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記得在凡間的時候,原隰也曾捉弄她。此情此景,既然已經這樣,不捉弄回來實在可惜。
於是朝生一步步逼近原隰,原隰見狀不得不一步步後退。可是朝生步步緊逼,原隰退到最後背部緊貼著後面的石台,已經無路可退。
“朝……朝生……你……”原隰又一瞬的慌亂,竟然有些語無倫次,“你……還有什麽事?有……有都的話出去再說……”
朝生似笑非笑地看著原隰的反應,覺得這樣的他實在太可愛。
原隰遇到這種場面腦子一片空白,後知後覺,連忙把裡衣攏了攏,遮住了方才露出的肌膚。
“你躲什麽躲?我記得很早以前我就說過,長明殿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也是。現在長明殿是你的了,但你依舊是我的。”朝生一本正面不改色道。
原隰:“……”
原隰反應變得遲鈍起來,她說的“你的”“我的”讓他想了半天。
朝生看著他的樣子不禁笑了,“好了,逗你的。我先走了,你慢慢泡著吧。”
朝生說罷便轉身要離開。
正在此時她被原隰一把拉住。
原隰覺得朝生的確是和從前有些不同,至少,比從前開朗了一些。從前的她是不會開玩笑的,如今倒是會拿他來尋開心了。
不過這樣也好,什麽樣的她都好。
但是原隰怎麽會甘心被白白捉弄呢?他不找回來實在是有愧於他活了一千年。
“做什麽……”
朝生正要問原隰,卻猝不及防被他拉近。
於是,近在咫尺的原隰又敞開了剛剛攏住的裡衣,露出了胸膛。
朝生:“……”
“既然你說我是你的,你可以隨便看。”這回換原隰臉不紅心不跳。
朝生:“……”
面對原隰從羞澀到無賴的瞬間過渡,朝生有些懵。
這一頓操作下來,朝生反而有些心跳加速。她別過臉不看他。
原隰說:“就算你別過臉,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到了。”
朝生:“……”
朝生一臉茫然,但也帶有些局促。
“既然看了,就要負責。”原隰義正言辭地說,“現在現場還在,沒有被破壞,人證物證俱在,你想賴都賴不掉。”
朝生:“……”
“原隰長大了,學會耍流氓了。”朝生勾起原隰下巴,眼中卻是平靜如水,語氣也淡如行雲,倒是沒了剛才的局促。
原隰被這樣“調戲”著,反而愈加放肆,向朝生靠得更近。朝生無奈,隻好後退。原隰偏不讓她如願,而是步步緊逼,像剛才她對他那樣。
朝生扶額,眼前的場景真是沒眼看。眼前的美男眼中似有水霧迷蒙,瀲灩明媚。墨發垂下幾縷,少了往日的乖離和桀驁,多了些乖巧純良的感覺。素白的裡衣半敞著,更是風情萬種。眼神極其無辜,看著十分柔弱聽話,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欺負,卻也不禁心軟。
朝生覺得世道變了。明明她才是被流氓調戲的那個,而耍流氓的人的樣子卻比她還要無辜可憐。
“你總說我長大了,難道千年前你是嫌我年紀小?”原隰這樣說,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他的目光流連在朝生的眼眸和面龐。如今兩人都在水中,雖然都穿了衣服,可這般情景也極其曖昧。但是原隰眼神一如從前明朗,沒有半分邪念。
“不是。”朝生說。
不知為什麽,原隰聽到這個回答卻有些許的失落。如果真的是因為那個原因,那麽現在這個千年之後的他完全可以化解那個問題。可她說不是。那只能說明,千年前她不愛他,不是別的什麽原因,只是不因為不愛。可是不愛是最沒辦法的一件事。
朝生見原隰垂眸,以為是他這一千年過得很苦,剛才的一番話提起了他的傷心事。
她正要說什麽,卻被原隰搶先道:“可是我現在的確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而這一千年裡你一直在沉睡。說明我是可以趕上你的腳步的。”
“我……”
“我不嫌你老,你只要對我負責就好了。”原隰神色明朗,說出的卻盡是無賴流氓的話。
朝生:“……”
“好啊,你想讓我怎麽負責?”朝生順著他的話接下去。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和我成親啊。”
原隰知道他們說的都是戲言,索性就把條件開得更大些,既然都不可能實現,說說總可以吧。
“成親?”朝生凝神思索著,似乎的確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
原隰失笑,他道:“你還真在想呀?只是看了一眼就成親,那豈不是便宜你了?想什麽呢,怎麽能佔便宜呢?”
說這話時,原隰默默後退了兩步。
朝生:“……”
朝生表面氣定神閑,神態自若,心裡卻早就想收拾他,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人心險惡。
事實證明,原隰剛才後退兩步是明智之舉,因為下一刻,朝生便隨手甩了個水球過去。
原隰巧妙躲閃開。
朝生索性也不用法術了,直接用手掬了一捧水潑向原隰。
原隰一邊躲閃,一邊也向朝生灑水。
於是原本曖昧的氛圍瞬間變成了兩人打鬧玩水的場景。
“不準躲!”朝生道。
“我就躲,你能奈我何?!”
“你個無賴!”朝生憤憤道。
“我就無賴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兩人你來我往,相互朝對方潑水。好端端的溫泉成了他們打水仗的地方。
“原隰你變壞了。”朝生說。
“我哪有,我一直這麽善良!明明是你變壞了,偷看人家泡池子還不負責任!”原隰無賴道。
朝生:“……”
於是朝生又甩手給他投向一個水球。
“打不著打不著!”原隰嘚瑟著。
陽光照在原隰臉上,本就溫和的眼神更加明媚。他笑的樣子一如一個意氣昂揚的少年,沒有了平日裡的戾氣,只有陽光而肆意的笑,暖進人的心裡。
朝生有些愣神。聽楚狂說,自她走後,就沒再見他笑過。直到她回來,他又變成了千年前那笑的瀟灑肆意而溫暖明媚的少年。但他從來都不說,從來不訴苦,也從未因為這個而索求回報。她回來了,他只有高興,僅此而已。
這個傻瓜,怎麽這麽傻?
“原隰,你這一千年是怎麽過來的?”朝生停下手中的動作問他。
自從她回來,她從沒有問過他這些。她不是不關心,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問不出口。
原隰卻苦笑,“你是因為內疚才這樣關心我嗎?內疚讓我等了一千年,內疚我愛你卻給不了回應?”
朝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而她自己也從未這麽想。
“我……”
“我知道。”原隰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生怕她再說出什麽讓他難過的話。那些話,他知道,卻不想聽到從她嘴裡說出來。
“你不用那樣想,不用內疚,”原隰說,“你在或不在,這一千年我都會活過,所以這都和你沒什麽關系。我就算沒有等你,這一千年,我也會過來。”
朝生知道不是這樣的。楚狂告訴她,她在七絕血陣消失之後,原隰死活要去陪她。若不是初霽和秦劍勸他活下來報仇,讓他等她回來,他或許早就死了。
這一千年,他明明很苦。可她明明知道,卻還是問出來了。
朝生不覺得是什麽一時衝動或是心生憐憫或是感動歉疚,只是覺得這時候氛圍正好,心境使然,心之所指,所以她以吻封口。
一個如同蜻蜓點水的輕吻,落在原隰唇上。在那一瞬間,原隰心中所有的思量瞬間消失,所有的執著,所謂的自尊,可笑的驕傲,一切的一切,都潰不成軍。
其實她吻過他的。在一千年前,在她醉酒之後。那時候的吻也如同這樣輕,可落在他身上時,卻是同樣的重。
不同的是,那時的她是迷迷糊糊的,現在的她是清醒的。
可這些,只有原隰一人知道。
朝生的吻離開時,原隰還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良久,原隰定定看著朝生,喉結滾動,心緒久久不能平複。
“是不是覺得我可憐?”原隰問。
“不是。”
“是不是認為虧欠我,把這當做補償?”
“不是。”
“是不是此情此景,一時衝動?”
“不是。”
“是不是……在溫泉裡泡太久了,腦袋進了水?”
“不是。”
“是不是……”
“都不是。”
朝生的每一句“不是”都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那是……為什麽?”他睫毛微顫,眼中濕漉漉的,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
“因為是你。”朝生說,“因為你。”
“原隰,我……”朝生正要說話,卻聽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仙女姐姐,你去哪裡了?仙女姐姐?”
聽這聲音,是那個桃花小仙謝皎。
朝生竟然把找兔子的事忘的一乾二淨。
眼看謝皎步步緊逼,朝生沉聲道:“別過來,這裡沒有兔子。”
雖然朝生的聲音還是平靜無比,但謝皎還是聽出了一絲慌亂。
“仙女姐姐,出什麽事了?”謝皎問道。
“沒……沒事,你別過來!”
朝生讓原隰安心在池子裡泡著,她則出去引開謝皎。
“怎麽,你怕別人發現我們這樣?”原隰的話若有所指,她是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們之間有別的關系嗎?
“不是。我是怕她看到你欲遮還羞的樣子,還得對你負責。”朝生說。
原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