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好一個與民爭利
直到此時,鬧出這麽大的笑話,眾人才醒悟過來,為何那王氏瘋了一般,阻攔護院們去抄家。
賀老狗一雙閨女不曾出閣,也沒甚見識,來時路上,那些護院稍稍嚇唬,便將事情說了個清楚。
根由,卻還在賀老狗身上。
這老狗,學人享受,又尖酸刻薄,甚事都想撿個便宜。
買那歌姬的時候,見賣家手中還有一個甚是雄壯昆侖奴,價錢極其低廉,當即就一同買了回去。
正是那護院們一同帶回來的黑炭頭,當真人高馬大,驢貨一般。
只不過,這昆侖奴買賣中,有許多講究,賀老狗不曾聽聞,被坑了。
此時武朝所說的昆侖奴,和前朝筆記中所說的,不是一回事。
前朝筆記中,時有大戶人家豢養昆侖奴,說的是海外南洋一帶的土著,黝黑瘦小,卻靈活異常,攀山上樹,比那猴子還迅速,馴養得當,忠心耿耿,極為難得。
而此時世人所見的昆侖奴,便已經是經獅子大陸販賣過來的尼格。
獅子大陸的昆侖奴,人高馬大,有把子力氣,帶出去更有面子,受市場青睞,慢慢也就沒了南洋土著發賣。
不論是哪一種昆侖奴,發賣之前,必然要調理好的,同時,還要請專業人士進行閹割。
武朝的律法,私自使用閹人,梟首,夷三族!
但,昆侖奴不在此例。
其中緣由,無外乎兩種,一是沒把昆侖奴當做人,二則是嫌棄其血脈汙穢,杜絕在神州華夏之地繁衍。
是以,正規渠道購買到的昆侖奴,都是事先閹割過的,並不常見,畢竟,閹割這樣的專業知識,懂的人太少。
賀老狗就是不懂這裡面的門道,被人給騙了。
他買回去那昆侖奴,壓根就不是奴隸,是個做生意折了本錢的商人。
債主抱著能挽回一點損失就挽回一點的念頭,把那貨當做奴仆發賣。
賣了幾回,債主才知道,原來正經的昆侖奴有這麽多講究!
當下,隻好降價賤賣,能蒙騙到誰,算誰倒霉。
那黑炭頭不但奸詐,而且懂得漢話,一開始裝作甚都不懂,慢慢使了手段,誘騙了七、八年丈夫不曾沾染過的王氏……
後面的故事,就沒甚稀奇的了,韓姑爺的《詞話》中,寫盡了的。
那護院心中,恨不得將賀老狗千刀萬剮,自然不會替他遮掩醜事,一番言說,猶如親眼所見,唾沫橫飛,比酒樓茶館裡的說書先生還賣力!
當即,賀老狗一聲哀鳴,吐血倒地,竟然生生氣死了。
韓琛嫌棄此事有傷風化,汙了耳朵,可陳厚照陳小相公聽的津津有味,若非他攔著,韓姑爺早就讓那護院閉嘴了。
事已至此,卻是只能將那王氏和一雙女兒,連同那假冒的昆侖奴,一並送於官府,是殺是流放,全憑寧波縣做主。
只是這賀老狗貪下的財物、房產,卻是萬管家帶著人直接發賣了事。
這等事,可不敢經官府的手,愣頭青一樣撞上去,漂沒個三五成,都屬正常,具體事例,參照各地軍衛歷年的糧草、補給。
一番忙碌,直到日頭西垂,才將將了事。
越國公府中,經此一鬧,不拘主子、下人,個個謹慎起來,蕭瑟了不少。
護院們個個帶傷,管事頭子王威更是重傷不起,那府中供奉的賈神醫出手,這才性命無憂。
是人都知道的,賈神醫一身本事,乃是族中世代相傳下來的,最擅長醫治跌打損傷、各種刀傷以及積年的老風濕。
韓姑爺莫名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就是前身中了毒,賈神醫出手相救……結果,把自己救到大武朝來了。
這特涼的,全是那賀老狗乾的好事!
留下三十名大王莊家丁,由萬管家指派,看管楚家各處門戶,韓琛這才同大哥、三弟一起,回了大王莊。
倒不是不想留下安慰安慰受到驚嚇的楚小姐,實在是,封建社會規矩多,不好賴在此處的。
兄弟三人湊在一起,秉燭夜談,韓琛將得到的信息仔細說了,兄弟三個一起分析。
“這些海商,當真個個該殺!”
陳厚照一臉戾氣,今日的經歷,讓他動了殺心,“世襲罔替的國公,也是他們能打念的嗎?”
只因那蘇莘文蘇縣令,不敢把江南官場的傳聞拿出來說,是以,陳繼儒也不曾有其他懷疑。
但此時韓琛和陳繼儒,都已確定,自家三弟必然是勳貴一脈,既尊且貴,亦或者直接就是皇親,對於他的憤怒,十分理解。
畢竟,這爵位系統,乃是武朝立國的根基,也是太祖得天下的保障。
勳貴們便是如今沒落了,被文官們按在地上抽的此起彼伏,可終究,不是小小的商賈可以染指的!
即便是文官,對付勳貴,也不過是尋找過失,收回爵位,萬萬沒人敢說,隨意分封的。
只是對待海商的態度,韓姑爺略有不同。
“三弟,此言差矣。”
在陳繼儒和陳厚照迷惑的眼神中,韓琛微微一笑,“海商嘛,是個好東西,可沒人抓在手裡用對地方……這才是,他們該殺的理由!”
這個觀點太強大了,簡直刷新了陳繼儒和陳厚照的三觀!
現如今,整個武朝,不拘海商還是陸地上的行商,大多是不怎麽交稅的。
當今聖上不說了,他老人家垂拱而治,自然不會主動提起收商稅這檔子事。
便是如當初成祖那般人物,想要收取商稅,也被大臣當朝指著鼻子罵:“陛下有病,好財貨!”
這他涼的,你行商坐賈,賺取銀錢,皇帝想收點商稅,你就罵皇帝有病,與民爭利……簡直已經不能用吃相難看來形容了。
就這,那罵皇帝的大臣,還得了個直諫忠臣的名聲,名滿天下,人人稱頌。
海商們就更離譜了,絕大部分直接就是走私。
這一行的頭面人物,家裡的船只在市舶司登記在冊,總該交稅了吧?
畢竟,海上貿易利潤頗豐,便是正經生意,拉一船絲綢出去,也是能拉一船銀錠子回來的。
市舶司收稅,按船隻大小,分做幾十兩到百十兩不等,和那隨隨便便一艘船幾萬幾十萬兩的利潤相比,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即便這樣,海商們依然叫苦,直言,市舶司收稅,便是與民爭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