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我永遠用我的命換他的命!”朝生說著,便要把畢生修為渡給他。
“誒呀怕了你了!”鶴與連忙攔住她,“你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
鶴與隻好查看原隰傷勢。
眼看朱厭再次朝他們攻擊而來,朝生正要回擊,卻看到一道威壓衝朱厭直直逼來,頗有毀天滅地之聲勢。
“師傅!”
朝生看到那道紅衣倩影緩緩落到地上,周遭塵土飛揚,她卻衣不沾塵,遺世獨立。
是舜華。
朱厭被來自舜華的這一擊震得後退了好幾步。它看到舜華後本能地感到恐懼,卻也憎恨。她把它封印了那麽多年,它永遠都記得她。朱厭凶狠地朝舜華吼了一聲,渾濁的眼睛仿佛有著一潭死水,分明毫無半點生氣,卻散發出充滿仇恨的凝視,如同死亡的深淵一般。
“舜華,你終於現身了。但是吾今日要殺的不是你。”朱厭道。
“畜牲,你還敢出來晃悠!”舜華沉聲道,“本尊能封印你幾千年,就能再封印你幾萬年,你以為這六界之中,當真所有人都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朱厭自然可以聽懂舜華的話,它再次凶狠地向她嘶吼,似乎要爆發出幾千年的怒火和恨意。
“師傅,你不要再做傻事,這次,就讓我來!”朝生道。
朝生知道,舜華若是要再次封印朱厭,唯一的辦法還是同幾千年前那樣以自己的元神為祭,那樣所有人為了救她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我是師傅的徒弟,師傅沒有完成的事,就由我完成吧!”朝生擋在了舜華面前。
“為師不準!”
“不要——”
“不要——”
舜華、秦劍和鶴與齊聲喊道。
“你死了原隰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他一個人怎麽活下去?”秦劍厲聲質問,“你知不知道一千年前你在七絕血陣中消失,原隰差一點就跟著你去了,後來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活下來,也不過是為了等你,因為當時初霽和他說你一定會回來!”
“是啊,小朝生,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沒有說什麽,還輪不到你這麽一個小姑娘來舍己救人。”鶴與道。
舜華也道:“好徒兒,師傅多活的這幾年都是借來的,早該知足了,也早就活夠了,如今只有徹底封印住朱厭,才能永絕後患。否則它就會像今天一樣淪為被別人利用的工具,禍亂四方。”
“師傅……”
朝生覺得心裡堵得慌,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師傅,不要……”
舜華摸摸她的頭,“都是大姑娘了,怎麽還這麽戚戚於生死別離,這不過是常事罷了。這些事你早已經歷過許多,應該早就習慣了。”
“不……”
朝生被舜華定身在原地,動彈不得。她極力想掙脫舜華的術法,卻發現沒有一點用。
舜華輕笑道:“你師傅還是你師傅,若是連你都治不住,豈不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師傅,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還在若無其事地說著玩笑話。
“乖……”舜華衝朝生粲然一笑,而後轉身。
鶴與在為原隰療傷,眼下根本顧不上旁的兵荒馬亂。
“鶴與,要製服朱厭,真的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朝生問道。
“除非煉製出它的人出現控制住它,否則再沒有別的辦法。”鶴與凝眉道。
煉製出它的人朝生自然不知道是誰,但是能牽製住它的人……朝生突然想到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少煊!”
當初就是他暫時牽製住了朱厭,並且帶走了它。如今朱厭出現,這事定然和少煊乃至天界脫不了乾系。
朝生一直都知道這次朱厭是衝她來的,也是天界實在容不下她的緣故,可是少煊既然愛著師傅,一定不可能就那樣看著她去送死。
“少煊,你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出來!師傅是你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你忍心看著她重蹈覆轍,再一次為此而死嗎?!”朝生喊道。
舜華聽了朝生的話,一時間怔住了。
是少煊救了她?也就是說,放出朱厭,毀壞封印,是為了救她?
可是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救自己?
這些問題舜華通通想不明白,如今也無暇再耗時去想這些。
眼看舜華早已快要布置好陣法,等下就要和朱厭同歸於盡,朝生卻還是沒有掙脫舜華的定身術。
“姐姐——”
“舜華——”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是鬱壘和少煊。
“舜華,不要去做傻事,回來!”少煊沉聲道。
“姐姐,你不該為了這畜牲死兩次,不值得!就算你一定要收拾那畜牲,這次換我來!我願意替你去死!”鬱壘也道。
少煊終於出現,舜華漠然看向他,“想來朱厭現在已經完全被你掌控,如今它來魔界找我徒兒的麻煩,應該也是被你控制的吧?”
少煊微微蠕動嘴唇,似乎要說什麽,卻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他這樣,舜華隻當他是默認了。
少煊施法輕易控制住了朱厭,朱厭便乖乖聽話,甚至溫順地在遠處臥下來,一動不動。
“這是天界的意思。”少煊冷聲道。
秦劍皺眉,果然,天界還是對朝生出手了。這次是他們先出手的,那日後不論他做出了什麽,都不怨他,是他們自討苦吃。
舜華譏誚道:“你何時那麽聽天界的話?”
堂堂青陽宮之主,冷面無心的少煊帝君,又如何會屈服於天界的威嚴?說了舜華都不信。
“你神力尚未完全恢復,若是天界對你出手,恐怕區區一個鬱壘,根本護不了你。”少煊道。
天界以舜華威脅少煊——當年他的哥哥執玉煉化凶獸朱厭的事天帝已經知道了,甚至連他對舜華的情意都一並知曉了。從他解開封印放出朱厭的那一刻開始,這個事實便已經藏不住了。因為很多事情,是受不起推敲的。只要自己想想,把那些原本沒有考慮到的情理都結合起來,便都能想得通。
天帝不是傻子,甚至比許多人都聰明,否則不可能把前任天帝的眾多子嗣比下去,當了這天界之主。而且他也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情愛之事,所以這些事情,瞞不過他。
也正因為如此,天帝用舜華來威脅少煊,為了舜華,少煊不得不就范。
“本尊的生死與你有何關系,不需要你來管!”舜華也冷聲道。
她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尤其是少煊。她和他有殺兄之仇,期間還夾雜了諸多愛恨,實在不宜再次扯上關系。
少煊聞言心是緊緊一痛,仿如萬箭穿心一般,那種冰涼和痛苦傳遍四肢百骸。
她說她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她的生死用不著他操心。
是啊,他們之間又有什麽關系呢?從前她一直追逐在他身邊,他卻不相信她的半點真心。如今他寧願她再像從前那樣跟在他身後,即便是虛情假意也好。可是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有些事情,再也不可能了。
早知道她會再次為了封印朱厭而搭上自己的一條命,少煊是斷然不會把朱厭再次放出來的。因為他放出朱厭就是為了救舜華。如今看來,倒是他多走了一步,是他做得多余。
少煊正要帶著朱厭離開,卻發現朱厭此時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來,目光凶悍,發出一聲憤怒的嚎叫。
“吼——”
少煊沉眸,“這怎麽可能?”
舜華也意識到了這個事實——朱厭失控了。
突然,少煊耳中傳來一道聲音——
“朱厭能夠乖乖聽話不過是因為你和執玉血脈相通,流著相同的血罷了,再加上你找到了執玉留下的書稿和符籙,才勉強能夠控制它。但是寡人要的是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一切都不可失控!而你就是一個變數,少煊,寡人怎麽會全心全意相信你這個變數呢?寡人可不敢保證,你不會失控。”
是天帝!
帝欽沒有現身,是在用神識和他對話。
“你究竟想怎麽樣?朱厭失控,難道是因為你?”少煊同樣以神識回問。
“看來你還不笨,”天帝道,“朱厭現在,已經真正為寡人所用!”
當年執玉煉化出朱厭之後就被舜華帶回魔界關起來,直到朱厭真正出世禍害六界,舜華為了能夠封印朱厭,才無奈之下殺了它的主人。所以,直到此前,朱厭一直處於無主狀態。
而少煊雖然之前能夠牽製住朱厭,不過是他有龍族獨有的也是執玉之前用過的馭獸之法,再加上他和執玉一母同胞,血脈相連,才能夠製服住朱厭。
但是天帝知道執玉煉化朱厭的秘密之後,便設法和朱厭結下血契,真正成為了朱厭的主人。所以現在,朱厭只會聽命於天帝帝欽。
少煊深知此事的嚴重程度。他之所以沒有和朱厭結下血契也是有原因的。朱厭本為凶獸,加之魔氣、濁氣、怨氣、煞氣和戾氣的煉化,則成為六界之中絕對的邪魔。和它結契,說明雙方之間相互牽製。
雖說成為了它的主人,但是它的凶煞的魔性太過強大,稍有不慎就會反噬到主人,亂了主人心智,讓主人也走火入魔,永墮魔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除非主人死去,否則這血契永遠不會解開。主人將會和這凶獸一同為魔,相互影響,為禍六界——執玉之前定然也被反噬而成魔,而無法解開血契,所以無法封印朱厭,否則舜華不可能無奈之下殺了他。
怕就怕天帝被這凶獸影響,擾亂了心智,不慎墮入魔道。要知道魔族的血統並不可怕,可是若是心成了魔,那才是真正的邪魔。
天帝命令朱厭把朝生和舜華一並殺了,替他鏟除這兩個禍害。朱厭得令之後,便朝舜華這邊攻來——它最恨的還是把它封印了幾千多年的舜華,所以只有先殺了她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小心!”
“師傅小心!”
朝生和鬱壘一起護在舜華身邊。少煊也替她擋下了朱厭的攻擊。
“朝兒,你現在有傷在身,走遠一點,別管我!”舜華對朝生道。
“不行,師傅,我怎麽能扔下你不管!”朝生自然不會乖乖聽話。
舜華道:“與其來保護你師傅這老東西,還不如看看你那小情郎還有沒有命活!”
朝生心一沉,看到了還在原地為原隰療傷的鶴與。鶴與沉聲道:“小朝生,你放心,你這小情郎死不了,交給我!”
朝生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朱厭粗著嗓子怒吼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別想逃!”
“找死!”舜華也皺眉怒吼道,“看來你是想再嘗嘗被封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