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心理罪(全集)》第22章 仇恨
  第22章 仇恨
  邢至森沒有食言。第二天,方木來到公安局的時候,邢至森徑直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指指桌子上一大堆卷宗:“你就在這裡看吧,可以用我的杯子喝水,暖水瓶在桌子下面。”

  他轉身走到門旁,想了想,又補充道:“有人敲門,你不要理會,也不要接電話。”說完,他就把門鎖好,走了。

  方木明白他的意思——讓無關人員查看公安卷宗是嚴重違反紀律的事情。

  他怎麽不想想,萬一我就是凶手呢?

  方木苦笑一下。不管怎樣,他很感激邢至森的這份信任。

  他打量著這間辦公室。面積不大,只有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靠牆放著一張三人沙發。其余的空間都被幾個書櫃佔據了,方木試著拉拉書櫃的把手,都鎖著。

  方木坐到桌子前。在他面前,是厚厚的、用牛皮紙裝訂好的卷宗。封皮上寫著案由、案發時間、地點及被害人姓名。方木抽出最下面的那本。

  故意殺人。1999年12月31日。師大俱樂部。陳希。

  看到她的名字的瞬間,方木突然感到窒息,仿佛被死死地捏住了喉嚨。

  他擦擦驟然模糊的雙眼,定定神,艱難地翻開這本卷宗。

  詢問筆錄。現場勘查報告。屍體檢驗報告。接下來是現場照片。方木的手開始顫抖。

  躺在小車上的陳希。脖子白皙修長,末端呈現出可怕的空白。除了領子上的幾個血點,長袍潔白無瑕。

  落在舞台上的頭顱。長發被血水糾結在臉上,隱約可見寬闊白淨的額頭、曲線美妙的臉頰。

  頭部近照。長發被分開,表情從容安詳。只是眉頭微微蹙起,眼睛緊閉,嘴角似乎還帶著隱隱的微笑。下面是整齊平滑的創口,肌肉呈現出毫無生機的蒼白。

  落在舞台上的斧頭。長柄,鐵製,平淡無奇。斧刃上看不到明顯的血跡。

  方木發出不可遏止的抽泣,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照片上。

  良久,方木咬住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會保護你。

  方木把它塞回下面,深呼吸,然後打開了第一本卷宗。

  故意殺人。1999年9月17日。師大男生二宿舍三樓衛生間(西側)。周軍。

  看完全部卷宗,已經是下午5點了。邢至森悄無聲息地返回辦公室。他點燃一支煙,坐在方木的對面。

  方木低著頭,不想讓自己仍然紅腫的眼睛被邢至森看到。

  “有什麽想談談的麽?”

  方木搖搖頭。

  邢至森的臉上看不出失望的表情。他站起身,拍拍方木的肩膀:“走,我們一起吃飯吧。公安局食堂的飯菜還不錯。”

  方木抬起頭,勉強笑了一下:“不了,我想早點回去。”

  方木坐在64路公共汽車上,眼望著窗外。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期,人聲、汽笛聲響成一片。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急切的表情,也許在盼望家中或簡單或豐盛的晚餐吧。那些匆匆的腳步、轉動的車輪,帶著他們奔向乾燥的拖鞋、溫軟的米飯、親切的埋怨、孩子的呢喃。

  生活,就像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時而平靜,時而狂暴,時而浪花起伏,時而波濤洶湧。

  方木眼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感到全身無力。

  對面開來一輛25路公共汽車。方木看著它與自己交錯而過。車廂裡面是擁擠的人群,或坐或站,或者表情麻木或者大聲談笑。每個人的生活互不相乾。命運平淡如斯。

  只是,再沒有那個人了。

  “如果下一個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殺死我。最好在背後,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

  屍檢報告上說,陳希曾經被乙醚麻醉過。她是在深度昏迷中被砍下頭顱。

  想不到,一語成讖。

  汽車駛過師大,方木卻不想動。他呆呆地坐著,一直到終點。

  下車之後,他慢慢地走在回校的路上。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街邊的路燈依次亮起。他的身影一次次被拉長,又縮短。

  他越走越快,最後全力奔跑起來。路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看著這個莫名狂奔的男孩。

  在奔跑中,他再次爆發不可遏止的痛哭。

  兩天后,方木參加了陳希的葬禮。

  葬禮在朝陽溝火葬場舉行。參加的多是陳希的同學,WPO小組的人也來了。

  陳希的父母被她的姑媽和姑父攙扶著,向前來對陳希作最後告別的人一一點頭答禮。

  陳希的長相酷肖其父。

  大堂裡回響的不是哀樂,而是莫文蔚的《愛情》,據說是陳希生前最愛的一首歌。

  若不是因為愛著你,怎麽會夜深還沒睡意……

  方木繞過擺放在靈堂中央的棺材,陳希靜靜地躺在裡面,脖子上纏著一條淡紫色的紗巾。感謝殯儀館的化妝師,她看起來安詳無比。

  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舍不得這樣放棄。不停揣測你的心裡,可有我姓名……

  她的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緊握,似乎收藏著一個深埋心底的秘密。

  愛是我唯一的秘密,讓人心碎卻又著迷,無論是用什麽言語,只會,只會思念你。

  追悼會結束。當悲痛欲絕的陳希父母被親屬和同學扶出靈堂,當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陳希的屍體抬起,準備放上那個冰冷的推車,方木回過頭。

  我愛你。

  周軍被勒死在廁所裡。死後被凶手擺成了大解的姿勢,應該是害怕被別人過早發現屍體吧。

  佟倩被推下樓,摔死在平台上。凶手把現場打掃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宋飛飛被綁在旗杆上活活凍死。凶手剝光了她的衣服,卻沒有性侵犯的痕跡,他只是想殺人,僅此而已。一尊雪中的雕塑。

  賈連博被落下的冰凌插死。從現場來看,應該是意外。沒有人可以計算得那麽準確。然而,凶手為什麽不像前兩次那樣,隱藏屍體或者清理現場呢?

  他完全可以把宋飛飛和賈連博的屍體塞進體育場的看台下面。倘若如此,十天半月都可能不被發現。

  把她綁在旗杆上,是想展示他的殘忍與睿智吧。每個藝術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擺在展廳裡最顯眼的地方。

  對於凶手而言,賈連博的死,與其說是個意外,不如說是一個驚喜。冰凌從天而降,死者瞬間斃命——還有什麽死法比這個更讓人感到詭異和驚歎?

  比起旗杆上的宋飛飛,他應該更希望人們看到跪伏在體育場外,脖子上插著冰凌的賈連博吧。

  至於陳希——當著3000多個人的面,砍下她的頭顱,然後從容逃走。

  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完美謀殺,絲毫不留痕跡。然後在一旁欣賞觀眾的恐懼與逃亡,警察的慌亂與困惑。

  《惡魔的盛宴》。

  那晚的話劇,是他一個人的表演。他的盛宴。

  聰明。謹慎。強壯。殘忍。傲慢。喜歡戲劇性的冒險。

  更重要的是,在他心裡埋藏著深深的——仇恨。

  什麽樣的仇恨,需要用殺戮去平息?

  什麽樣的仇恨,需要用生命來償還?
  什麽樣的仇恨,能讓凡人異化為魔?

  什麽樣的仇恨,能讓死亡變成藝術?

  凶手,男性,身體強健,智商高,性情謹慎、冷靜、殘忍、內向,渴望萬眾矚目。

  而且,他就在我的身邊。

  “你是說,凶手就是這個學校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你認識的人?”

  邢至森和方木坐在校園旁邊的一個小飯店裡。面前的飯菜早已涼透了。邢至森透過香煙燃起的薄霧看著方木。

  “是的。”

  “為什麽?”

  “第一,殺死周軍的人,一定是一個熟悉他的生活習慣的人。在宿舍樓裡殺人有很大的風險,弄不好會被其他人撞見。但是周軍有在深夜大解的習慣,那恰恰是宿舍樓裡最安靜的時候。所以他一定非常了解周軍。第二,佟倩在複印室裡被騙到天台,然後被凶手推下樓摔死。那麽他一定知道佟倩當晚需要加班,而且佟倩不可能被一個陌生人在深夜帶到天台上。第三,陳希被殺死在舞台上,而且殺人手法與劇情一致。這說明凶手一定事先知道劇情的發展,他應該至少看過彩排。所以,他一定是這個學校的人。”

  邢至森默不作聲地吐著煙圈。方木的分析與他的推斷基本一致。他看著小飯店裡進進出出的大學生,衣著或華貴或樸素,臉上卻都是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他想象不出這些年輕人中的一個會有如此殘忍的性格,如此謹密的心思。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方木想了想,輕輕吐出兩個字。

  “仇恨。”

  仇恨?邢至森皺皺眉頭,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會有什麽樣的仇恨?“仇恨並不都是殺父之仇或者奪妻之恨之類。”方木仿佛看透了邢至森的心思,“仇恨往往會在不經意間悄悄滋生。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玩笑話,都可能是仇恨的源頭。當一個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他就有理由仇恨。”

  方木抬起頭:“那天,在我的宿舍裡,你的一個微笑,就讓我恨不得當場掐死你。”

  邢至森看著方木。在這個男孩的眼睛裡,已經找不到初次見面時的緊張,以及與年齡相稱的單純。他的眼神滄桑、落寞,帶著深深的倦意卻又炯炯有神。

  “你仇恨過誰麽?”

  “當然。”方木低聲說,“高中時欺負我的高年級學生、抓住我作弊的老師、出言不遜的售票員……”他長出一口氣,“可那些都是轉瞬即逝的仇恨,我現在最恨的,只有他。”

  方木看著邢至森的眼睛:“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如果你抓住他,請讓我……”

  “讓你幹什麽?”

  方木沒有作聲,再次低下頭去。

  方木來到俱樂部門前。發生命案之後,這裡冷清了許多。即使警方已經撤掉了警戒線,也沒有人願意再來這裡逗留。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了進去。

  二樓的走廊裡空空蕩蕩,方木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四周回響。

  他站在靠近樓梯的地方。

  吳涵就是在這裡被凶手打倒。

  他站了一會兒,抬起手,在空氣中揮動了一下,擊打著某個看不見的物體。

  吳涵腦後的傷口基本上與肩膀垂直。凶手大概是在吳涵正後方用鈍器擊中了他的頭部。

  惡魔之夜,凶手雙手舉起斧頭的時候,能看出他的慣用手是右手。

  方木一動不動地站著,似乎想捕捉到那個人的氣息。

  四周安靜無比,偶爾聽見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入。衛生間的水龍頭滴答作響。

  良久,他慢慢地轉身走開,心情沮喪。

  走到樓下大廳的時候,方木看到劇場的門敞開著,仿佛一隻詭異的獨眼,不懷好意地窺視著空無一人的走廊。

  它目睹了一切,卻無法說出真相。

  方木走過劇場門口,投去怨怒的一瞥。隨即,他就停下了腳步。

  劇場內坐著一個人。

  光線很暗。在大片空白的座椅中間,那個人背對著方木,一動不動地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方木按捺住驟然劇烈的心跳,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走進劇場,慢慢向他靠近。

  漸漸地,方木的眼睛適應了劇場裡的亮度。在與他相距幾米左右的時候,方木看到那個人的後腦貼著紗布。

  是吳涵。

  方木呼出一口氣,腳步也不再刻意放輕。

  他走到吳涵身邊坐下。吳涵顯然已經發覺他的到來,卻並不轉頭,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

  舞台上空空如也,各種裝飾彩帶黯然無光地垂著。地板被草草擦洗過,一層薄薄的灰塵覆蓋其上。

  方木看著那攤依稀可辨的暗紅色,以及粉筆勾勒出的幾個輪廓,清晰地記得那是頭顱及斧頭陳列的位置。

  他的心臟猛烈地疼痛起來。

  吳涵重重地歎出一口氣:“就在這裡……眾目睽睽之下?”

  方木無語。

  吳涵低下頭,小聲說道:“對不起。”

  方木苦笑了一下:“跟你沒有關系。”

  “我知道。”吳涵重新望向舞台,“可是……陳希是個好女孩。”

  “別再說了!”方木的聲音變得嘶啞。

  吳涵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話地閉上嘴。

  兩個人在越來越黑的劇場裡並肩坐著,彼此一言不發,直到四周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徹底包圍。

  良久,方木站起身來。

  “走吧。”

  吳涵應了一聲,拎起書包。方木摸索著探出腳,卻感到手臂被吳涵一把抓住。

  黑暗中,吳涵的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方木,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一定要抓住他!”

  (本章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