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紅熊”戰“命蛇”

  藍海之城，東邊鍾塔。

  身穿酒紅色襯衫和外套，披著純白“正義”大衣的年輕男子悠閑地愜意坐在塔頂，俯瞰遠處城門的戰鬥。

  男子身後，一襲標準職業服的成熟女性筆直站著，她棕發盤起，鼻梁上架著一副黑邊眼睛，手捧文件夾，高傲氣質十足。

  “大人，就這樣任由紅將軍殺害林知巳的學生嗎？”女子語氣嚴肅詢問，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

  樣貌年輕俊朗的男子笑了笑，無所謂道：

  “小軒，你覺得紅長天是笨熊嗎？他會不知曉殺了宋仁代表著什麽嗎？”

  男子看起來明明二十六七歲，卻稱呼三十多歲的女士為小軒。

  沉吟幾秒，小軒豁然明悟，凝眸低語，“紅將軍在表態！？”

  “沒錯，這是隻成精的熊。”男子嘴角泛起玩味笑容，“十一年前，紅長天加入聯邦，憑借雷霆手段和強悍實力，擊敗冰將軍，一躍成為了紅將軍，不過，說到底，他是起源會的九脈之一的傳承者，聯邦給他權力和地位，但從未讓他參與過核心機密。”

  “他知道，聯邦不信任他，所以，他要表態，殺了林知巳的人，來證明自己對聯邦的忠心。”

  “否則，你以為我們的紅將軍會自找麻煩？我沒猜錯的話，他對魔方很了解，一定知曉魔方神秘物是什麽，得到後，甚至不懼怕林知巳。”

  小軒表情巨變，“大人，那紅將軍要是達到不懼怕林知巳的程度，會不會叛變聯邦？威脅到您？”

  “威脅到我？”男子啞然失笑，“小軒啊小軒，你還太年輕，也沒接觸過林知巳，這個世界，沒有人類能戰勝他，我們的紅將軍想要奪得魔方神秘物品，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又怎麽會威脅到我呢？”

  小軒沉默，目光注視男子的側臉，若有所思。

  這名男子可是聯邦最高掌權者，聯邦的總帥——古焱！
  別看古焱年輕，真實年齡不比林知巳小。

  ……

  此時此刻，戰局特別詭異，一萬多名聯邦戰士被蘇氏的雷澤威脅得不敢越過線的半步，白小白喝酒看戲，完美詮釋了觀眾該有的素養，那就是不參與，不評價，不多言，純粹來打醬油。

  羅北坤一位B級覺醒者，根本不是蘇氏雷澤的對手，側頭瞭望，他幾乎沒有發現白曜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否逃走了。

  越看，羅北坤心情越著急，破口罵道：

  “你這個龜孫！我大爺的！別搗亂行不行？大不了老子將我寶貝女兒介紹給你？”

  蘇氏雷澤搖了搖頭，“老羅，你家寶貝女兒我可不敢要，比那些紈絝子弟還要野，都是被你溺愛過分了。”

  “你們老實待著，五分鍾，不，三分鍾後我就退開，保證不再多管。”

  三分鍾？你大爺的！等你退開，人早就跑了……羅北坤頓時氣急敗壞，想要下令強行突破，逮捕逃走的少年。

  嗖，一道暗紅身影衝來，紅長天手持“赤月”，鎧甲粉碎，衣裳襤褸，整體樣貌略顯狼狽，沉重的氣息壓得聯邦眾人喘不過氣。

  他瞥了眼白小白和蘇雨，冷哼一聲，雙膝與肩平齊，微微彎曲膝蓋，握緊長劍做出突刺的動作。

  “紅熊.追擊斬！”

  瞬間突刺，赤紅劍氣幻化為紅熊，在廢墟中奔跑，鎖定了白曜的氣息，快速穿過樓房建築，找到地下停車場的少年。

  剛剛將雲葉音、宋仁、穆爾安置到車裡的白曜聽見巨熊吼叫，猛地回頭，瞳孔逐漸縮小，一咬牙，做出了決定：

  “金，快帶著他們走，我去引開這隻熊！”

  金的聲音從車內響起，“數據分析，你引開紅熊的概率為百分之二十二，死亡概率為百分之百，建議你上車一起逃，逃跑概率……”

  “行了，別算概率了，給我開車跑！”

  白曜深呼吸，凝視越來越近的紅熊，攥緊拳頭，沉聲道：

  “如果在這裡死去，說明我也就是這種程度的男人！”

  話音一落，他轉身就朝著安全通道的方向跑，果然，熊忽地改變了方向，緊追其後。

  它鎖定的是白曜的氣息，只會追擊少年，直到殺死！
  抵達安全通道口，白曜前腳進入，一招熊掌就將鐵門粉碎，門邊的牆壁上多了五條深深的抓痕。

  這是生死時速的較量，這是慢一步就會死的危機。

  白曜爆發了生平最快速度，一口氣從地下一層，跑到二樓，這裡是雜物超市，面積廣闊，由於之前防空警報響起，超市人員早就撤離。

  一人一熊就在超市內玩起了追逐戰。

  複雜地形給少年提供了不錯的逃跑路線，反觀三米多高的熊，在狹窄空間內橫衝直撞，所過之處滿目瘡痍。

  白曜敏銳地察覺，這隻氣凝聚的熊，越是破壞事物，身體越是透明，本來殷紅的血色，現在變成了淡紅色，代表著氣的消耗。

  “只要紅熊的氣完全耗盡，它就會消失！”

  心裡打定主意，白曜衝向三樓，剛跑到最後一個台階，前方的地面坍塌，一隻熊躍起，抬手將他拍飛。

  砰！
  從四米高空砸落，白曜掉入超市的零食堆裡，腹部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渾身骨頭仿佛散架一樣疼痛。

  沒時間喘氣，他猛翻身，巨大的熊從天而降，重錘在他剛才的位置，地板布滿裂紋，幾乎快粉碎的程度。

  白曜一瘸一拐逃跑，被逼迫到窗戶邊，往下看了眼，是一顆樹和草坪。

  “我討厭跳樓！”

  嘴裡說著，身體卻一躍往下跳，巨熊也是毫不含糊，縱身跳躍，淡紅的氣變為白色，像是隨時會消失。

  樹葉和樹枝起到緩衝，但樹枝在少年後背、臉頰、手臂留下了許多條痕，墜落草地瞬間，他似乎聽見了左腿骨折的聲音。

  幸運的是，紅色的巨熊在半空中消失了。

  下一秒，消失的巨熊不知何時來到少年身後，提起後領，甩飛出去！
  耳邊全是狂風的呼嘯，白曜被吹得睜不開眼睛，意識變得模糊。

  幾秒後，他停止了高空飛行，睜開眼睛，冷汗直流，視之所及，一萬多名聯邦戰士持槍瞄準他，白小白和蘇雨一臉震驚，像是在說怎麽回來了？
  紅長天單手提著少年，平穩落地，隨手一扔，冷笑，“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我的命，你要了，是嗎？”

  “雖然沒抓到雲葉音有些可惜，但你的價值，比她高很多。”

  “讓本將軍看看，你面具下長什麽樣。”

  說著，紅長天伸手就要掀起白曜的面具，羅北坤和白小白也是投去視線，他們都想看一看，林知巳的傳承者長什麽樣子？會不會認識？
  倏然，天變地異，遮天蔽日的灰霧詭異匯聚，朝著22號魔方蜷縮。

  短短兩秒，灰霧消散，泛紅的月光被冷白取而代之。

  轟！一道身影隕落，大地瓦解，掀起千層土浪！
  白小白酒醒，咽了咽口水，死死盯著灰塵中的身影，大感不妙。

  所謂人的影，樹的名，當那個男人十幾年來第一次離開魔方後，空氣都彌漫著緊張，聯邦所有戰士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銀白色光芒一閃，紅長天被震退了十米。

  滿身傷痕的白曜抬頭，咬緊嘴唇，強忍淚水，嗓音沙啞而低沉道：

  “老師，宋哥他，他……”

  林知巳淡黃色眸子注視著紅將軍，金已經告訴了他發生的事情。

  “紅長天，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不準你踏入藍海之城半步！”

  “我現在非常生氣，是我現在表情的一萬倍！”

  一聽，紅長天目露恐懼，右腳往後挪動了半步，那是來自靈魂的害怕，那是來自戰敗的畏懼，當年一戰，他被對方碾壓，至今也無法忘懷，甚至成為了心中的執念、心魔。

  等他反應過來，神色陰沉，隻覺得退後的這半步丟盡了臉面。

  “混蛋！混蛋！”紅長天怒罵幾聲，抬起長劍，鋒芒所指，深淵般的血紅之氣擴散。

  這一刻，他猶如驍勇善戰的戰神，一個箭步，衝向自己最畏懼的人！

  林知巳右手張開，一根鐵棍飛入手心，邊退邊抵擋對方暴雨式攻擊。

  “哈哈！”紅長天眸子充斥血絲，放聲狂笑，“林知巳，你變弱了！十一年！整整十一年，你待在魔方裡過著安穩的生活，而我，每天都借助聯邦重力艙進行殘酷訓練！
  “我終於追上你了，即便得不到那件東西，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長久的壓迫得到宣泄，紅長天似乎陷入了瘋魔狀態。

  白小白愕然，“林知巳有這麽弱？”

  “毫無還手之力，紅長天有這麽強？”蘇雨發表觀念。

  就連羅北坤也是滿頭霧水，雲裡霧裡，心想，該不會傳聞太誇張了，把林知巳說成最強男人，這種程度，不如總帥大人分毫。

  紅長天瘋狂揮劍，“怎麽？不會還手了？你的命權呢？你曾經傲視群雄的霸氣呢？看看你這種軟弱的模樣，淪為了只會帶孩子的廢物！”

  情緒激昂興奮的他蓄力，一劍就斬斷了對方手裡的鐵棍。

  “弱，你太弱了！你還是我認識的林知巳嗎？哈哈！”

  拋棄理性的紅長天將氣注入“赤月”內，劍刃浮現三十三條特殊紋路，這一劍，抽空了他大半的氣。

  “你不再是我噩夢，死吧！”

  看著揮舞而來的劍刃，看著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林知巳扔掉斷了的鐵棍，緩緩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拇指往上一按。

  無與倫比的一劍，就被他赤手握住，身後的地面瓦解，十幾米的深坑足以看出這一劍多麽恐怖。

  紅長天用盡全力也無法往前一毫米，也無法收回劍刃，冷汗滑過臉頰，瘋狂的意識恢復冷靜。

  接住了！要是他躲過去我還能夠接受，不，以我剛才的揮劍速度，加上“紅熊”的定位追蹤，他絕對沒機會躲避，但我還是無法接受！

  錯覺？

  重重念頭颶風般浮現腦海，紅長天一時間不知所措。

  林知巳淡然道：

  “怎麽？我接住你的攻擊讓你很意外？剛才就是你的全力嗎？”

  他松開手指，紅長天瞬間收回長劍，往後一躍拉開距離。

  “赤紅的罪惡，頑固的亡靈，傾聽深淵的怒吼，百劍，千劍，萬劍，這是來自神的審判——深淵魔法.一劍.萬千！”

  紅長天虛空刻畫儀式，長劍穿過華麗的儀式，一劍化為萬千，鋪天蓋地，比雨點密集，比炮火恐怖，定點瞄準，襲擊而去。

  林知巳看了眼重傷垂危的白曜，張嘴低語：

  “命運之下，顛倒吧。”

  霎時，城市建築詭異地顛倒，廣場兩側的樓房和地面卷起，數萬把長劍自動改變方向。

  紅長天瞪眼，愣神了一秒，自己的攻擊全部襲向了自己。

  等塵埃散去，這位不可一世，只相信自己力量的紅將軍狼狽地單膝跪地，握緊“赤月”劍柄支撐身體。

  “為什麽！為什麽！十一年啊，我拚命挑戰極限，就是為了能站在和你一樣的高度，可你，隨手就摧毀了我的一切努力！”

  紅長天撕心裂肺呐喊著，口吐鮮血，情緒激動。

  然而，林知巳轉身，背起無法動彈的少年，沒有正眼看他，隻留下一句話，“追求力量的你，早就被力量蒙蔽了雙眼，我們不同，我身上承載這一個世界的重量。”

  “力量，蒙蔽，雙眼。”紅長天念叨一遍，怒火中燒，“這個世界，力量決定一切，你想騙我，你這個騙子！我的眼睛能看透世界本質！”

  他怒吼著，開啟“靈視”，想要證明自己能看透本質。

  結果，紅長天望著林知巳的背影，手腳冰冷，顫抖了起來。

  他看見了一個碎裂的世界，他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碎片刺入林知巳的身體，他看見了一個背負著世界的男人！
  哐當，“赤月”掉落在地，紅長天淒慘地笑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嗎？”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不是林知巳變弱了，而是對方扛著整個“靈界”的重量在與他交手，多麽諷刺，多麽扎心，多麽絕望。

  多麽現實……

  “靈界”破碎，林知巳無法挽回這種局面，為了不讓數億亡靈降臨現實，他一人守住“靈界之門”，斬殺了百萬亡靈，可還是無法阻擋亡靈的攻勢。

  最終，他選擇借助神紋的力量，加速“靈界”崩碎，被摧毀的“靈界”化為了十二塊碎片，深深刺入了他的體內。

  並非林知巳不想殺了紅長天，而是他此刻不敢再動用氣，所有的氣都用來鎮壓“靈界碎片”，要是這些碎片脫離他的鎮壓，一片的重量就能摧毀整座藍海之城，無盡的亡靈也會得到自由。

  他確實不喜歡聯邦，也不喜歡財閥，但城市裡千萬的市民和孩童是無辜的，他不能為了一己私欲，殺了紅長天，卻毀滅千萬生靈。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聯邦這次玩脫了。”白小白望著中年男人的身影，歎息一聲，他看不見什麽“靈界碎片”，只知道紅將軍被打壓了。

  蘇雨眉頭緊蹙，頗為不解，“為何他不殺了紅將軍？”

  “噓！這話咱們私下說，現在紅怪物受到打擊，瘋起來肯定六親不認，別招惹。”白小白右手食指抵在嘴唇邊，比了一個“噤聲”動作。

  城市大面積停電，設備癱瘓，黑暗中，羅北坤和帶領的萬名聯邦戰士，竟是沒有一人敢去阻攔。

  眼睜睜看著林知巳帶走身份未知的少年。

  ……

  嘶！頭好痛！
  我這是在哪兒？身體好重！
  白曜絞勁腦汁回想發生的事情，精神略微絮亂，溫暖的氣息環繞周身，還有淡淡好聞的清香味。

  若有所思片刻，他微皺眉頭，想要坐起，卻渾身酸痛，平複一下情緒，睜開了眼睛，徹底擺脫黑暗的桎梏。

  他打量了一下處境，發現自己待在一個營養艙內，碧綠色液體覆蓋全身，蔓延到脖子處，傷口癢癢的，似乎在吸收這些藥液恢復。

  視線偏移，他看見另外幾個營養艙，裡面躺著人。

  這是一間休息室，乾淨桌面擺放著一盆金銀花，鐵架櫃上只有寥寥幾件物品。

  “檢測到傷者蘇醒，進行排水。”

  機械聲音傳入耳邊，白曜所在的營養艙的水位下降，暖氣很快就烘乾衣服，一陣氣壓聲，艙門開啟。

  他腳步虛浮地往前走，來到另一個營養艙前，裡面是金發紅眸的小女孩穆爾，旁邊一個躺著的是雲葉音，還有一個躺著的是……

  吱，合金門開啟，林知巳步履沉重地進入室內，語氣溫和問道：
  “好點沒有？”

  “老師……”白曜盯著宋仁的屍體，淚水不爭氣地在眼眶打轉。

  他想起第一次和宋仁見面的時候，都對彼此懷有好奇心。

  從見面之後，兩人就像是天生的朋友和競爭者，他們在訓練中相互坑對方，一起談論“撩妹”技巧和“渣男”表現，一起去陽光大廈盜竊“盤古”，真男人，第一百層打到第一層，順利逃走。

  他見過宋仁最溫柔的一面，對方是孤兒院孩子們的哥哥。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久，但真正的友誼、真正的情感，是不會因為相處時間的長久而改變。

  林知巳就像父親，雲葉音就像姐姐，宋仁就像朋友、像戰友、像哥哥一樣對待他。

  都說，小時候我們詞不達意，長大後，我們言不由衷，真正的離別，不是桃花潭水，不是長亭古道，只不過在同樣充滿希望的第二天，有人永遠留在了昨天。

  林知巳踱步靠近，輕輕拍了下少年後背，張開手掌，安慰道：

  “雖然迷茫與痛苦過，但他也曾天真的笑過，他是很堅強的孩子，也是最溫柔的孩子……我從小女孩手中發現了這個東西。”

  強忍淚水，白曜側頭，那是一縷白色火苗，很微弱，風中殘燭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