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舊時代迷失者

  房子寫你名，我媽會游泳，難產我保大，余生多指教……白於曜心中半開玩笑補充一句。

  第一次來到人類王國，婆婆說了，多看、多聽、多學習好的一面，入鄉隨俗……紅月霞張嘴反問：

  “你家住哪兒？有幾套房？汽車幾輛？積蓄幾許？”

  嘴角隱蔽地抽了一下，白於曜手指轉動鋼筆，狀似隨意地說道：
  “我家住在新川市新塔街，有一套面積不足40平方米的房子，沒車，沒積蓄，我是古安大學畢業生，目前在古安公司實習。”

  紅月霞毫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她從小衣食無憂，對錢財和物質沒什麽概念，尤其人類社會的物質觀。

  她想起父親寫給自己的信件：

  小霞啊，人生每個階段都會經歷不同事情，妖亦是如此，你天賦優越，心性卻並不令我滿意，我希望你成為能夠撐起整個族群的妖，你從未離開過紅月島，缺乏歷練，明天你就獨自去科安王國，人類的世界，去找一個叫白於曜的人類，與他相親。

  當然了，父親沒有逼迫你的意思，相親不代表你要嫁給他，只是想讓你和他接觸，相處一下，如果你喜歡他，我和你母親不會反對，哪怕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如果你不喜歡他，就自己在外歷練幾年。

  願你此行順利。

  相親時間：七月初七。

  相親地址：科安王國聖光郡新川市鮮花街三十二號，玫瑰下午茶，2號包間。

  念頭紛呈，紅月霞端起桌面金邊花紋的杯子，輕抿一口紅茶，香而不濃，甜而不膩，口感極佳，她很喜歡人類這種紅茶。

  視線偏移，她暗自打量白於曜，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身上沒有絲毫修仙者的靈力。

  不，父親怎麽會讓我無緣無故和一個普通人相親，一定暗藏玄機！
  說不定，他是“仙盟”某個世家天驕，掌握隱藏靈力的手段！
  可是，他似乎不太正常，從進屋到現在，舉止言行和我臆想中的人類截然不同。

  夕陽漸漸落幕，紅月詭異，給事物蒙上一層緋紅輕紗，氛圍沉靜幾十秒，白於曜開口道：

  “紅月霞小姐，我還有兩個問題，一是你平時的興趣愛好，二是你屬於什麽種族的妖？”

  “這對你很重要嗎？”紅月霞雖說對這次相親稀裡糊塗，但總覺得你問我答的形式太別扭了。

  白於曜點了點頭，篤定回應：

  “很重要！”

  要是沒有足夠資料，回去後，原主老爸肯定會對我喋喋不休的說教……白於曜一想到那位父親，就是頭大。

  輕放茶杯，紅月霞陷入沉思，似在組織語言，好半天才說道：
  “我平時喜歡在竹亭裡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船、看雲、看瀑布，在自然環境中睡覺。”

  說著，她嘴角泛起迷人笑容，“我是紅月種族的妖。”

  青丘、塗山的狐妖、白銀城天狗、西海美人魚……這些我倒是在歷史書籍中閱覽到片面信息，可紅月種族是什麽？還有，東禦都城的海外，有紅月島？地理課上沒有聽聞過，地圖中也沒顯示。

  “……”白於曜邊想邊提起鋼筆記錄。

  並且在紙張最後一行寫下評價：
  “特別有錢的妖（可以考慮娶回家當媳婦）。”

  白於曜寫完評價，閱讀一遍，微不可見地頷首，收起紙張和暗紅外殼鋼筆，看向紅月霞，尷尬而不失禮貌道：

  “謝謝你，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與你相親很愉悅。”

  紅月霞“啊”了一聲，感覺整個妖，完全跟不上這個人類節奏，這才五分鍾左右，問了問題，就要走了？
  婆婆明明告訴我，相親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紅月霞心中嘀咕自語一句。

  她沒有挽留，優雅起身淺笑道：
  “與你相親，我也很愉悅。”

  白於曜提著單肩包背帶，站了起來，走向門口，拉開房門後，他倏地轉過身體，開口道：

  “包間費用需要我付嗎？”

  紅月霞笑著回應，“不用，來之前，他們就幫我付過了費用。”

  等到白於曜出去並合攏了房門，紅月霞側身望向靠近酒櫃的牆壁，頗感好奇道：

  “婆婆，您認為這個白於曜如何？”

  霎時，貼有金色花紋壁紙的牆裂開門的縫隙，白發蒼蒼，拄著龍紋手杖的老婦推門而出，不答反問：
  “你認為呢？”

  “我……”紅月霞輕輕抿著嘴唇，仿佛在組織語言般沉默了兩三秒道，“他給我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雖說沒接觸過人類社會，但是也清楚他不算一個正常人類。”

  老婦點頭“嗯”了一聲，娓娓言論道：

  “從他踏進這家店鋪時我就在關注，他長得還算不錯，非常有禮貌，眼眸很少泛起波瀾，沉穩冷靜，也就見到你的刹那，心跳和情緒稍微變化，整個相親過程，他看你的次數不多，懷著目的性。”

  “起初我以為他掌握隱藏靈力的手段，現在我敢斷定，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類，‘仙盟’中，沒有姓白的世家，我實在搞不懂，你父母在想些什麽？密謀些什麽？”

  認真傾聽老婦評價，紅月霞心頭繚繞白於曜身影，好歹也是父母安排的相親對象，她自然而然升起了難以言喻的情緒。

  見此一幕，老婦抬高手杖輕敲地面，肅穆道：

  “小霞，你未來是要撐起紅月族群的妖，普通人類配不上你，希望你鄭重考慮，婆婆要先回去了，否則你父母發現我跟著你來，又要責怪我過度寵愛你。”

  “……這是科安王國的通用銀行卡，我為你準備了10萬新月幣，你母親管理財務，給你太多容易被查出來，還有，這本《人類社會基礎常識》是某位大妖撰寫的，閑暇之余看看，還有……”

  老婦遞給紅月霞一張紋路刻印得科技感十足的銀行卡，以及一本書籍，就像女兒出嫁般，念念不舍，絮絮叨叨囑咐一堆事。

  ……

  星光璀璨，紅月妖異，白於曜辭別後，就朝著新塔街方向走去，沿路，能夠看見人身牛頭的妖怪站在街邊發傳單，能夠看見速度不比汽車慢的馬車，能夠看見腰間有槍械武器的治安巡警。

  事實上，大部分妖怪在人類社會很難生存，人類多多少少會排斥妖怪，像妖怪開的店鋪，幾乎門可羅雀，妖怪找工作也是困難重重。

  它們只能找一些簡單和靠體力的工作，亦是回到妖怪王國。

  世界那麽大，它們想出去走走，後來發現，還是家鄉最好。

  白於曜抵達新塔街盡頭，此處接近“安眠墓園”，空曠寂寥，只有少數貧窮市民居住，夜晚連路燈也沒有。

  斑駁鐵門前，他掏出鑰匙，插入凹槽，逆時針轉動開門……這是間狹小的房屋，放煙望去，家徒四壁，無琳琅滿目的裝飾，灰白牆體，客廳一張木桌，兩把破爛木椅，左右兩側有隔離門。

  廚房連接著客廳，石台上也就簡單三套碗筷，一個鏽跡斑斑的電飯煲，一個鐵鍋，包裹昨晚的殘羹冷炙。

  幸運的是靠近大門邊緣有著一間很小的洗漱室，這讓他不至於半夜跑到陰冷街邊的公共廁所解決生理。

  打開電燈開關，白光瞬間照亮室內，白於曜剛準備拐進左邊自己的房間，右邊裡間房門倏地打開，一位身高1米80左右，穿著深藍色寬松睡衣的男子走出。

  這男子看起來約四十來歲，黑發亂得像雜草，棕色眼眸充斥著天生的慵懶，胡須留了很長，看起來比較邋遢，鼻梁上架著黑邊眼鏡。

  “回來了，相親順利嗎？”這男子嗓音偏低沉，似乎剛睡醒，伸手要到，“給我看看相親資料。”

  望著眼角皺紋醒目的父親，白於曜沒什麽表情變化，從單肩背包拿出紙張遞了過去。

  這是他父親白啟昊，一個從他記事起，就沒有正經過的人，當然了，這是指的工作方面，白啟昊沒有穩定工作，總是幫人做一些體力活和臨時工，收入微乎其微，是一個沒有上進心的中年大叔。

  白於曜的母親在他兩歲時逝世了。

  他對母親印象很弱，隻記得母親喜歡講故事、唱歌，是個溫柔女子。

  白啟昊的原話，“你母親去了‘無序之地’，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

  大學期間，白於曜調查了三年，沒有任何一本書籍，沒有任何一個人，哪怕教授級別的博學者，都不知道“無序之地”，他詢問過父親，也沒有得到回答。

  “紅月霞，紅月種族！”白啟昊瞪大眼睛盯著紙張信息，驚呼道。

  白於曜看著父親如此表情，追問，“你知曉紅月種族？”

  “當然，你等一下……”白啟昊匆忙跑進房間，十幾秒又匆忙跑回來，手裡抱著厚重書籍，放在桌子上，攤開第一頁，指了指清秀字跡，喃喃講述，“紅月，這是一個非常神秘且強大的龍族，具體是什麽龍不得而知，反正不是鍾山燭龍種族，也不是魔幻森林的亞龍族。”

  龍？她前額隱於發梢中的犄角真是龍角？
  念頭紛擾而至，白於曜蹙眉凝視這本書籍的記載，隻存在很片面的信息，中間有撕裂痕跡，下一頁最後一句話寫著：

  “紅月升，白霧繞，一縷天火臨塵萬妖俯首！”

  萬妖俯首！她這個種族，這麽強？聯想到那個語氣嬌柔溫潤，聲線清淡婉轉，氣質完美無瑕的女子，白於曜無法帶入“強者”二字。

  他忽地想起什麽，拾起書籍合攏，看了眼封面字跡，“萬妖冊”，作者：白要。

  沒等白於曜質問，白啟昊伸手扶了下鏡片，繪聲繪色道：

  “別驚訝，白要是你爺爺，你沒出生前就離世了，這是他親自撰寫的書，‘萬妖冊’，記載了萬妖名稱、生活、習性、潛能、弱點等，共三十二冊，這只是一冊，其余的被仙盟拿走了，你爺爺當年是修仙者，生平正直，沒什麽人妖殊途的觀念，挺不受仙盟某些世家人的待見。”

  白於曜表情一正，沉聲道：
  “這麽說，我還是仙三代？”

  修仙一直是無數普通人趨之若鶩的事情，小時候他也幻想過成為修仙者，大學後，這種想法慢慢消散，反而對“紅月”歷史特別癡迷。

  “呵呵，傻孩子，想想就行，你爸我對修仙絲毫無興趣，你爺爺死後，我就將他遺留的東西賣了換錢，修仙太危險，普通人挺好。”白啟昊再次將視線投向紙張信息，“特別有錢的妖……”

  他眼眸晶亮，猛抬頭盯著兒子，“你沒問她願意給多少彩禮錢？”

  彩、彩禮錢？我……白於曜滿頭黑線，有個“不正經”和“不靠譜”的父親真是肝疼，記得大二開學哪天，白啟昊對他泫然欲泣說，“孩子，咱家沒錢給你交學費了，要不輟學？老爸教你搬磚、發傳單、當偵探，找小貓小狗那種！”

  事後，他只能向學院申請工讀，一邊工作賺錢，一邊刻苦讀書，自己養活自己，目前，他還欠著古安學院1萬新月幣的學費，根據合約，實習期每月還500新月幣，成為正式員工後，每月要還1000新月幣，沒有利息，還完為止。

  “對了，這個紅月霞長得如何？”白啟昊見兒子沒反應，又問道。

  踱步廚房拿起水杯，白於曜敷衍回答：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漂亮。”

  “不過，你怎麽突然安排我去相親？”

  白啟昊折疊紙張，右手繞了繞凌亂黑發，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
  “不是我安排，今早你去上班，有人送來了一封信，還有五百新月幣，信的內容就是讓你去相親。”

  “啥……500新月幣你就將自己兒子賣了！”白於曜瞬間不淡定。

  他張嘴想要補充，白啟昊搶先輕蔑一笑，反問：

  “你以為自己值多少錢？”

  白於曜放下空杯子，義正言辭說道：
  “我算算，我的夢想是拯救人類，探索‘紅月災變’那三百年空白歷史，所以，我，等同於無價！”

  噠踏，白啟昊沉重地走到兒子身旁，將折疊的紙張扔入垃圾桶。

  “我待會幫你聯系最近的精神病醫院，給你留張床位。”白啟昊拍了拍兒子肩膀，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眼角擠出兩滴淚水，語重心長道，“別放棄治療，這個世界，等著你。”

  你還真是我親爸！白於曜歎了口氣，露出笑容：

  “新川市精神病醫院收費不低，你應該先準備錢。”

  提到錢，白啟昊翻臉比翻書還快，改口道：

  “算了，我覺得你還能夠自己搶救一下。”

  扒開父親布滿老繭的手掌，白於曜用透明杯子接了一杯水，喝一口，轉過身拿起單肩包走到門邊。

  他頓了一下告知：
  “後天，我要和宋教授組織的隊伍去牧之山挖掘的遺跡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