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朝卻道,“可我不愛你。”
華朝心中清楚的知道,感激是感覺,愛是愛,這二者從來都不一樣。
即便早已知曉了她最終的答案,如今聽她親口說出來,顧藍還是會覺得心痛。
他卻強裝不在乎,“無妨,我愛你就夠了。”
“你很傻。”華朝說。
顧藍沒有說話。
華朝說:“其實我很自私。我不愛你,卻也不想離開你。因為你是這個世上僅剩的唯一的對我最好的人,我很貪戀這種溫暖。我一面自私地享受著這種溫暖,一面卻無法給出回應。你明白嗎……我就是這麽自私。”
“不要這麽說自己。”顧藍為華朝攏了攏披風,“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和公主沒有任何關系。如果公主願意,我可以一輩子都守在公主身邊。
華朝從未想過,向來冷漠孤傲的顧藍,居然能說出這樣卑微的話來。
“一輩子嗎?”華朝有些難過,“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愛你呢?”
“沒關系,我……我愛你就夠了。”
華朝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顧藍,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傻……”
顧藍把她擁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
“把你衣服弄髒了……”
“無妨。”
她雖然不愛他,可是如果能帶她脫離苦海,那麽無論她之後會愛上誰,他都會祝福她。
可是當他帶著她離開的中途,她還是放不下祝余,面對追上來的祝余和他帶來的軍隊,華朝轉身隨祝余離開。
“顧藍,你走啊!我不要你管我!”
“你是我的誰啊,憑什麽要來管我的死活,憑為什麽認為我會跟你走?”
“顧藍,我愛的只有祝余,我永遠都不可能愛你,永遠都不可能!”
“我叫你走!”
聽到華朝為了趕走他說的這句話,顧藍只剩下無盡的悲痛,仿佛是一把劍插在心臟有把劍柄扭轉了好幾圈。
他來到了杻陽山,還是讓人建好了花朝恰了閣。原本準備不再打擾她,可是浮川還在,他的目的沒有得逞,華朝就依舊很危險。於是顧藍在花朝恰了閣建好之後就下山,這次他沒有現身,而是默默退守在暗處保護華朝。
他發現華朝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快樂,因為再次回來時,他從未見她笑過。
浮川知曉顧藍離開後便放棄了祝余這枚棋子轉而對付華朝。當初要利用祝余也不過是為了毀了華朝的歷劫。如今最直接的方法會更省時省力。
浮川對華朝出手時,是顧藍為她擋下了那致命一擊。
此時鶴與也出現,浮川隻好離開。他殺了凡人,十年之內不可施展法術,百年之內要經受反噬之苦,也夠他受的了。
“顧藍!”
彌留之際,顧藍聽到了華朝淒厲的呼喊,那聲音痛徹心扉,帶著無盡的痛苦和不忍。他看到了她為他留下的眼淚,看到了她眼中的難過和悲哀。
“顧藍,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你不要走……顧藍……”
“你知道嗎?我最不想的就是讓你覺得自己虧欠於我。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欠我什麽……”顧藍道,“所以……忘了我吧,不要帶著遺憾和愧疚活著……”
“華朝……若是來世還能遇到你,我一定要變成讓你喜歡的樣子,多多對你笑,或許這樣,才能吸引你的目光。”
回憶就此結束。過往的一切,就如同故事裡最不經意的潦草的幾筆,那樣匆忙,卻又那樣深刻,那樣讓人難過。
如今,輾轉幾世輪回,他們又相遇了,而他最終也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見到她就忍不住會笑,想要她的目光隻為他一人停留。可是她愛的從來都是那個人。
“原隰,你全都想起來了嗎?”季桑問。
原隰沒有說話。
“這是我在歸墟之境看到的。這是屬於你的記憶。你看到了嗎,榆火她根本就不愛你,她從始至終愛的都是祝余一人。”季桑說。
原隰此時雙眸猩紅,周身魔氣湧動,讓人不敢靠近半步。
“那又如何?!”原隰冷聲道,“不管她愛的是誰,今後她也只會是我一個人的,與你何乾?!”
“你還不明白嗎?她不愛你,你又何苦呢?”
“你可以滾了。”原隰道。
“原隰——”
季桑想要去拉原隰的衣袖,卻沒等近身就被原隰施法甩出很遠。
“滾。”
原隰強忍著魔氣噬心之苦,他現在要去找朝生,他要告訴她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很愛她,他會永遠守在她身邊。
“原隰,既然來了,別急著走啊。”
這是秦劍的聲音。
原隰緩緩回頭,果然是他!
“這就是你說的要事嗎?”原隰沉聲問道。
“還沒完,那只是個開始。”秦劍說。
秦劍此時的神態舉止和平日裡大相徑庭,此時的他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惡魔,眼中滿是嗜血的光芒。
季桑卻率先開口,“秦劍你想做什麽?”
她原本只是想讓秦劍幫忙把原隰約出來。此事晏綏死活不願意參與,她就隻好孤身一人來魔界找秦劍幫忙。他們好歹有幾面之緣,所以季桑才覺得秦劍會幫她。
“這裡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秦劍冷聲對季桑道,“要麽死,要麽滾,你選一個。”
“你什麽意思?”季桑此刻依舊沒有反應過來秦劍要做什麽。
秦劍沒有再理會她,而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立刻出現了一大批魔兵,他們齊齊向原隰圍上來。
“你要殺我。”原隰冷冷看向秦劍,他怎麽都沒想到有一日秦劍會對自己拔刀相向。
“別這麽詫異嘛。我敢保證之前好幾次,有那麽一瞬間——許多瞬間,你也是想殺我的。”秦劍漫不經心道。
原隰之前的確想殺他,因為他和朝生關系很好。但是就像想殺祝余一樣,他雖然想想,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真的動手。因為親手殺了朝生在意的人,並不會讓她死心,而會讓她掛念一輩子。他不想讓她心上住著永遠都放不下的死人。
“我到現在都很想殺了你。”原隰直言不諱。
“但你不會動手,至少在此之前不會。”秦劍笑笑,“可即便那樣,對我來說還是威脅。其實要說原因,你應該是懂的。畢竟在做凡人之時,你就出生於帝王之家,有些東西不難懂。若有朝一日你我聯手顛覆天界,難保你不會殺我而獨佔六界之主之位,我又不是傻子。”
“但我也說過,六界什麽的都不稀罕,我要的只是她,我只要朝生。”原隰此時聲音倒是沉靜了不少,沒了先前的戾氣和狠絕,只不過提到朝生時,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
“朝生……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秦劍道,“她如今是魔尊,她在一日,我如何實現自己的雄心?!你覺得她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把這六界鬧得天翻地覆嗎?她才是這一切最大的阻礙——一直都是。”
“你……什麽意思……”原隰如今隻覺得涼意從心底泛上來,“一千年前,杻陽山七絕血陣……”
“不錯,你倒是很聰明。”秦劍笑笑,“的確有我參與。其實魔界的所有魔君都參與了,到最後拔劍相向也不過是因為利益衝突——畢竟魔界之主只有一個。而且重行、浮川、祭白他們都不知道有我參與,因為我才是站在這一切的幕後之人,他們不過是被牽著走的提線木偶罷了。”
原隰漠然看著秦劍,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個追查了一千多年的真凶,居然近在眼前。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很可怕?覺得人心難測,世事難猜?”秦劍笑道,“那你是不知道還有更可怕的事。”
“還記不記得一千多年前,浮川殺了歸隱已久的前任天帝臨淵,用初霽鑄造的九幽劍布好七絕血陣,把臨淵困在陣法中幾天幾夜,最終將其魂魄打散,永世不得超生。你難道不感到奇怪嗎?為什麽現任天帝對此無動於衷?那可是帝欽的生父。其實當年殺前任天帝一事,帝欽也有參與。因為他的天帝之位是篡奪而來的,後來便把自己的生父也就是前任天帝囚禁起來,對外宣稱其退位歸隱。為了永絕後患,就和浮川合謀一起布陣殺了臨淵。而真正七絕血陣的布陣方法,也就是在那幾天幾夜裡對他生父的逼問中得到的。你說可不可怕?是不是覺得和帝欽相比,我好了許多?我也這麽覺得。”
秦劍笑道極其自然隨意,如同只是講了一個笑話罷了。
“就是從那開始,我和帝欽便合謀要殺了朝生這個多余的隨時可能阻礙我的人,我們一拍即合。”秦劍說。
“其實很多次,我都是有所動容的,我也於心不忍,畢竟我們相識那麽多年,交情不淺,而她也很好——至少對我沒什麽不好。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個傻子一樣為了所謂的情情愛愛連命都不要了,我要的,是整個魔界,乃至六界。六界之中,唯有權勢才是至高無上。權勢的滋味,一旦嘗過,就再也放不掉了。”
原隰問:“為什麽?你不是說你們從小就相識,朝生的母親還救了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這是原隰不明白的地方,秦劍甚至幾次向朝生提親,他以為秦劍是愛她的。
“所欠的恩情,我在兩千多年前便已經歸還。只要她嫁給我,也便可留下一命安度此生。可是她不願。既然做不了親人,就只能是敵人。她始終是魔尊正統,她不死,魔族子民便不會真正臣服於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明白嗎?”秦劍幽幽說道。
“秦劍,是我看錯了你。但是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朝生嗎?”原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