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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嫌疑》第226章 悠悠清風在吹
  第226章 悠悠清風在吹
  秦大有為何沒有殺自己,這是嚴語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因為欣賞自己?
  他是個現實主義者,是個利己主義者,只有對他有用,才會留下,連秦鍾死了,他也不會流一滴眼淚,為何要留下嚴語?
  嚴語嘗試著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了秦大有,走到了趙同龢等人的身邊。

  “師叔!”

  雖然他們都已經奄奄一息,卻沒有被殺死,仍舊還有著呼吸,這又是為什麽?
  是因為時間不夠?秦大有需要製造儀式感?不想把他們就這麽“簡單”地殺死?
  嚴語決定不再去猜測,畢竟正主就在眼前,只要試探一番,就什麽都清楚了!
  撿起趙同龢的道劍,嚴語目色一冷,便朝秦大有背後刺出了一劍!
  正如同他先前也做過的一樣,他要試探秦大有的底限到底在哪裡!
  道劍只是尋常鐵劍,而且還沒有開鋒,嚴語雖然懂些拳腳搏擊的法子,但卻不會劍術,只是憑著一身力氣罷了。

  也果不其然,秦大有只是緊皺眉頭,揮手格開,叮當一聲,反握的匕首磕開了鐵劍。

  “何必做這種徒勞無謂的掙扎?安安靜靜跟我聊會兒天不是更好麽?”

  秦大有似乎從未將嚴語放在眼裡,只是他這一句話,倒是讓嚴語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在拖延時間!”

  嚴語實在不明白,秦大有將趙同龢等人全都打倒在地,嚴語對他又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他分明佔據了優勢,掌控了局勢的主動,為何還要拖延時間?
  雖然想不通,但嚴語已經有了對策,既然他要拖延時間,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就好了!

  一擊不成,嚴語便往山洞外頭跑!
  秦大有一直是個神秘感十足的人,輕易不會吐露內情,今日卻一反常態,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嚴語,而且還承認了自己所做之事,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為了拖時間!

  他似乎很希望嚴語一直待在這個山洞裡!

  秦大有似乎也沒想到嚴語會這麽果決,當嚴語跑出去的那一刻,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身上的光環也陡然發亮!
  “找死!”

  秦大有怒叱一聲便追了上來,然而嚴語卻不管不顧地往外頭跑。

  他早已將山洞的路線記在心中,也不消多時,便跑到了洞口來,只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秦大有的速度似乎有些跟不上。

  雨聲越來越大,山洞外的光亮越來越耀眼,嚴語衝出洞口,當雨水打在臉上身上之時,他陡然為之一冷,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師叔!”

  嚴語終於明白,為何在山洞裡,秦大有仍舊能夠不受雨水影響,仍舊能夠散發光芒,仍舊能夠展現種種“神奇”的跡象。

  也終於明白秦大有為何要將自己拖在山洞裡,因為在山洞裡,仍舊是幻覺,直到此時他跑了出來,才算是徹底脫離了幻覺!
  整個山洞彌散著的那股子氣味,就是秦大有布下的藥物,只要進入山洞,就會陷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他不知道秦大有如何做到這一點,但如果真如嚴語先前所推測,整個地下基地都在為秦大有服務,那麽研製出這樣的藥物來,也並非沒有可能的事情!

  此時趙同龢與幾位師叔正在圍攻著秦大有,他身上不再有光環,也沒有魔焰滔天,在泥濘之中掙扎廝鬥,顯得頗為狼狽。

  不過讓嚴語感到意外的是,雖然他身上已經收掉了所有的光芒,但他的瞳孔仍舊沒有變色,他的半張臉,仍舊長滿了鱗片,仍舊保持著半人半龍的狀態!
  嚴語沒有再做任何考慮,手中的道劍雖然消失了,但嚴語沒有意外,撿起一塊石頭,緊握在手中,便衝了過去!
  “咚!”

  秦大有偏了一下頭,石頭砸在了他的後肩上,他被嚴語一石頭打了出去!

  “還是讓你個狗崽子跑出來了!”

  秦大有如此一說,嚴語更加確定,他就是想把嚴語拖在山洞裡,為的就是阻撓嚴語出來增援!

  趙同龢揮舞手中道劍,踩著泥濘,又衝了上來,然而秦大有卻一卷袖袍,揮灑出一顆水炮,直接將趙同龢打飛了出去!
  “這不可能!到底何時是個盡頭啊!”嚴語已經有些厭倦,本以為衝出山洞就擺脫了幻覺,沒想到秦大有仍舊能夠施展如此“玄幻”的神通。

  他討厭一重又一重的幻覺,這種裝神弄鬼的事情,到底還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每一次他都以為自己走出了幻覺,可每一次都似乎在向他證明,他只是從一個幻覺走進了另一個幻覺,根本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這股子怒氣從心底湧上來,嚴語再也控制不住,一頭朝秦大有撞了過去,他這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的!

  秦大有似乎也沒想到嚴語會如此果決,被嚴語攔腰抱住,一把摁在了泥地裡!
  嚴語可沒打算留手,抓起手裡的石頭,照著太陽穴就砸了下去!

  雖然打定了主意,可當石頭要砸下去的那一刻,嚴語還是遲疑了。

  這是石頭,不是拳頭,砸下去會把腦殼砸開,嚴語不是凶手,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眼看著石頭要落下,他又將石頭丟掉,肉拳落下,一拳又一拳,饒是如此,還是把秦大有眉角砸裂,雨水衝刷,血水如滴入水池的朱丹一般散開。

  秦大有只是睜著眼睛,嘴角含著笑意,就好似這種程度的打擊根本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傷害,反而在鼓勵嚴語更狠辣一些。

  嚴語被他的眼神刺激,拳頭力量越發大了起來,然而秦大有卻無動於衷。

  他甚至還在嘲諷道:“還是不行啊……”

  嚴語氣喘籲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咬了咬牙,終於將旁邊的石頭撿了起來!

  “嚴語!不要中計!你不是這樣的人!”趙同龢此時已經被打倒在地,他已經再也沒力氣站起來,但仍舊大聲製止嚴語。

  他也知道,秦大有可以製服,但不能殺死,沒有人能濫用私刑,處決別人,就算他罪惡滔天,也該接受法律的審判。

  一旦嚴語砸落下去,把秦大有打死,嚴語就會像秦大有一樣,成為凶手!

  嚴語到底是遲疑了,而也正是這一刻的遲疑,給秦大有帶來了機會!

  他突然伸手,張開手掌,抓住嚴語的胸口,一把將嚴語丟了出去!

  “婆婆媽媽,成不了大事啊……”

  他站了起來,只是用手摸了摸眉角,全當無事,又抬頭看了看天,享受著雨水打在臉上的感覺,舔了舔雨水。

  “是時候了……”

  撿起了地上的道劍,他便往嚴語這邊走來。

  趙同龢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秦大有沒有半點憐憫,一腳踢在了趙同龢的門面上,趙同龢後腦著地,咚一聲,當場暈了過去!

  嚴語剛要爬起來,秦大有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一腳踩在他的胸膛,將他重新摁回到了泥地裡。

  雨水瓢潑而下,濺起泥水,嚴語就像溺水一般難受。

  秦大有雙手握住了鐵劍,高高舉起,對準了嚴語的左心口。

  “你一直在試探我,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老河堡就是我的家,有人來到你家,在你家裡隨意窺探,這裡摸摸那裡摸摸,這是對主人的不尊重啊……”

  “即便你是我請來的客人,也不該對我這個主人三番四次地試探,這是你的不對,我也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是麽?”

  嚴語已經無力掙扎和抵抗,他只是哼了一聲,徹底躺了下來。

  “哼……你講的只是你的道理,不是這世間的道理,你殺了這麽多人,都是你的道理,你隻活在你的世界裡……”

  秦大有嘖嘖兩聲:“這就是我為什麽看得上你的原因了,只有你才知道,這個世界或許屬於所有人,但老河堡,就是我的世界,隻屬於我!”

  他抬起頭來,享受著雨水的衝擊,就仿似他出生在水裡,只有水才能讓他活下去。

  嚴語突然問了一句:“既然是你的世界,既然你能操控雨水,為何要讓老河堡乾旱這許多年?那些被乾旱害死的人,豈不是都死在了你的手裡?”

  這句話就好像觸動了秦大有最脆弱的神經,戳中了他最在意的痛點!
  “沒有人可以質疑我,包括你!不聽話就要接受懲罰,你也一樣!”

  他的表情很是凶戾,面容都有些扭曲,雙手顫抖著,積蓄了力氣,鐵劍的劍尖對準了嚴語的心臟位置,眼看就要扎了下去!
  嚴語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終於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掙扎。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就這麽放棄生存下去的希望,他從來沒有為反抗而掙扎過,無論人生的何種階段,他都從未放棄過反抗。

  他掙扎的是要不要殺死秦大有!

  如今秦大有要將他置之死地,他就再沒有任何顧忌了!
  他知道自己無法制服秦大有,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他不能就這麽引頸就戮,因此而殺掉秦大有,他一點心理負擔都不會再有!

  他終於伸手摸向了後腰,然而此時,秦大有卻突然改變了方向!
  他將手中的鐵劍往身後甩了出去,就好像他的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鐵劍打著旋兒飛了出去,而後傳來叮當一聲,鐵劍被磕飛了出去!

  大雨之中,一道身影漸行漸近,而後露出了真容來。

  “父親!”

  嚴語比秦大有更加的激動,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嚴真清到底還是出現了!

  這不再是幻覺,他終於明白秦大有的心思!
  這個人留著自己不殺,不完全是因為欣賞自己,而是在等待!
  是的,秦大有之所以不殺他嚴語,就是為了把嚴真清引出來!
  “躲了這麽多年,你到底還是忍不住了啊,徒弟……”

  “徒……徒弟!”嚴語哪裡會想到,秦大有竟然會是父親的師父!
  嚴真清手持純陽劍,緩緩走了過來,一臉心疼地看著嚴語,眼神之中是道不盡的內疚。

  他沒有任何話語,越走越快,疾行便狂奔,踐踏起泥水,便朝秦大有衝了過來!

  秦大有也屏息凝神,純陽劍揮舞開來,秦大有雙掌夾住劍刃,一腳踢向嚴真清的腹部,後者一個旋轉,松開劍柄,雙拳齊出,將秦大有擊飛了出去!
  他沒有任何停留,秦大有凌空之時,他已經趕到,抓住秦大有的腰帶,將他狠狠摜在了地上!

  秦大有哈哈大笑起來:“就該這樣!”

  他一個掃腿,將嚴真清掃倒,從地上彈起,一掌摁在嚴真清胸口,只是手掌一震,便將嚴真清擊飛了出去!

  嚴真清伸手一抓,拖住他的手腕,雙腳咬住地面,只是一沉,雙腿都陷入了泥濘之中,如老樹一般扎根地面,腰身一擰,又將秦大有借力抱摔!

  兩人就如同拚命的老狗,都在用盡最後的力氣,拳拳到肉,幾乎在拚著生命力!
  然而嚴真清到底是棋差一著,竟被秦大有壓製在身下,秦大有摸到了純陽劍,這次沒有半點猶豫,噗嗤一聲,純陽劍刺入了他的下腹!

  鮮血從他的後腰滲出來,染紅了地面!

  “父親!”

  嚴語被這一抹血紅激起了殺心,他隻覺得自己渾身在燃燒,生出無窮無盡的力氣來!

  撿起了地上的鐵劍,嚴語沒有任何猶豫,踉蹌著衝撞過去,鐵劍抵住秦大有的後背!
  “去死啊!”

  一聲狂吼,沒有開鋒的劍刃,就這麽刺入了秦大有的身體!
  秦大有就好像被蚊子咬了一口,扭頭看著嚴語,一臉的不可思議,但很快就展露出笑容來。

  他朝嚴真清說:“他終於是上道了……”

  嚴真清說不出話來,雙眸卻充滿了悲傷,比看著嚴語受傷更要悲傷!

  嚴語突然感到一陣發癢,低頭一看,他的手背上開始生長細細的魚鱗,就好像……就好像秦大有一樣!
  或許他終於明白,為何地下的老鬼子們給他用這種藥,秦大有又為何將他視為接班人!

  伸手摸了摸臉龐,滑膩的鱗片還帶著絲絲血跡,就好像體內有個怪獸,正在刺破他的皮膚,想要撕開他這個外殼,展露出本體一般!
  秦大有摸了摸從胸前刺出的劍尖,一手的鮮血,便塗在了嚴語的臉上。

  “往後……老河堡歸你,別……別讓人進來了……”

  他軟倒在一旁,呼呼喘著氣,頭頂的雨水卻漸漸小了下來,而後徹底停了!

  嚴語也有些難以置信,難道秦大有真的能控制天氣?亦或者只是巧合?
  烏雲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開,而後雨過天晴,當陽光灑落下來之時,嚴語臉上身上的鱗片就好像冬天的蟄蟲一般,又鑽回了體內。

  嚴語感到無盡的虛弱,體內的力量潮水般退去,就好像要抽乾他所有的能量。

  他趴在了父親的身上。

  自打從龍浮山離開之後,他就再沒見過父親,此時父親已經油盡燈枯一般。

  他輕輕撫摸著嚴語的頭,朝他說了一句:“孩子……父親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

  雨水已經停了,但他的臉龐卻仍舊是濕的,兩道清淚不斷從眼角滑落下來。

  什麽守護者,什麽龍王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嚴語只是趴在父親的胸口,就好像他騎著自行車,把自己從老河堡帶走的那一天一樣。

  他還記得那天,他走在父親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充滿了怨恨,恨他將母親留在老河堡,恨他的一切。

  可心裡卻又忍不住,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此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經實現了,所有他不敢去做的事,所有無法去實現的事,都已經實現了。

  可惜,他趴在父親的胸口,卻聽不到父親的心跳!
  父親仍舊有表情,眼中仍舊充滿了愧疚,仍舊在流淚,他的手仍舊帶著溫熱,他甚至還在道著歉。

  可他卻一直沒有心跳!
  “我不會讓你走他的老路,你放心,孩子你放心,父親不會讓你變成他這樣的!”

  嚴真清掙扎著,推開了嚴語,就在嚴語離開他胸膛的那一刻,嚴語仍舊萬分確定,父親是沒有心跳的!
  可他就這麽站了起來,撿起了純陽劍,拖著腳步,往山下走去。

  嚴語伸出手來,哭喊著:“不要再離開了……不要再離開了!”

  然而父親卻扭頭朝他笑著說:“我從沒離開過,你知道麽……”

  嚴語心頭一震,隻覺得父親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就好像,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他實在太累了,看著身旁躺倒著的秦大有,他終於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當他醒來之時,秦大有已經被擔架抬了起來,趙同龢等人也在接受救治,他則躺在了蔣慧潔的懷中。

  “我……我父親呢?”嚴語朝蔣慧潔問了一句,後者的眼淚滴落在了他的臉上。

  “你會見到他的……會的……”

  嚴語想起了父親的背影,就好像在老河堡的時候一樣,可當痛苦傳來,嚴語還是撕裂一般難以忍受。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下腹是鐵劍的劍尖,他的整個身體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只是這樣……”嚴語似乎明白了什麽,蔣慧潔如何都忍不住眼淚。

  “我累了,想睡……想睡一下……”嚴語抬起手來,想抹乾她的眼淚,卻抹了她一臉的血。

  “你別……你別睡,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嚴語笑了,他從未聽過蔣慧潔的歌聲呢……

  “好,我喜歡你唱歌……”

  多年以後,嚴語坐在老河堡的小山坡上,仍舊能夠回想起這首歌,這首歌是這樣唱的。

  “我勸你早點歸去……”

  “你說你不想歸去……”

  “隻叫我抱著你……”

  “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

  “我看見傷心的你……”

  “你說我怎舍得去……”

  (全書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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