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抽他狗日的臉
九龍郎若早就按耐不住,聞聲兩眼放光,興奮的衝那陀智道:“早就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動手!”
他把捏在手心裡的錦囊伸出來,激動的又道:“長孫先生真是神人,遠在數百裡之外,居然可以未卜先知,預見到會有東川人馬過來滋事,留下錦囊妙計,不然你我還真的不好處理。”
那陀智拔馬回頭,把臉轉過去面向浩蕩的東川兵馬,微微哼了一聲:“長孫先生神機妙算,當然能夠算到這一出。”
瞥一眼九龍手上的錦囊,那陀智問:“裡面的字條,你看清楚了嗎?”
“當然看清楚了!”九龍郎若露出滿口白牙,面目猙獰的答道:“上面寫著,抽他狗日的臉!”
“抽他狗日的臉!”那陀智重複一遍,沉聲道:“不是要他狗日的命,呆會動手,切記不要傷對方主將的性命,殺兵跟殺將,是兩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九龍郎若雙眼一眯,看著前方道:“他們已經過來了!”
對面的東川陣中,確實動了。
奔回去的副將,義憤填膺的大罵不休,一口唾沫一個字的向彭剛述說了談判的效果,添油加醋、斷章取義,把那陀智說的即愚昧又無禮,不但辱罵了副將,還辱罵了彭剛和彭大雅。
“蠻人可惡!”副將臉紅脖子粗:“將軍,他們根本不將朝廷放在眼裡,不將製置使司放在眼裡,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傲慢無度,粗鄙橫蠻!末將好言相勸,他們卻惡言相向,實在可惡!”
彭剛臉色變了變,按刀的手緊了一緊。
“將軍,此恨不可休!我們有軍令在手,不如直接推過去,鬧出事端來,責任盡在蠻人身上!”
“對,蠻人不尊王化已久,縱然現在歸順了朝廷,卻是舊習難改、惡習難消,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今後我們就別在西川混了!”
“西川也是朝廷地界,蠻人豈能置身法度之外?”
“將軍,事不宜遲,拖下去也於事無補,乾脆動手吧!大軍推過去,蠻人死傷幾個,自然就退了!”
“是啊,萬言不敵一力,說那麽多不如直接動手!”
左右的將官,被副將言辭感染,又遠遠的望見了雙方談話的過程,心浮氣躁,氣憤難平,紛紛叫嚷起來。
內中有許多官宦子弟,又有許多驕橫之徒,平時橫行慣了,對外雖然夾著尾巴,對內卻如螃蟹般凶悍,加上心中對蠻夷天然的輕視,哪裡能容忍在蠻部面前丟臉受挫,一時間群情激昂、叫罵連綿。
彭剛心裡,也有慍怒,東川雖然戰事不及西川殘酷緊張,但也打了幾次城池防衛戰,見過血博過命,有戰陣經歷,雖然了解石門蕃軍力強橫,但眾口鑠金之下,也難免的開始心態動搖,加上身邊官軍身份的加持,隱隱的有了乾一架的想法。
眾人多說幾句,彭剛就下了動手的決心。
“既如此,蠻部不尊號令,就不能怪我等不顧同僚臉面了。”他冷笑幾聲,在馬上坐直了身子,肅容一撩身後大氅,喝道:“兒郎們聽令!”
“末將等在!”
眾將官滿臉泛紅的抱拳應承。
“前軍前推,以橫隊向前,據長槍堅盾,聽鼓聲為號,鼓點不休、腳步不止!”
彭剛冷著臉高聲下令,語氣鏗鏘,透著堅不可摧的信念。
末了,他眼睛裡寒光一閃,補充道:“遇有冥頑不靈者,不必顧慮,長槍推過去,萬事有本將承擔!”
“奮勇向前者,入鹽監之後,重重有賞!”
眾人聞聲都是大喜,這等好事,如何不令人高興?
於是得令聲不止,前軍的將領們紛紛打馬離去,留在後面的人卻唉聲歎氣,羨慕嫉妒恨的看著前軍的人肆意吆喝。
等了一會,看看前軍一萬人變方陣為橫隊,在前面組成了一道長長的橫線,正對著對面蠻部的正面,宛如一堵好幾排人組成的厚實牆壁,彭剛心中稍有的不安,也盡數去掉了。
“人數對比起碼有兩倍,蠻人再強,這等內訌的時候也不敢下殺手,只能憑人數力道來推揉擠攘。”他琢磨著:“人多就會佔優勢,嘿嘿,看來這回要佔便宜了。”
扭扭頭,他衝旗牌官作了個眼神。
旗牌官會意,返身揚手,立在後陣幾面大大的牛皮鼓,被鼓手猛烈的敲擊起來了。
鼓點如雨,咚咚咚的似重錘擊胸。
東川兵站定了腳步,隨著鼓點大聲叫嚷,第一排據盾,後面的舉槍,步步向前。
僅憑這架勢,是很有聲威的。
就連對面的那陀智,也忍不住讚了一句。
“不錯,沒想到東川兵演起戲來,還真的可以唬人。這槍盾相連練的,有幾分功力。”
九龍郎若咧咧嘴,一臉的不削:“繡花枕頭,毫無用處。”
那陀智不禁笑起來:“既然你這麽說,你平不了東川兵,又該如何?”
“若我一刻鍾內平不了這幫狗日的,我就回去石門蕃,一輩子種田不再出來!”九龍郎若眉毛一挑,大聲道:“還有,一年不吃肉!”
“好!這可是你說的!”那陀智道:“你的那份肉食供給,可要給我。”
“沒問題,但是話先說好。”九龍郎若瞪眼:“我平了東川兵又怎樣?”
“平了東川兵,我就向長孫先生進言,述說你的表現,讓你在先生心中帶兵的能力,更進一步。”那陀智眨著眼睛道:“指不定先生一高興,就許你單獨帶兵的職位。”
石門蕃蠻部軍規,為將易,為帥難,將好勇力而凶橫,帥要堅韌而沉著,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帥才更是將中翹楚。
那陀智從石門蕃眾將中脫穎而出,漸漸的有了長孫弘麾下第一將的地位,而九龍郎若的哥哥九龍昂德,也在長孫弘身邊耳聞目染,受益匪淺,也超脫了一般軍將,這兩人都是九龍郎若身邊鮮活的例子,他早就想跟他們一樣,讓長孫弘另眼相看。
所以那陀智故意這麽一說,果然激起了九龍郎若無邊的鬥志。
“這可當真!”九龍郎若又驚又喜,兩眼放光:“好!瞧我的吧!”
他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跳下馬去,提著刀跑到前面去了,逼得那陀智不得不拖著聲音高聲叮囑:“記住,切勿過了頭!”
九龍郎若頭也不回的揮揮手,示意他記住了。
鼓聲連連,腳步聲隆隆。
東川兵的前軍踏著鼓點,像一條碾過地面的紅色滾蛇,在號子聲中步步前移,兩軍對峙的空間本就不遠,不大的功夫,就到了石門蕃軍陣的眼前。
握著鉤鐮長槍的蠻兵們依舊面無表情的立在原地,看著漸漸逼近的東川兵,無動於衷。
好像壓過來的,不是人群,而是一陣風。
帶隊的東川兵前軍將領,甚至能從前面已方軍士的肩頭上望出去,看到對面石門蕃蠻兵因為長期太陽照射而黝黑的臉上一個個小疙瘩了。
“還不跑?”他大聲的罵道:“等著爺爺們過來給你們松松皮肉嗎?”
東川兵陣中一陣哄笑,有人大聲的附和:“他們皮緊了,要松一松。”
“兄弟們,把這群蠻子揍成豬頭,讓他們像豬一樣逃回去。”
哈哈的笑聲更猖獗了。
前伸的長槍槍尖,幾乎就在前排的蠻兵身前一丈來遠的地方晃動,亮閃閃的金屬反光刺人眼睛。
蠻兵們終於動了,一隊隊人從後面跑上來,站到前列戰友的兩側,將正面的隊形拉長,正好與壓過來的東川兵正面相對。
“嗯?要頑抗?”
東川兵前軍將領嗤之以鼻:“這麽點人,一共能站幾排?四排還是五排?我這邊有近十排人吶!”
“怎們跟我鬥?”
他把手揚起來,高聲呼喊:“兄弟們,給我抵上去,把蠻子擠開!”
東川兵隨之發出一聲呐喊,很配合的把踏前的腳步踩得重了不少,振地有聲。
打群架嘛,聲勢最重要。
腳步聲裡,突然爆發出一聲震耳發聵的暴喝。
“呔!”
這聲暴喝如此之響,在上千人的呐喊聲裡,依然如此的引人注目。
仿佛這一聲不是人喊的,而是天上掉下的雷。
一個壯實的身影,如一道閃電般的從蠻兵的頭頂跳了出來,像一頭豹子,又像一隻跳得無比高的熊,越過前排蠻兵的頭頂,憑空的躍過東川兵亮晃晃的矛尖,重重的落在了第二排和第三排兵卒的頭上。
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面蠻兵身上的東川兵措不及防,沒有人想到會有人從天上跳下來,看著身影的目光,宛如看見了天神。
“咚!”
厚實的腳板踩在兩個兵的胸口上,兩人連喊都沒有來得及喊出來,就被踩到了塵埃裡。
身影如一發炮彈,踩倒人之後就地一滾,接連撞翻了四五個人,劈開了一塊塊小小的空地,引發了一場巨大的混亂。
九龍郎若抬起頭,標志性的露出一口白牙,猙獰的一笑,隨即跳起來,捏著手中去了刀柄的長棍橫掃八荒,口中怒喝道:“給我打!打得他們娘親都不認識!”
長棍是桑木棍,又粗又結實,打到人身上,發出一片殺豬般的喊聲。
陣腳大亂。
前軍將領被人頭阻隔,看不到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察到身邊亂了起來,一片騷動,不僅高聲怒罵:“誰他媽在……”
話音未落,只聽耳邊有親兵恐慌大喊:“小心、小心!蠻子跳出來了!”
將領猛抬頭,卻只看到一片陰影遮蔽了陽光,有什麽東西從頭頂蹦了過來。
他本能把手中的刀子上揚,無意識的揮舞,但一瞬間之後,一根長棍掃開了他的刀。
刀被大力的掃飛,飛到後面不知道哪個倒霉鬼的身上,一聲慘叫。
緊接著,一條結實有力的強橫大腿膝擊在將領鼻梁骨上,伴著一聲西川有名的粗話“狗日的!”,將領被生生的擊得飛起,倒撞到身後兵丁的身上,巨大的力量令他和身後的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的鼻梁骨被撞斷,當場昏迷。
鼻血順著嘴巴流下,滴滴落在西川的黃土地上。
所以他沒有看到,一群群仿佛踩了彈簧的石門蕃蠻兵,生龍活虎的從後面跳出來,舞著棍子,跳到東川兵陣中,如猛虎入羊群,吃肉不吐骨頭一般刹那間擊碎了東川兵看似強硬的軍陣。
就像一股洪水衝垮了豆腐渣的堤壩。
也就是很短的時間內的事。
彭剛抽了一口冷氣,膛目結舌的看著自己佔據了人數優勢的部下,被打得狼奔豚突,落水狗一般哭爹喊娘的向後跑。
捏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
這是怎麽回事?
仿佛眨一眨眼睛的功夫,自己的人就被揍了。
那些穿著黑色皮甲的蠻兵,提著很明顯是擰下了刀身的樸刀刀柄,也就是一根長木棍,就打敗了持槍提刀的東川兵。
這他媽是在打民壯嗎?
彭剛難以置信。
但訓練有素的本領讓他很嫻熟的調轉了馬頭,趕在潰散的部下衝擊到自己之前,領著親衛的護兵,向著來路跑了。
一萬多東川兵,散在山嶺間,就此潰如水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