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風雪歸途
李二應該是聽牆根兒聽了很久了。
屏退了侍衛,李二坐在了李承乾剛剛做的位置,靠在椅子背上,閉著雙眼,久久無言。
薑雲明也沒打擾李二,依舊享受著林馨怡的按摩。氣氛一時間沉寂了下來。
“你說,朕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嗎。”沒有疑問的語氣,有的似乎是認清事實的肯定。
“以前您或許還不自知,但是今天聽了這麽長時間的牆根兒,您還不清楚嗎。”
李二長歎了一口氣。“朕真的很喜歡青雀,高明其實也很好,我一直覺得我做的沒錯。”
“沒錯?呵呵。”薑雲明很不屑。這算什麽?皇帝最後的尊嚴?就TM是死鴨子嘴硬吧。
“您覺得沒錯?前腳立了高明為太子,後面有個您說的‘英果類我’的李恪,最後還偏寵著李泰。但是您想過沒,您是怎麽坐上這個位置的,玄武門的血腥味兒還沒散乾淨吧?您給您的孩子做了個榜樣,還覺得自己沒錯呢?”
李二低下了他一向高昂的頭顱,似乎滿是悔意。
氣氛再次安靜了下來,李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許久,才抬起頭,似乎是有了決斷。
“怎的,想把李恪和李泰都送去封地麽?”沒等李二說話,薑雲明就先噎了他一口。
“不,等開春佔城稻推廣,你和承乾南下的時候,你好好教導他。”李二搖頭。
“沃尼瑪”薑雲明猛然起身,卻扯到了吃撐的肚子,又一臉痛苦的躺了下來,林馨怡趕忙給他按著肚子。
“我這時候是不是應該高興?您這麽信任我,太子都讓我教,您就不怕我給他教歪了,不怕我圖謀不軌麽?”
“你若是真有想法,現在早就不只是個涇陽伯了。雖然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還是感覺你對權利和金錢都沒什麽太大的欲望。我李世民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點兒眼光還是有的。”李二又恢復了他原本的樣子,睥睨天下,天可汗的樣子。
“得,行吧,誰讓您是老大呢。”薑雲明撇了撇嘴,MD當爹的有這麽撂挑子的麽。
“朕能教給他帝王心術,太師能教給他四書五經文韜武略,但是唯獨最重要的怎麽做人我們都沒辦法教給他,到時候就看你了。”
薑雲明沒說話。在兒子面前拉不下臉就說拉不下臉,我又不是你兒子,在我面前你又什麽拉不下臉的。
“李恪和李泰也捎上吧,稚奴還小,等以後再說。至於其他的,您還是早日趕到封地上去吧。”薑雲明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將李恪和李泰也帶上,免得日後麻煩第二次。
李二看了一眼薑雲明,沒說什麽,起身準備離開。
聽到聲響的薑雲明睜了下眼睛,看李二準備走了,便開了口。
“南下之時陛下記得讓將作監出個人,會造水車的。另外.”薑雲明頓了頓,想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亡卒遺骸散帛收。”
聽到最後一句話,李二愣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後就走了出去,只是背影帶起了些許失落。
李二走後的伯府恢復了寂靜,薑雲明躺在躺椅上。
這歷史,似乎是讓自己帶偏了。
歎了口氣,薑雲明起身走回了臥室,熄了燈。
而此時,與長安的寂靜和漸暖的天氣相比,挹婁大雪飄飛,北風怒號。
一個渾身包裹地嚴嚴實實的人,看著雪地上冒起的縷縷煙霧,四下張望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挖開面前的雪地鑽了進去。
雪地之下儼然是另一片天地,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烤著火,四周放著一個個布袋。
“伍長。”四人見來人就站了起來。
被叫做伍長的人揮揮手,示意大家坐下。
“我出去查探過了,這附近是挹婁,再往南走就到高句麗了。我們明早往西走,西面應該是黑水靺鞨,與我大唐交好,但是切勿放松警惕。我們已經折了接近一個隊的人,現在東西在我們手上,越海的弟兄們明年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萬一回不來,就代表著這東西就只有這些了。往大了說,為了咱們窮苦百姓,往小了說也都想想自己的家人。所以.”
伍長看了四人一會兒,目光中泛起一絲堅定。
“人可以死,東西不能有失!”
“是!”四人低聲喝到。
“好了,都去睡吧,子時我來守夜。”
伍長往火堆裡添了些柴,其余四人皆是裹上了不知是什麽動物的毛皮,睡了下去。
這五個人是當初強渡白令海峽的二百人之中的。士兵們趕到白令海峽的時候,白令海峽已經冰封了起來。所有人沒有猶豫的直接踏冰而上,朝著對岸的美洲而去。經歷了北極吹出來的寒風,也遇到了北極熊的襲擊,在損失接近一個小隊的情況下終於到達了美洲。
登陸之後眾人準備按照薑雲明當初所說一路向南,準備去尋找擁有著那傳說中產量的糧食,但是沒走多久就遇到了美洲的原住民。
那些原住民現在還處於未開化的時期,加上語言不通,膚色不同,當地的原住民把他們當做了入侵者,但是結局可想而知。
拿著石刀木矛的人怎麽能打得過訓練有素且手握鍛造兵器的人呢,死傷慘重的原住民放棄了自己的部落四處逃竄。
士兵們在原住民的部落裡找到了本次行動的目標:土豆和紅薯。
二百人中銜製最高的校尉當機立斷,趁著現在冬天還未過去,冰封的白令海峽尚未解凍,分出二十人,將這個部落裡的所有的糧食以及種子全部帶走,就地返回。而剩下的一百三十人則繼續南下,以期望能帶回更多的糧種,若是有什麽意外,也不至於全軍覆沒,一粒種子也帶不回去。
鄭添福是返回的二十人中僅剩的伍長,拿著木棍,撥弄著火堆,腦海中回想著這一路走來所遭遇的所有事情。
返回的二十人在白令海峽中就折損了一半,那頭白色的大熊真的很生猛。人員不足,不得已丟掉了小半的糧種。為了保證糧種不被凍壞,是自己親手扒下了陣亡將士的棉衣,摘掉了他們的水袋,用棉衣包裹糧種,將灌了熱水的水袋放入其中,不知道回到長安還有多少種子能夠發芽。
一路上看著僅剩的同袍們一個接一個的一睡不醒,鄭添福的心仿佛麻木了,這一路上自己宛如一個突厥人。以前和突厥打仗的時候很是看不起突厥人在死人身上扒衣服的行徑,但是如今的自己也做出了當初讓自己感覺不齒的事情。
看著劈啪作響的火堆,鄭添福忘不了那天在宮中見到涇陽伯的情景。涇陽伯是個好人,貴族老爺們只知道一味的收租,收租,收租。但是那天,涇陽伯告訴他,這世上有著畝產五十擔的糧食,當初自己還以為是在做夢,直到自己見到了那頭戴野雞羽毛,身穿獸皮的野人們的倉庫,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麽高產量的糧種。
鄭添福永遠忘不掉那天晚上,校尉做主,每人都分到了一個那個叫紅薯的糧食。雖然只是煮的,但是很香,很甜,還很頂餓,自己覺得兩個就能飽。
火堆上的鍋子咕嚕作響,鄭添福起身,給所有包著糧種的棉衣內的水袋換了熱水,希望這些糧種能挺得過去。
明天向西,去黑水靺鞨,聽以前的同袍們說黑水靺鞨對唐人友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明天就去借點牛馬之類的牲畜,若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這缺了兩根手指的右手還能不能握得住刀。
自己本以為切手指會很疼,但其實不是,根本沒有知覺,想來這就是涇陽伯說的手指“死了”吧。
摸了摸懷中的玉符,又往衣服裡使勁兒塞了塞,這是陛下給的,到了大唐的地界就能用的上了。
不知不覺,換班的時間到了,囑咐了接替的士兵,和衣躺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這算是睡著了麽?模糊間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還有自己那餓死的老娘,若是當初有這種神物,想來娘也不會餓死吧?自己都在想些什麽?聽說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見已經死去的人,自己不是要死了吧?要是自己死了,希望這四個小崽子們能安全的把糧種送回去.
火堆還在劈啪作響,每個值夜的士兵都不會忘記給棉衣裡的水袋加水,守護著那些棉衣。人可以死光,但前提是棉衣都要到長安。
天光大亮,風雪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停了。只有白色的世界反射著刺眼的光線。
驀地,地上的雪動了一下,猛然間伸出一隻手來。洞口慢慢的擴大,陸陸續續的出來了五個人。
鄭添福看著這刺眼的世界,自己又熬過了一個晚上。
沒有人說話,眾人默默地把一個個棉衣珍而重之的放在製作粗糙的雪橇上,每人一根繩子,每人一個雪橇,就這麽默默地拖著,向西邊走去。
東方初升的太陽照在白雪上,沒有帶來溫暖,反而讓人覺得更冷了。陽光將五人的影子拖得老長,頭朝著西方的影子似乎是在為他們指明前進的方向。
按照唐朝軍隊的標準,每5名官兵為1伍,設立1名伍長。兩個伍為1夥,設立1位夥長。每5個夥為1隊,設立1名隊長,一個隊總計人數在50人左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