眼中卻多了一分審視和思量。
“你這是什麽意思?”朝生問。
“祭白從前是擁護你父親的那一方,即使之前重行叛變,他也像以前一樣無條件效忠魔尊。”原隰陳述著這個事實。
“那又如何?”朝生原本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卻不準備主動辯解。她想等他自己說出來。
“如今你繼任魔尊之位,祭白自然是維護正統,站在你這一邊的。那你呢,你又站在哪一邊?你是要殺了我們這些亂臣賊子嗎?”原隰問。
“你就是這麽想我的?”朝生有些失望。
“或者說,你今日來北林宮,根本就是為了讓我放棄,讓我投降?”原隰眸子晦暗不明,難以捉摸。
朝生已經做出了所有讓步,但是原隰卻是變本加厲,她心中除了失望就是心寒。
說到底,原隰還是對朝生剛才對他說的話半信半疑。他如今有心魔,甚至他自己已經成魔,心性和心境都和從前大不相同。
他一如既往愛著朝生,卻不相信她對他有同樣的愛意。他只知道在花朝恰了閣裡,看到了無數朝生和祝余相愛時的畫面,還有從晏綏之口說出的那個真相——他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這一點,朝生都親口承認了。連一個外人都看出來了,他卻被蒙在鼓裡。
心中的不甘和怨念頓時爆發出來。
原隰周身的魔氣和戾氣比之前更甚,勢力也更為強勁。他的瞳孔由原本的暗紅色轉變為可怖血紅色,甚至閃爍著詭異的光。眉間的魔紋也閃爍著微光,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暴虐無道。
“原隰,原隰你清醒一點,不要任由心魔吞噬你的心智,不要讓魔氣控制住你自己!”朝生眼中滿是擔憂。
“呵,”原隰譏誚道,“你是在擔心我嗎?你也有心嗎?”
“你說什麽?”朝生不明所以。
“我憑什麽再相信你?”原隰甩開朝生的手。
“你知不知道我這裡有多痛?”原隰食指狠狠戳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神色痛苦,眼角微紅,聲音也嘶啞起來。
“我這裡……我這裡……”原隰指著心口處,苦笑著,“就像千刀萬剮,萬箭穿心……”
“原隰,別再說了……”朝生忍不住心疼。
“怎麽,你心疼了嗎?你怎麽會心疼?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原隰!”
朝生一把抱住原隰,“我知道,我現在知道了……”
“晚了!”
原隰把朝生推開,明明像是在笑,那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晚了,魔尊大人。我不愛你了。”他說。
他說他不愛她了。
“如今你繼任魔尊之位,也不過是因為魔界現在亂作一團,你要回來主持大局。”他說,“為了讓我和秦劍投降,你才主動來講和——難道不是嗎?這樣的話,你不費一兵一卒,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整個魔界歸於太平。尊上倒是好算計。”
“不是。”朝生道,“我從來沒這麽想過。魔界的事我也不想理會,你們誰最後輸贏各憑本事,我也不會插手。我來只是為了你。”
原隰卻依舊不信。
他不停地後退,也不讓朝生觸碰自己。
“那是尊上自己的事,與我何關?”原隰說。
“你真是這麽想的?”朝生直視著他的雙眼,生怕遺漏他絲毫神情變化。
“當然。”
他譏誚地說。
“為什麽你寧可相信別人的挑撥也不願相信我?他們說什麽你就信,我說什麽你都不信。為什麽?憑什麽?”朝生委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