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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全集)》第53章 貓與鼠(一)
  第53章 貓與鼠(一)

  送鄧琳玥回到寢室之後,方木突然很想一個人走走。

  他來到體育場,圍著跑道一圈圈地走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大腦竟然一片空白。直到無所不在的冷空氣讓他打起寒戰,方木才恢復了意識。

  今天,我吻了一個女孩?
  接吻的整個過程都模糊不清,並不像想象中的初吻那樣令人刻骨銘心。方木從回憶的旋渦中掙扎出來,看到鄧琳玥嬌羞地依偎在自己懷裡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天,我做了什麽?
  剛才在樓下的時候,鄧琳玥的眼睛裡分明寫著戀戀不舍,而方木卻不敢再與她多待一秒鍾。

  我怎麽會這樣?
  是因為寂寞麽?還是別的什麽?
  我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脆弱?
  方木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快閉寢了,杜宇正在玩CS,聽見方木進來,匆匆回過頭來問候一聲:“回來了?”

  方木很怕他細問,應了一聲之後,就拿起臉盆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燈又壞了。黑暗中,方木把臉浸在裝滿冷水的臉盆裡,雖然冷得全身發抖,卻感到一陣暢快的清醒。

  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從腳背上飛快地跳過。方木嚇了一跳,一口水嗆在喉嚨裡。他猛地把頭從臉盆裡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定睛一看,一隻黃黑花紋的小貓正在衛生間門口看著他。是孟凡哲的“湯姆”。

  方木又好氣又好笑,手捧著一把水作勢要潑它,誰知它並不怕,歪著小腦袋看著方木。方木側側手,在手心裡留下一小汪水,揮了過去。

  湯姆飛快地躥了出去,那些水全灑在了一個剛剛踏入衛生間的人腳上。

  “哎呀,對不起。”方木趕忙道歉,抬起頭一看,是孟凡哲。

  “是你啊,sorry。”

  孟凡哲笑笑,表示不介意。

  湯姆逃到衛生間外,並不跑遠,坐在地上看著他們。孟凡哲看著湯姆,眼中滿是憐愛。

  “它真可愛,是麽?”孟凡哲夢囈般喃喃自語。

  “是啊,”方木突然來了興致,笑著說,“傑瑞。”

  孟凡哲扭過頭來看著方木:“傑瑞?”他笑了笑,低下頭,仿佛在思量著什麽,“傑瑞……傑瑞……”

  毫無征兆地,孟凡哲突然轉身離去,湯姆見狀,也豎著尾巴,跟在主人身後悄無聲息地走了。

  方木自感無趣,伸手去拿香皂,想了想,又向孟凡哲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剛才孟凡哲看著湯姆的眼神中,除了憐愛,似乎還有——惋惜。

  回到寢室,杜宇還在不知疲倦地鏖戰。

  “喂,怎麽樣?”他頭也不回地問。

  “什麽怎麽樣?”

  “你的浪漫約會啊?”

  “還能怎麽樣,吃飯唄。”方木突然有點心虛,他飛快地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裝睡。不知道過了多久,杜宇終於關掉電腦,爬上床,沒過幾分鍾就打起了鼾。

  方木卻一直沒有睡著,他緊閉著眼睛,努力把三個字驅逐出腦海。

  劉建軍,這是一個讓方木想都不敢想的名字。

  早晨6點半,方木就被手機的提示音吵醒,睡眼蒙矓地打開一看,是一條短信:“一起吃早飯吧。”

  號碼很陌生,方木想了想,看看通話記錄,是鄧琳玥的手機號碼。他一下子睡意全無,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考慮了半天,決定不去。又過了半個小時,杜宇起床了,方木也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和他一起洗漱,一起走下樓去食堂。剛剛出了宿舍樓的大門,就看見鄧琳玥站在門口,臉凍得通紅,雙手插在衣袋裡,雙腳不停地跺著。

  看見方木,鄧琳玥沒有埋怨,笑笑說:“你總算出來了。”

  杜宇非常驚訝,不過看看滿臉通紅的方木,識趣地說:“我先走了。”

  見杜宇走遠,鄧琳玥小聲說:“怎麽這麽晚,沒收到我的短信麽?”

  “哦……沒聽到。”

  “睡得太晚了吧?”鄧琳玥臉色微紅,“還是根本沒睡著啊?嘻嘻!”

  方木躲開她的視線:“還是……先去吃飯吧。”

  方木像做賊似的和鄧琳玥坐在食堂的角落裡吃早飯。他這麽做並不多余,許多熟識他們的人都投來了詫異的目光,尤其是幾個籃球隊的隊員,不僅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方木如坐針氈。鄧琳玥倒顯得十分大方,碰到意味深長的目光的時候,還會回望過去直到對方移開視線。

  漫長的早飯終於吃完了。方木簡單地和鄧琳玥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食堂。還沒等走出門口,就聽見鄧琳玥在身後叫他。

  她疾步走過來,臉色因為走得過急而略顯潮紅,目光嚴厲。

  “方木,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丟人?”語氣比目光還要咄咄逼人。

  “……沒有。”

  “那你為什麽對我這個態度?”

  “我……”

  “覺得對不起劉建軍是麽?”鄧琳玥的語氣稍微和緩了一些,“我跟你說過了,我跟劉建軍從來就沒有開始過,不能因為他追求過我,現在受傷了,我就不能去愛我愛的人。”

  方木一言不發。

  鄧琳玥等了一會兒,看方木還是不開口,歎了口氣,小聲說:“如果你不喜歡我,請直接告訴我。”她頓了一下,“如果你覺得吻過我,就要對我負責,那麽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別做可笑的事情。”

  她看看手表:“你有課?”

  “嗯。”

  “快去吧,你要遲到了。”

  方木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樣轉身就走似乎太殘酷了點,含含糊糊地說:

  “你別胡思亂想,稍晚點我再聯系你。”

  聽到這句話,鄧琳玥的臉色好了很多,目光也柔和起來。

  “晚上,我們能見面麽?”她小聲問。

  “沒什麽事的話,應該,可以吧。”

  “好。”鄧琳玥笑了。

  方木氣喘籲籲地跑上教學樓的二樓,迎面看見鄒團結正站在走廊裡打電話,見方木過來,劈頭就問:“你看見孟凡哲了麽?”

  “沒有啊,怎麽了?”

  “這家夥缺了好幾次課了,偏偏老師好點名,已經被擒了N次了。”鄒團結瞥了一眼教室,“老頭放出話來,孟凡哲再不來上課,畢業答辯就不讓他過。”

  “給孟凡哲打電話了麽?”

  “打了,不接。”鄒團結晃晃手裡的電話,無奈地說。方木看看手表,馬上要上課了,他來不及和鄒團結多說,轉身就往教室跑,邊跑邊想,孟凡哲不是已經不怕點名了麽,怎麽還不去上課?
  晚上,自習室裡。方木心不在焉地翻著面前的一本書,鄧琳玥安靜地坐在一邊,她正在翻譯一篇英文文章,速度很快,偶爾按動面前的電子詞典,小聲誦讀著句子。

  實在是看不進去。方木抬起頭,漫無目的地在教室內掃視著,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向門口望望。沒人。

  哼,這小子還算講信用。

  下午邰偉來找方木,先是笑嘻嘻地開了方木一通玩笑,什麽桃花運啊,英雄救美之類的。方木知道他是指鄧琳玥的事情,心想他和鄧琳玥的行蹤果真逃不過這家夥的眼睛,搞不好那天吃晚飯的時候邰偉就在身後跟著。

  邰偉奚落夠了,就正色說方木和鄧琳玥在一起,兩個人都可能是凶手的目標,所以要寸步不離地保護他們。方木急了,說如果邰偉這樣做的話,別怪他翻臉。邰偉先是曉以大義,後是動之以情,無奈方木就是不同意,也隻好作罷。不過他仍然堅持在“不影響方木和鄧琳玥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加以保護。方木注意到他在用“正常生活”這個詞的時候,眼中滿是揶揄,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方木站起身來,鄧琳玥抬起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方木晃晃手裡的煙盒,鄧琳玥無奈地點點頭,眼中帶著一絲嗔怪。

  站在走廊裡,方木點燃一支煙,向兩邊望望,有個人在走廊盡頭的樓梯間裡飛快地露了一下頭就不見了。盡管只是匆匆一瞥,方木還是馬上就認出那是邰偉手下的一個警察。

  靠,這家夥,還是找人來跟蹤我。方木無奈地搖搖頭,靠在牆上默默地吸煙。吸了大半支,突然來了興致,他看看手表,7點26分,第十節課馬上要下課了。

  不遠處燈火通明,能隱隱聽見有人在上課。

  他打定主意,轉身進了自習室,快步走到鄧琳玥身邊,小聲說:“收拾東西。”

  鄧琳玥不解地看著他。方木的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有警察在跟著我們,跟他們開個玩笑。”

  鄧琳玥一下子興奮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書包,穿上外套,緊張又期待地小聲問方木:“我們該怎麽做?”

  方木示意她先坐在座位上,把手機調到振動。幾分鍾後,下課鈴驟然響起。方木在心中默數十秒後,一把拉起鄧琳玥:“走。”

  兩個人迅速走出自習室,出門的一瞬間,方木用余光瞥了一眼走廊另一端,那個警察果真就站在那裡。

  他拉著鄧琳玥走向那間剛剛下課的教室。

  方木和鄧琳玥混入人群,他邊拉著鄧琳玥往後排走,邊用手機撥打鄧琳玥的電話。

  鄧琳玥拉拉方木,舉起手中不斷震動的電話,小聲問:“怎麽辦?”

  “接聽,然後一直保持通話狀態。”說完,方木看了看警察和人群前進的方向,那是通往教學樓後門的方向。

  他轉過頭對鄧琳玥說:“走,兩個人目標太大,分開走,你往這邊走。”他指指警察前進的相反方向,“先下到一樓,隨時聽我的命令。”

  “好。”鄧琳玥激動得渾身發抖,捏著電話轉身走了。

  方木快步朝警察的方向走去,那個警察不時向前張望著,根本沒想到目標就在自己身後。方木小心地躲在其他學生身後,始終和他保持5米左右的距離。

  警察邊走邊拿出電話,方木悄悄接近,極力傾聽著。

  “……不見了……你在幾樓……六樓?我去後門……對,你在前門守著,快點。”

  果然。方木笑了笑,放慢腳步,把手機放到耳邊。

  “你到哪兒了?”

  “一樓。你呢?”鄧琳玥氣喘籲籲的,不過聽起來又緊張又興奮。

  “快去正門,趕在警察之前離開教學樓。”

  “好的,然後呢?”

  方木沉吟了一下:“去地下室那邊集合,保持通話。”

  方木跟著那個警察下到一樓。那個警察跑到門口,四下張望了一下,又返回樓裡,直奔傳達室,向值班員詢問著什麽,值班員一臉茫然地連連搖頭。警察又跑到門口,站在原地,緊緊盯住每一個從身邊走過的人。

  方木躲在角落裡,想了想,拿起電話小聲說:“先掛斷,一會兒打給你。”

  “嗯,你要小心。嘿嘿。”

  方木掛斷電話,撥通了J大的總機,查到教學樓後門傳達室的電話號碼後,又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傳達室麽?我是專案組的,後門那裡有一個警察,對,就是他,讓他接電話。”

  方木看見值班員匆匆地從傳達室裡走出來,向門口的警察揮揮手。

  “同志,你的電話。”

  那個警察一臉疑惑,不過還是快步走進了傳達室。方木暗暗好笑,掛斷電話,疾步走過去,貓著腰從傳達室的窗戶底下出了教學樓。

  地下室位於東北角。施工隊無意中發現了這座地下建築。後來找來專家做了現場考察,鑒定得知這是一個國民黨時期的地下監獄。監獄一共分兩層,全部由水泥灌製而成,上層有八個大監房,有半層露出地面;下層是兩個大水泥池子,專家說那是水牢。因為是歷史遺跡,所以J大校方沒有動它,和市裡商量後決定原樣保留,現在地下室主要用來堆放一些廢舊桌椅。前段日子,警方還考慮要不要在六號監房處布控,後來為了節省警力,乾脆鎖死了地下室。

  方木氣喘籲籲地趕到地下室附近,卻看不見鄧琳玥的影子。他心一沉,趕快拿出電話。

  很快就接通了,鄧琳玥同樣呼吸急促,能聽見話筒裡呼呼的風聲。

  “你也脫身了?”

  “是,你在哪兒呢?”

  “馬上就到地下室了,你已經到了麽?”

  “嗯,你怎麽這麽久還沒到?”

  “呵呵,我老覺得有人在後面跟著我,我就先去了超市,又去了食堂,還繞著宿舍樓轉了兩圈,反跟蹤嘛。哦,我看見你了,先掛了。”

  方木覺得有些好笑,還反跟蹤呢,他收起電話,看著鄧琳玥蹦蹦跳跳地衝自己跑來。

  鄧琳玥一下子跳到方木面前,臉色紅潤,眼睛在夜色裡閃閃發亮。

  “好刺激啊,像動作電影一樣。”

  看她那興奮不已的樣子,方木倒覺得有些後怕。他看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不遠處,那個破舊的建築悄然默立,好像一個全身繃緊、隨時準備捕食的怪獸。

  一陣冷風吹來,方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走吧,這地方太偏僻了。”

  “怎麽,你害怕?”鄧琳玥調皮地眨眨眼睛。

  “你不怕麽?”

  “不怕,有你在我身邊呢。”鄧琳玥的語氣堅決而熱烈。

  方木無語,冒險的激情過去,反而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女孩子。

  電話突然響起來,方木按下接聽鍵,邰偉焦急的聲音馬上傳進耳朵:“方木,你在哪兒?在什麽位置,鄧琳玥跟你在一起麽?”

  “是的,別擔心,我們很安全。”

  “到底在哪兒?我帶人過去接你。”

  “不用了,一會兒再打給你。”方木生怕邰偉罵他,匆匆關了手機。

  “走吧,我們也回去吧。”他拉拉鄧琳玥,“要不邰偉要罵人了。”

  鄧琳玥停下腳步,低著頭,似乎在等著方木開口。方木站了半天,才冒出幾個字:“你……快上去吧。”

  鄧琳玥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抬起頭盯著方木看了幾秒鍾,輕聲說:“不親我一下再走麽?”

  方木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這裡……人太多了吧?”

  鄧琳玥不說話了,眼睛望向別處,隔了好久才輕聲說:
  “方木,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嗯?”

  “那天晚上,我們接吻的時候,你哭得很厲害,能告訴我為什麽嗎?”見方木不說話,她又問道,“你的心裡是不是曾經有過一段非常難忘的感情?”

  方木轉過身,背對著她,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紅了眼眶。

  “能跟我說說麽?”鄧琳玥柔聲問道。良久,她才聽到方木顫抖的聲音:
  “我曾經認識一個女孩,我很……很愛她,可是我一直沒有向她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直到她死去……”

  鄧琳玥輕呼了一聲:“啊?怎麽死的?生病麽?”

  “不是。”方木閉上眼睛,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般說道,“她是被人殺死的。凶手,是跟我同一個宿舍的同學。”

  “什麽?!可是,為什麽?”鄧琳玥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方木已經無法回答了,他甚至無法站穩。

  蹲下身子,方木把臉埋在手掌裡,肩膀劇烈地抽搐著。

  後背突然被一個身子緊緊貼附著,鄧琳玥的雙手緊緊抱住方木的肩膀,幾滴熱淚落在方木的脖子上。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你心裡苦,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鄧琳玥用力抱著方木,仿佛想盡力平息他的顫抖。

  這個男人,也需要保護。

  方木手舉著電話,慢慢地走上樓梯。電話那頭,邰偉正在大聲咆哮,不用放在耳邊也能聽見他的吼聲:

  “……我告訴你,再有一次,我他媽饒不了你!”

  方木此刻也為自己的魯莽舉動深感悔意,所以很能體會邰偉的心情。如果鄧琳玥或是他在分頭離開的過程中被凶手抓住機會下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方木耐著性子一再地向邰偉保證下不為例,說盡好話之後,邰偉方才作罷。

  打開宿舍的門,杜宇卻不在寢室裡,一張留在電腦桌上的便條告訴方木:他和陳瑤去看通宵電影,今晚不回來了。方木暗自慶幸,否則杜宇看見自己兩眼通紅的樣子,一定要問的。剛挨了邰偉一頓臭罵,他可不想再被別人糾纏著問個不停了。

  正在刷牙的時候,聽見走廊另一端傳來大聲的叫罵,緊接著,有什麽東西被叮呤咣啷地扔在走廊裡。

  方木含著牙刷走出衛生間,看見一個人站在走廊裡對著寢室裡的另一個人破口大罵,寢室裡的人一言不發,只是一件件地向外扔東西。衣服、書籍、球鞋、被褥,那個人身邊很快就堆了一大堆東西。

  方木認得那是孟凡哲的寢室,站在走廊裡叫罵的是他的室友王長斌,那麽站在寢室裡向外扔東西的肯定就是孟凡哲了。

  這是怎麽了?平日裡老老實實的孟凡哲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
  方木匆忙地漱口,收拾好洗漱用品後,就向孟凡哲的寢室走去。

  走廊裡站了很多人看熱鬧,而王長斌也不再罵人了,只是插著腰,氣鼓鼓地看著孟凡哲一件件向外扔東西,看起來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無奈。

  方木走到跟前的時候,大概孟凡哲剛剛把王長斌的最後一件東西扔出來,門“砰”的一聲在方木面前關緊了。

  方木看看扔了一地的東西,問王長斌:“怎麽回事,怎麽搞成這樣?”

  王長斌陰沉著臉說:“這SB有病!”

  鄒團結圍攏過來幫助他收拾東西,方木說:“要不去我那裡先對付一宿吧,杜宇晚上不回來。”

  “不用。”王長斌頗為生硬地拒絕了,他指指鄒團結,“我去他們寢室,正好劉建軍也不在。”

  方木點點頭,轉身望著眼前這道緊閉的門,伸手推了推,裡面鎖住了。他在門上輕叩了兩下,裡面毫無反應。方木又敲了幾下:“孟凡哲,是我,開門好麽?”

  什麽東西“砰”的一聲砸在門上,又落在地上,嘩啦一聲碎了,大概是瓶子之類的東西。

  方木嚇了一跳,不由得倒退兩步。其他人也氣憤起來,鄒團結更是拉住方木:“別管他,這也太過分了。”方木無奈,也蹲下身子幫助王長斌收拾東西。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幫王長斌在鄒團結的寢室安頓好,王長斌拿出一盒煙來分給大家。抽煙的工夫,有人問王長斌到底怎麽回事。

  “咳,別提了,孟凡哲養了隻貓你們都知道吧?平時他對待這貓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似的。可那死貓也太煩人了,好幾次在我床上撒尿不說,有一次還在我的書上拉了泡屎。第二天我拿著書去上課的時候,那股味,熏得我周圍的人都直捂鼻子。”

  好幾個人嘿嘿地笑起來。鄒團結插嘴道:“你們平時關系不錯,你提醒他一下啊。”

  “是啊,其實要是這點事我也不能跟他發這麽大的火,”王長斌不耐煩地抓抓頭髮,“你們不知道,最近這家夥不知道怎麽了,變化特別大,每天不是在寢室裡發呆,就是玩失蹤,課也不去上,好心提醒他幾次,他連理都不理我。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後半夜吧,我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地一睜眼睛,好家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嘴裡叨叨咕咕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麽。我當時還納悶呢,背單詞怎麽不開燈啊,結果仔細一聽,你們猜怎麽著?他在念自己的名字!孟凡哲、孟凡哲、孟凡哲,翻來覆去就是這三個字。我當時就嚇醒了,尋思他是不是夢遊啊,就沒敢叫他。”

  “後來呢?”有人開口問道。

  “他念叨了一陣自己的名字之後,突然就開始揪自己的頭髮,用腦袋砰砰地撞牆,撞得那叫一個狠。我當時都嚇傻了,直到他睡覺了我都沒敢動地方,一直挺到天亮。”王長斌的聲音裡還有一絲顫抖,可見提起當晚的情形他至今還心有余悸,“跟他共處一室太可怕了,就像今天,我跟他說老師點了好幾次名他都不在,老師發火了。這神經病居然什麽也不說就往外扔我的東西,你衝他喊,他就跟沒聽見一樣。”

  屋子裡其他的人也聽得心驚肉跳,不鹹不淡地扯了幾句之後就紛紛散去了。

  方木回到寢室裡,關掉電燈,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好久卻睡不著。

  孟凡哲在夜裡像著了魔似的反覆念自己的名字,應該跟他曾經怕點名的心理障礙有關。可是他已經不怕點名了,現在做出這麽反常的舉動,究竟是為什麽呢?

  以方木對孟凡哲的了解,他是個個性軟弱的人,僅僅憑借他自己,恐怕沒那麽順利克服這種心理障礙。他應該找了專業人士做心理治療,可是突然出現這種反覆,難道在治療中發生了什麽事?

  方木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決定第二天找機會和孟凡哲談談。

  噩夢又如約而至。

  燃燒的寢室。死去的人們。面目全非的他。

  其實,你跟我是一樣的。

  方木掙扎著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仍然是緊緊抓住枕頭下的軍刀,等到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內衣都被汗濕透了。汗水順著額頭淌到脖子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方木費力地坐起身來,拿著毛巾和香皂,準備到衛生間洗把臉。

  走廊裡隻亮著一盞吸頂燈,光線很暗,可是方木還是一下子就發現了地上的幾個暗紅的小點。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那些紅點上抹了一下。紅點的表面已經乾涸。方木撚撚手指,有些濕黏的感覺,湊到鼻子下聞聞,甜腥的味道。

  是血。

  方木頓時感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張皇失措地向四周張望。空蕩蕩的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扇扇緊閉的門。低頭看,前方還有幾個血點,一路指向前方的衛生間。

  方木慢慢地站起來,踮著腳朝衛生間走去。

  有人受傷了?
  還是僅僅有人流鼻血?

  衛生間那黑洞洞的大門越來越近,方木的心也越跳越快,那怦怦的聲音仿佛在走廊裡回響,方木甚至覺得,如果衛生間裡有人的話,自己的心跳聲早就被他聽到了。

  終於看到了。

  在一片漆黑的衛生間裡,空氣中滿是血腥味,有一個人站在水池前,不知在撕扯著什麽,黑暗中只能看見他的頭和肩膀在晃動,口中似乎還有吧唧吧唧的咀嚼聲。

  方木悄悄地把手伸向電燈開關。

  日光燈的鎮流器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衛生間裡亮如白晝。那個人也被嚇了一跳,霍然轉身。

  是孟凡哲。

  強烈的燈光從頭頂直射下來,孟凡哲眼眶發青,眼睛裡黑漆漆的一片,竟然看不到眼白。

  他的嘴邊一片鮮紅,還不時有黏稠的紅色液體從嘴角滴落下來,仔細看去,唇邊還黏著幾撮黃黑相間的毛。

  方木心中大駭,和孟凡哲愣愣地對視了幾秒鍾之後,顫巍巍地問道:
  “孟凡哲,你在幹什麽?”

  在那一瞬間,方木可以肯定在孟凡哲的眼睛裡有一絲凶狠的表情閃過,但隨之就是幾乎要漫出眼眶的無助與絕望。

  “我……”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下來,聲音裡也帶了哭腔,“我不知道……”

  方木這才注意到他手裡還拎著什麽東西,定睛看去,是一條毛乎乎的,沾滿鮮血的動物的腿,看起來,很像是貓腿。他向孟凡哲的身後望去,水池裡一片狼藉,血肉、內髒和皮毛亂糟糟地堆在那裡,似乎還在冒著熱氣。

  方木繞過孟凡哲,小心地走過去。沒錯,水池裡七零八落的正是孟凡哲的貓——湯姆。

  四周沒有刀之類的利器。看來湯姆是被孟凡哲用手生生扯成幾塊的。

  方木轉身看看孟凡哲,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門口的方向,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方木扯起他的袖子,從他手中把那隻貓腿拽下來,扔在水池裡。孟凡哲呆呆地任由方木擺布,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方木站到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凡哲,你能聽見我的話麽?”

  過了好久,孟凡哲的眼珠才慢慢地移向方木的方向,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孟凡哲的嘴角咧了咧,他好像一個中風後遺症患者一樣慢慢半轉過身子,伸手指了指水池裡的貓。

  “湯姆……他們都討厭它。我也不能……再……依靠它……”

  方木盯著孟凡哲呆滯的雙眼,竭力去搞清楚他這句話的意思。

  “什麽意思,依靠誰?”他搖晃著孟凡哲的肩膀,“你說話啊!”

  孟凡哲的身體在方木的動作下劇烈地搖擺著,人卻好像清醒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抬起手在嘴邊胡亂抹著,當他看到手上全是血和貓毛的時候,嚇得又去臉上亂抹,結果滿臉都是橫縱交錯的血跡。

  “到底怎麽了?”方木用力捉住他的手,低聲喝問道。

  “是你?方木?”孟凡哲好像剛剛意識到面前的人是方木,身子一下子癱軟了,眼淚和鼻涕刷地流下來,“幫幫我,幫幫我,求求你,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麽,好像做夢一樣……”

  方木把手插在孟凡哲的腋下,竭力撐住他的身子。

  “我會的,我會幫助你,你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孟凡哲的視線落在水池裡,好像一下子來了力氣。他驚恐萬狀地指著湯姆的屍骸:“這不是我乾的,這不是我乾的……我不是有意的……”

  他向方木猛撲過來,一把拉住方木的衣領,眼中是深深的恐懼與祈求:

  “別告訴別人,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不是瘋子,我不是有意那麽做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瘋子……”

  他放開方木,又一個箭步衝到水池前,用手捧起那些皮毛和血肉,四處張望著,嘴裡兀自說個不停:“快收拾好,快,別讓別人看見……快!”他原地轉著,似乎在瘋狂地思考應該把這些東西扔在哪裡。

  方木被他攪得心煩意亂,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隻好拎著門口用來倒剩飯的大塑料桶走過去,示意他扔在這裡。孟凡哲用力把湯姆的屍骸按進桶內的泔水裡,又飛快地跑進裡間的廁所,拿出一隻紙簍,把裡面用過的手紙統統倒進桶裡。接著又跑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嘩嘩地衝洗著水池裡的血跡。把所有的水龍頭都擰開了,他還嫌慢,用手不住地在水池裡擦著。

  當最後一根貓毛旋轉著消失在下水道裡,孟凡哲又從門後拿出拖把,用力蹭著地上的血跡。方木手足無措地看著孟凡哲飛快地清理著衛生間,感覺腦子裡亂極了。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手,疲憊不堪地靠在牆上喘著粗氣,方木小心地問他:

  “到底怎麽回事,你能跟我說說麽?”

  孟凡哲無力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最近很不對勁。我常常忘記自己做過些什麽,寢室裡很多東西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拿回來的。”

  方木想了想:“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孟凡哲連連搖頭:“不用不用不用。”又仿佛自言自語般說:“我會好起來的,嗯,我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不要指望任何人……”他反反覆複地念叨著,看起來毫無信心。方木默默地看著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孟凡哲突然站直身子,勉強衝著方木笑笑:“我,我回去了,你,”他垂下眼睛,“替我保密好麽?”

  “好的。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看看醫生。”

  “呃,好的,如果我覺得需要的話,我會去的,再見。”說完,他就腳步虛浮地走出衛生間,搖晃著向寢室走去。

  衛生間裡一下子恢復了安靜,只能聽見水管裡汩汩的流水聲和日光燈鎮流器的鳴叫。方木站在原地,好一陣子沒有動。他看看乾乾淨淨的水池,又看看那隻大塑料桶,突然感到今晚的孟凡哲是那樣的陌生。

  比第一次見到他還要陌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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