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瀲這才意識到,在落地的那一刻,晏綏就放開了抱著她的手,但是她的手一直拽著人家的衣服,死都不松手。
“啊……抱歉抱歉……”慕容瀲羞赧地立馬松手,低下頭不敢看他。
晏綏無奈笑笑,“無妨。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在下告辭。”
“等等……”慕容瀲叫住了晏綏,“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這時已經忘了稱呼人家公子,而是直呼你我。
“總歸不會再遇到了,叫什麽名字不重要。”晏綏說。
“等等,你別走……”
慕容瀲拋開了女子該有的矜持跑到他面前。原本她在郡主府裡便是被嬌生慣養的,膽子自然大了些。
“萬一日後遇到了呢?天地這麽小,而你我又都身在皇城之中,你又如何能保證這輩子不會再遇到?”慕容瀲問。
晏綏失笑,心想現在的凡間女子都這麽大膽了嗎?
慕容瀲卻被他溫柔的淡淡一笑晃了雙眼。
“那就再遇到時再告訴你。”晏綏說。
“誒——”
慕容瀲正要追上去,卻被趕來的丫鬟們攔住了。
“郡主,你沒事吧?”
“郡主,有沒有受傷?”
“……”
這些丫鬟們的問候一句也沒落在慕容瀲的耳朵裡。
慕容瀲呆呆望著晏綏離去的背影,心想我們還會再遇到的。一定會的。
楚狂無語地望著這一幕,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生無可戀地看著晏綏幻化了身影朝那些小妖走來,終於明白了晏綏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帶一群小妖過來?帶幾個小仙也總比小妖強吧。
“妖帝,您先別生氣,這些都是我帶來的。原本我也沒想要害人性命,我本來是要撮合……”
於是楚狂帶著生無可戀的表情給晏綏解釋了半天。
而另一頭。
謝皎把蘇故帶到安全的地方就想要離開。畢竟她突然這樣出現實在是不妥,萬一打亂了蘇故的命數就更不好了。
但是蘇故卻攔著她不讓走。
“姑娘,你是神仙嗎?”蘇故問她。
謝皎:“……”
現在的凡人都這麽聰明了嗎?
“不是。”謝皎不得不否認。如果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一切不都亂套了嗎?
“那你為什麽有能力和妖魔打鬥呢?”蘇故問。
“因為……因為……因為我是修仙之人,路見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斬妖除魔是我們的本分……”
謝皎隻好信口胡謅。
“所以這也是你為什麽過去了四年而容顏不改的原因嗎?”蘇故又問。
謝皎:“……”
“四年?”謝皎故意裝傻,她只希望蘇故不記得當年的事。
而且當年她並未真正意義上的出現在蘇故面前,他是如何認出她的?
“四年前也是你救了我,”蘇故說,“我一定不會認錯的。”
因為她身上有如同四年前那股桃花香氣。
謝皎:“……”
謝皎隻好裝作救人太多記不清事的樣子。“沒想到兩次都是你啊,這幾年沒見,都長這麽大了……”
謝皎正要摸蘇故的頭,卻被他躲開了。
蘇故說,“你不會是忘記我是哪個了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謝皎尷尬笑笑。
蘇故失落地垂下頭。
眼前的人已經長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眉眼皆與從前的既明沒什麽分別,只是現在的他略顯青澀,多了些少年氣。不過依舊很英俊,很養眼。
“那……你叫什麽名字啊?”蘇故問她。
“我……”謝皎現在不能和歷劫的既明有太多牽扯,便說“日後或許都不會再相見,問名字有什麽用。”
“可是四年前我們遇到了,如今又遇到了,今後誰又能保證不會再遇到?”
不得不說這樣的對話似曾相識。
謝皎:“……”
“救命之恩,我應當報答。”蘇故說。
“報恩?”謝皎無奈笑笑,“你要怎麽報恩呀?難道要拿些金銀財寶來答謝我嗎?我們修仙之人可不會貪戀那些身外之物。”
“我可以以身相許。”蘇故執著地看著謝皎,眼神毫不躲閃。
謝皎:“……”
現在居然流行這麽報恩了嗎?
“小公子,你才多大呀?話本子看多了吧。”謝皎輕彈了蘇故的額頭,忍不住笑道。
蘇故反駁道:“我也不小了,我都十七歲了。”
謝皎道:“你不是說四年前見我的樣子和現在沒有多大變化嗎?這只能說明我不容易老,並不代表我年輕。對我來說,你只是個沒長大的小朋友罷了。”
蘇故有些失落,沒有再說話。
“況且你現在還小,根本不知道情為何物。我告訴你哦,只有相愛才能成親,才能在一起天長地久。”謝皎如同一個老媽子,苦口婆心地勸導著。
“只有相愛才能在一起嗎?但是許多人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什麽相愛可言?”蘇故說。
“話雖如此,但是一個人一生如果連終身大事都要任人擺布,那這個人這一輩子豈不是活得很遺憾嗎?”謝皎如是說道。
雖然這樣說有教壞小孩子的嫌疑。但是既明好不容易過一次凡人的人生,擁有七情六欲,為何不讓他痛痛快快地過這一生呢?
打心底裡,謝皎還是希望他活得快樂。
“我……”
蘇故想說些什麽,想說這幾年他心裡一直記得她,一直惦念她,也心甘情願娶她,甚至和她永遠在一起。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為什麽說不出口。
“好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謝皎拍了拍蘇故的肩膀,“或許你說的對,如果有緣,我們之後還會再相見的。到那時候,或許很多事你就都明白了。”
蘇故正要說什麽,卻再也看不到謝皎的蹤跡。
“果然是神仙嗎?”蘇故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
朝生路遇祝余,原本無心和他多作糾纏,奈何祝余說起了一千多年的事。
“一千多年,七絕血陣,到現在你還認為僅僅是浮川和重行勾結所為嗎?”
祝余的話成功讓朝生停下腳步。
這些事她自然不會就這麽算了。
“千年前我就提醒過你,浮川和天界有些淵源。”祝余說。
“你究竟是站在哪邊的?”朝生問他。
朝生覺得可笑,祝余一直對天界忠心耿耿,沒理由這時候站出來反對天界。
“你只需要記住,不論我做什麽,我都絕對不會傷害你。”
“這個本座自然知道。你沒有那個能力,所以也沒有那個膽量。”朝生沉聲道。
從前他有那個能力的時候,不是照樣沒準備放過她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論你是什麽意思,對本座而言都沒什麽意思。”朝生一句話懟了回去。
“你說話很毒,不給人留情面,這個我一直知道。”祝余並不生氣。
“本座沒工夫和你在這裡強嘴,本座的事情自會親自查明,也不勞你費心。”朝生道。
“朝兒,你從前是愛我的,為什麽那麽輕易就放下了?”
現在,這些話已經完全不能讓朝生心裡生出一絲波瀾。她現在隻覺得心如止水。甚至她現在都沒那麽厭惡祝余。很多事情,她早就放下了。
現在不想和他多說廢話,只是因為怕原隰不高興。
“從前愛不愛也忘了,總之如今是放下了。從前的都過去了,現在根本沒有再提起的必要。”朝生說。
“不,不是這樣的。常聽人說,最初愛上的人會記一輩子。最後或許因為種種原因分開了,可是再愛上的人,也是會和從前那人相似的人。說到底,不過是會找個替代品罷了。”祝余說。
從前,照雲也聽人說過這樣的話。真不知道他們是聽誰說的。
朝生譏誚道:“怎麽,你覺得原隰和你很像嗎?你覺得你配和他相提並論嗎?”
“我又沒說他和我很像,你為什麽這麽說?難不成你心裡也是這麽想的嗎?”
朝生嗤笑一聲,“分明你還活著,本座若是要回頭,隨時可以。就算是死了,本座也有辦法復活,又何必舍近求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希望你心裡也是這麽想的。”祝余定定看著朝生,卻覺得心如刀割。
晏綏終於擺脫了楚狂,去找朝生。但是當他看到了站在朝生身旁的祝余,感覺似乎明白了一切。
在此之前,晏綏從未見過祝余。可是看到他的那一眼,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真想大白,所有的謎底都揭開了。
在長明殿那麽多年,他見過所有被朝生帶回來的人。
他們容貌各異,性格也不同,可是他總是覺得,他們這些人身上似乎都有一個相同之處。可他又說不出來那是什麽,只是一種感覺。
那時候他就在想,君上心裡一定有一個人。
先前他也以為,那些是君上帶回來的男寵。
可是後來他知道,君上帶那些人回來什麽都不會做,只是偶爾看兩眼,有的被遺忘的,甚至一眼都不會看。
而她看他們的目光也很平靜,有時或許會帶著些懷念,可也不那麽深刻。
直到原隰來到長明殿,似乎君上心裡那個人的影子愈發清晰。換句話說,或許原隰是最像那個人的。
不僅僅是因為君上對待他和對待旁人不同,更是因為在晏綏的感知裡,原隰有那些人共有的特點。他們那種特點不像是那些人那樣零星的,而是集中了所有人的特點。
可具體是什麽樣的,晏綏也說不上來,只是那樣的感覺,那樣深刻的感覺。
直到今日他見到了祝余。
的確有些像。像他們所有人,更像原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