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劍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把話題又回歸到了那個發簪上——
“瞧,你根本放不下。既然這樣,為什麽要離開呢?難道是想要以退為進,欲擒故縱?”
原隰冷聲道:“沒什麽事就滾。”
“怎麽,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嗎?”秦劍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你究竟想說什麽?”原隰可不會相信秦劍來到他這裡是來和他強嘴的。
“既然還愛著公主殿下,為什麽不主動去找她呢?難不成你還等著她來找你嗎?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了,驕傲如她,你說拋棄就拋棄,說斷就斷,她怎麽還可能再理你?你一個人窩在這裡,你的悲傷痛苦她就能看到嗎?”秦劍說。
“愛……那又怎麽樣呢?”原隰苦笑著,“她愛的又不是我。這樣對我和她都好。”
“呵。”秦劍不屑地笑笑,“真把自己當聖人了,還想著要成全別人。但是這一年多時間了,也沒聽說公主和那個祝余在一起的消息呀——不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了,我派人去長明殿打聽,他們說公主失蹤了一年多,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
原隰聽到關於朝生的事,下意識沉眸,神色微動。
“怎麽了?關心了?著急了?”秦劍笑笑,“那麽一個大活人,還不至於丟了,不過是不想讓你們這些傻子找到罷了。她本就喜歡清靜,如今指不定去哪處清靜的地方過自己的生活去了。誰有閑心跟你們這些傻子來那兒糾糾纏纏。”
原隰沒有說話,不過死死握緊的拳頭拳頭卻暴露了他此時的心境。
秦劍假裝沒看到。
“打個比方吧,如果公主真的來找你,你會怎麽樣?”秦劍問。
原隰依舊不說話。
“你是怕她不會來找你嗎?”秦劍嗤笑道,“還是怕她會來找你呢?”
“不過你也真別扭,一個大男人,跟個姑娘一樣別扭,吵架了生氣了還要別人來哄,我要是女人,肯定不找你這樣的。”秦劍說。
“滾。”
“我就不滾,你這裡可比我那兒清靜多了。如今每日打仗,軍營裡每天都是陣前的消息,煩都煩死了。”秦劍說。
正在此時,季桑又來了。
這一年裡,季桑基本每天都來。不是送些點心吃食,就是帶些好酒來。不過原隰從未接受過。
自從知道原隰墮仙成魔,黯然離開杻陽山後,季桑便每日追著原隰不放。起初原隰都不放她進這北林宮,後來秦劍偶然之中發現了季桑,就把人帶了進來,並且讓她每次放下東西就走。
其實原因也很好理解,秦劍看中了季桑帶來的東西。他長時間待在魔界,吃著都是魔界生長出來的東西。如今的吃食和酒水卻是季桑從凡間帶來的,味道自然有所不同。他也就是嘗嘗鮮。
不過原隰從來都沒看季桑幾眼,隻把她當成個送飯的,有時候秦劍回到軍營或是他的北境,原隰被直接讓人把她送來的東西扔了。
但是今日秦劍在這裡,季桑有秦劍撐腰,便光明正大的進了北林宮,甚至來到了暝雲殿。
“沒人讓你送這些。”原隰話音中不帶半點溫度。
季桑每次聽到他說這句話,都仿佛在心上扎了個窟窿。但是聽得久了,似乎也就習慣了。
“我知道,”季桑說,“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但是本君並不想看到你。”原隰說。
“你怎麽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秦劍說。
“你若是憐香惜玉,你的宮殿裡就不會沒有一個女侍。”原隰說。
秦劍訕笑道:“那是因為我……不濫情,那叫潔身自好。記得小時候公主她娘跟我說過,男孩子家家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原隰:“……”
“你還認識她的母親?”原隰沒有直說“她”的名字。都知道“她”是說朝生,但是二人心照不宣。
“那當然了,小時候就是她娘救了我,我才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公主,以此回報她們的恩情。”秦劍說。
“所以……你和她從小就認識……”原隰眼神晦暗不明,幽深卻落寞。
“當然了。”秦劍說,“不過也很早就分開了,再聽說她的消息,便是兩千多年前她下凡歷劫之時……”
秦劍正要把他所知道的那段過往娓娓道來,卻發現季桑還站在原地。
原隰冷聲道:“你怎麽還不走?”
季桑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剛才說到哪兒了……”秦劍撓了撓頭。
只見一個侍衛站在門口稟報道:“君上……是……是公主來了。”
在魔界能夠不帶名不帶姓直接叫公主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榆火公主。因為幾個魔君全是光棍,連個女兒都沒有。朝生是魔界唯一的公主。
原隰的心仿佛漏掉了半拍。
“你……你說什麽?”原隰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榆火公主,她在北林宮外,說要見您。”侍衛這次說的更詳細了些。
秦劍又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他擠眉弄眼的說道:“沒想到我的假設成立了,公主真的來了。”
原隰卻轉過身去沉聲道:“讓她走吧,本君不見。”
侍衛應聲走出去。
秦劍:“……”
“你腦子沒毛病吧?”
秦家想要摸摸原隰的額頭試試溫度,卻被原隰躲開。
“離我遠點。”原隰道。
“公主都親自來了,你還來這裡死要面子?”秦劍說,“你腦袋被門擠了嗎?”
“這不是面子的問題。”原隰說。
“那是什麽問題?”
原隰垂眸,黑色長袍上銀線繡著的雲紋在昏黃的燭光的照耀下若隱若現,然後整個人都置身在一片黑暗的陰影中。
是片刻的寂靜。原隰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其實,是因為她不愛他。原隰想。在她眼裡,他不過是個寵物那樣的角色罷了——從一開始他不就知道嗎?
“算了算了,老子也不想管,你愛怎麽著怎麽著!”秦劍癱坐在榻上懶得動彈。他現在只能待在這裡,如果他現在出去遇上公主,那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保不齊公主一個不高興殺了他。誰讓當初是他拐走了公主的小相公。
這時又進來一個侍衛,“君上,公主不肯走,說見不到您就不走。”
“不見!”原隰道。
侍衛又出去稟報。
秦劍卻在笑,“你小心惹毛了她,把你這北林宮拆了。到時候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原隰冷眼看向他,“少管閑事。”
幾個侍衛折返了好幾個來回,原隰依舊是那句“不見”。
“誒——你這就過分了。”秦劍道,“那可是公主,我永遠是站在公主那一邊的,你這麽怠慢她,是不是欠揍啊?是不是給你臉了?”
“你打得過我嗎?”原隰道。
秦劍:“……”
秦劍白了他一眼,決定還是得出去招待一下公主,畢竟大老遠的來一趟魔界。她似乎有兩千多年沒回過魔界了,甚至更久。
……
朝生在北林宮門口等了許久,反覆讓侍衛通報,等來的去還是那句“不見”。
但是她看到了季桑從北林宮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季桑在北林宮走得很悠閑,所以自然走的很慢。每次一來,她都要在宮裡逛上一圈。北林宮那麽大,雖然要花費許多時間。所以等她出來,正巧便趕上朝生在門外等著。
“榆火神君?”季桑主動上前打招呼。
她笑著和朝生說話,甚至笑中還帶著些得意。因為至少現在,她能進這北林宮,而榆火便只能在門外等著。
“嗯。”
朝生自然愛搭不理。
季桑又繼續道:“你怎麽在門外等著呀?為什麽不進去呢?我看原隰君上心情不錯……難道是他不讓你進來嗎?”
朝生懶得掃她一眼。
季桑自覺沒趣,便道:“我還有事先離開了。神君自便吧。”
季桑雖然走了,但是朝生更加不高興了。她現在很生氣。或許用吃醋來形容更為合適。
這才幾天,又換人了嗎?朝生想。
此時剛好秦劍出來,他連忙走到朝生面前,“公主,你別生氣,那傻子就是別扭,過幾天他自己知道錯了,就屁顛兒屁顛兒來找你了,你千萬別生氣。”
“本座記得當初是你把他帶到魔界的。”朝生幽幽地說道。
秦劍:“……”
“公主我錯了!”秦劍連忙認錯,求生欲極強,“但是他是自願跟我來的,否則我也不能強迫他呀!”
“所以本座一直沒來找你算帳。”朝生道。
秦劍松了一口氣。
“那個季桑……”朝生欲言又止,在此之前她說一句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婆婆媽媽過。
“你……你見到季桑了?”秦劍心中直呼不妙,眼神躲閃,顯然是很心虛。
“她剛從北林宮出來,然後走了。”朝生道。
秦劍原本想幫原隰辯解的,但是鑒於他不好好當人,還對把公主拒之門外,秦劍決定好好收拾收拾那廝。
“那個季桑吧……”秦劍故意裝作難以啟齒的樣子,“她其實和原隰也沒什麽,是每日來送送飯,順便噓寒問暖什麽的,其實也沒什麽……”
“送飯,噓寒問暖……”
朝生面上沒有什麽變化,神色一如從前平靜自若,但是秦劍卻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
秦劍知道他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神色,配上那樣的語調,果然起作用了,便更加裝作很為難的樣子說道:“公主你也別介意,畢竟原隰這裡連一個女侍都沒有,生活起居多有不便……季桑作為朋友,照顧照顧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