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照顧……”朝生又重複這兩個關鍵詞。
秦劍:“……”
突然覺得脊背發涼,秦劍訕笑道,“對,沒錯,就是這樣。”
朝生沒有說話,沉靜的眼神卻也幽深如淵,沒有波瀾,卻似在醞釀著一切。
“其實公主,”秦劍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咱們不要他了,咱們找個更好的。”
“更好的?”
“對呀,就算你看不上我吧,但是這六界之中比原隰好的比比皆是,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秦劍說。
“可……我沒想過再找別人。”朝生說。
“這……有點難辦……”秦劍撇了撇嘴,摸了摸下巴沉思著。
突然計上心來,秦劍道,“要不這樣,我們也不去找什麽絕世好夫君了,畢竟夫君只有一個,看久了也會膩。我幫你搜集六界美男,讓他們來做男寵。一旦成為男寵,他們都是你的,而且永遠聽你的話,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不要。”朝生說。
“你不要?”秦劍嗤笑,“這是多少有權有勢者享受的尊榮,多少平平無奇者夢寐以求的奢華而糜爛的生活,你居然說你不要?”
朝生懶得搭理他。
“你——榆火公主,堂堂魔尊之女,魔族唯一的儲君,是魔界最尊貴的存在。而原隰他只是區區一個魔君——額……雖然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只要你一句話,你就是魔尊,整魔界都是你的,更別說什麽六界之內的美男,你想要誰就要誰,誰有權說半個不字?!”秦劍道。
朝生似乎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至少看樣子她是在琢磨這個問題。
“只要我繼任魔尊之位,魔界的一切都是我的。”朝生沉聲道。
“那是自然。”秦劍附和道。
秦劍以為朝生答應放棄原隰去找幾個男寵了。他連去什麽地方找什麽類型的美男都盤算好了,沒想到只聽朝生道:
“既然都是本座的,那也包括魔君。”
“那是自然。”秦劍十分得意地按著慣性應和著,等他說完才意識到朝生剛才說了什麽。
“什麽?”秦劍瞪大眼睛。
“男寵是個不錯的辦法,那樣他就不會背著我找別人,因為男寵沒有那個權利。”朝生說。
秦劍:“……”
“這麽說,你都認定原隰背著你勾搭上季桑了?”秦劍試探著問道。
“顯而易見。”
秦劍:“……”
“但是本座原諒他這一次。”
秦劍心中暗叫不好,榆火神君向來眼中揉不得沙子,如今即便誤以為原隰找上了別人,卻還是沒想要放棄,甚至說出了所謂的原諒的話。
顯而易見,這是真愛。
顯而易見,這次是真栽進去了——這其實算不上什麽好事。
他寧願她像從前一樣清冷無情。像發現祝余的半點不好就及時抽身。因為無論如何,他都始終站在她這一邊。
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秦劍除了支持,別無他法。
“你的母親說過,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親人,這話你也要永遠記住。”秦劍道。
“知道了。”朝生應聲便離開。
翌日清晨,朝生坐著八個魔族侍衛抬著的鑾駕來到北林宮。
“魔君有命,沒有他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進入北林宮!”宮殿外的侍衛攔著朝生的鑾輿。
在前面引路的侍衛冷聲道:“大膽!瞎了你的狗眼了嗎?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什麽?這是魔尊的鑾輿!魔界之中唯魔尊才能有此禮製,你等算什麽東西,我看誰人敢攔!”
眾人還不敢相信,畢竟魔尊即位的消息還沒有傳的這麽快。
“不行沒有原隰魔君的命令,誰也不能放進來!”守著北林宮的侍衛道。
只聽得朝生幽幽道:“要麽讓開,要麽死。”
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話,語調也沒那麽沉重,甚至有幾分慵懶,卻聽得人頭皮發麻。
朝生懶懶地倚坐在鑾輿上,懶散的姿態顯得百無聊賴,卻未曾抬眼看他們一眼。
即便如此,守著宮門的侍衛都被朝生的威壓逼得直直跪在地上,連站起來都難。
朝生抬了抬手,抬著鑾輿的侍衛立馬忽略掉跪在地上的眾人,徑直進入北林宮。
一路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最終竟然無人敢攔著。
原隰聽到動靜走到了暝雲殿的主殿,發現朝生不知何時早已坐在了主座之上。
她今日身穿一襲黑色長袍——她從前從不穿黑色。
而原隰為了讓她看著順眼,便也再也沒有穿過黑色。只不過後來來到魔界,他便又穿回了從前的一身黑——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朝生氣定神閑地倚靠在座上,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拖得很遠。
她雖然穿著黑衣,卻一點不顯老氣。黑色的長裙層層疊疊,上面是銀線繡著的大多大多盛開著的曇花,開得肆意而張揚。雖然說曇花一現,但是這些曇花卻定格在此刻,也仿佛定格了永遠。
三千青絲卻是用紅色的發帶輕綰著,整個人看上去極其恬淡慵懶——你完全可以忽略黑色帶來的那種讓人惶恐的感覺。她還是從前的素雅貴人。
明媚的鳳眸乾淨澄澈、波瀾不驚,但也極其慵懶,多了幾分讓人容易親近的氣息。眼角微微翹起,極其妖嬈動人。這雙眼睛生得實在好看,明眸善睞,顧盼神飛。眸光流轉之間,仿若輕雲蔽月,又似流風回雪。
殿裡的小廝在遠處看去也覺得奇怪,明明這個女子威壓強大,有著傲視蒼穹的君王的威嚴和淡漠,但是同時她也是那樣閑適隨和,沒有半點君王該有的嚴肅嚴整的尊容。這兩種矛盾甚至截然相反的氣質,卻在一個人身上呈現出來。這實在令人費解。但如果他知道她如此大費周章前來只是為了魔君原隰,便應該明白得七七八八。
沒想到再見她時,她是這副模樣。並非不好,她這個樣子其實很美,是與往日不同的那種美。
只是事隔經年,原隰再見到她,還是有些詫異,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心痛。
“你怎麽來了?”原隰不冷不熱地問。
“本座如何就不能來?”朝生說。
“你應該知道,這裡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可以進來。”原隰說。
“包括季桑嗎?”朝生沉眸。
原隰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所以愣了一下。朝生卻把這一時的遲疑理解為猶豫,甚至是默認的意思。
“她離死不遠了。”朝生漠然道。
清冷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朝生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而語調中的冷漠無情也是再明顯不過。
原隰一時間有些茫然。也沒聽明白她究竟什麽意思。但是他想,不過是區區一個季桑罷了,她想殺誰便殺誰,她有這個能力,誰也攔不住。而且他也不想攔。
其實她能來,他內心深處是很開心的,甚至是很激動的,只不過他自己不願意承認。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很不爭氣這個事實,但是他還是不想歡顏以待。
“隨你的便。”原隰依舊是之前那副冷漠無情的樣子,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朝生從他進來時就發現,這一年他變了很多。
從前在她面前,他總是穿素衣,要麽白色,要麽青色,總之不會很鮮豔,但也不會很陰暗。但是他現在卻穿著一身黑,如同她自己一樣。
朝生忽而意識到這是在魔界,這樣的穿衣風格才配得上魔族那樣冷酷霸道的氣質。
他額間的魔紋是一個暗紅色的標記,其實一點都不醜,只是顯得整個人更加妖冶神秘,亦正亦邪。
而最讓朝生難過的是,原隰身上本該有的那種莫名的甚至無法言喻的明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漠然的神色,還有身上毫不掩飾的戾氣和殺氣。
他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的,不是嗎?他本就桀驁乖戾,脾氣也不好,也沒什麽耐心。只是從前在她面前,他收斂起了所有的戾氣,做她身邊那個最溫柔最貼心的人。那麽明媚,那麽陽光,那麽溫暖。
曾幾何時,她差點就以為他原本就是一個溫柔而陽光的人。
只不過現在,他恢復了本來的樣子。或許在旁人眼裡不是太好,確實最真實的樣子。
他從前那個樣子一定很累。朝生想。
讓他偽裝得那麽辛苦的是她,讓他失掉從前那份明媚的也是她,朝生想,她的確對他很不好。
“原隰……”朝生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原隰聽到後又是一愣。他有很久沒有聽到她叫他名字了,甚至整整一年的時間,她都未曾入夢來。他對自己說這樣也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夢見她,想要再見到她。
可是即便真的見到了,那又怎麽樣呢?他要的愛,她不會給他。她心裡從始至終都愛著別人。而他……終究不過是個可憐且可笑的替代品罷了。
“我不論榆火神君來此有何貴乾,我一概不想知道。我隻想讓神君離開。”原隰冷聲道。
“本座不走。”朝生幽幽地說道。
如同無賴一般,她徹底把身子依靠在座位上,仿佛那意思就是在說,我今天就賴著不走了。
“如今你是神,我是魔。你我神魔不兩立。你走吧。”原隰道。
朝生卻慵懶地說道:“很不巧,本座剛繼任魔尊之位。”
原隰有些詫異,卻又覺得正常。她本就是魔尊之女,繼任魔尊之位,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