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一首畫堂春,道不盡纏綿,說不完哀愁……
這呆子,那海上浪高風急,是那般好闖的嗎?
那海上的賊寇,聽說一個個紅眼睛綠眉毛,個個生吃人肉,是你一個傻書生能去打交道的嗎?
真真是,自己上趕著尋死!
欠鄒家銀子,還他就是,贖不回園子,不要也罷,你一個舞文弄墨之人,巴巴跑去海上,還要同那賊人談判……圖個甚!
楚雲兮又氣又急,隻覺得一顆心要裂開一般,一個隻身撐起偌大越國公府家業的奇女子,終究是頂不住,趴在桌案上,抱著那封頭一回沒有土味情話的書信痛哭起來。
一旁的冬兒、春兒,早已哭腫了眼仁,此時卻也不得不上前勸說。
方大娘在門外數落福伯,怪他不識大體,不曉得拚死攔住姑爺,福伯自責的厲害,垂頭喪氣,不發一言。
只可惜,如今姑爺怕是已經揚帆出海,想要去尋,都沒處尋,這可如何是好?
正愁雲慘淡間,李采薇李小姐連夜趕來。
卻是得了韓姐夫的書信,裡面俱是交代合作產業日後如何發展的計策,猶如交代身後事一般,李小姐深覺事情不對頭,直接去了大王莊。
莊內不但韓姐夫不在,就連福伯、家丁們,也都沒了蹤影。
李采薇這才篤定,發生了大事,顧不得旁的,連夜趕到越國公府,尋楚小姐探問。
一進書房,便見哭的梨花帶雨一般的楚小姐,頓時心下一突,莫非姐夫當真遭了不測?!
當下顧不得許多,幾步走上前去,抱住楚小姐,詢問緣由。
楚雲兮抽抽搭搭,將事情說了,又把書信給李采薇瞧了,頓時,李小姐如遭雷擊,眼淚止不住,斷線珍珠一般,噗噗落下。
“一生一世一雙人……果真,姐夫心底,只有姐姐一人……”
這下意識說出的心底話,剛一出口,李小姐就覺不妥,可此時心灰意冷,隻覺得胸口疼的好似要裂開一般,便顧不得許多,被人知道,便知道了吧……采薇,不在乎了。
楚雲兮呆呆發愣,旁邊的冬兒卻不依,一把扯住李采薇的衣袖,發泄一般說道:“都到了這等時候,李小姐你還惦記我家姑爺,當真是個不知羞的狐媚子,隻想著偷吃!”
這話,已經頂重了,喚做旁的時候,冬兒便是因此被自家小姐責怪,尋人牙子發賣也屬平常。
畢竟,李小姐在楚家身份與旁的不同,不提她與楚雲兮姐妹情深,單單家中如今的進項,全與她有關,就足夠讓一個當面頂撞她的小丫鬟遭災。
楚雲兮狐疑的抬起頭,瞅著滿臉淚水的閨中密友,一時半會,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
早些時候,冬兒就提醒過她,那李小姐和姑爺接觸太多,恐有閑話。
自己也曾故意將傻書生寫的渾話與李采薇看,為的也不過是稍稍點醒,使自己的好姐妹莫要自誤……
誰成想,傻書生出了事,這李妹妹果真傷心欲絕,難道,兩人真的有私情不成?
饒是心底擔憂韓琛的緊,可面對這等爭風吃醋的事情,楚雲兮依然忍不住往深處想。
李采薇俏臉帶淚,粲然一笑,“姐姐莫怪,一切都是采薇自己個糊塗,與姐夫無關,姐夫……持身極正,看不上采薇哩。”
饒是眾人憂心韓姑爺的境況,這李小姐直接認下了有所企圖,也讓屋裡屋外的人,當即沒了聲息。
這等沒名堂的事情,你若不承認,旁人說破大天去,也只是懷疑,畢竟,心底的念想和做出來的事,怎可同日而語?
那貼身丫鬟有容,在一旁急的直跺腳!
小姐啊小姐,你怎的這般糊塗!
這等事,怎可承認下來!
無視眾人詫異的眼神,李采薇輕輕吸了口氣,強忍住淚水,衝著楚雲兮盈盈一福,“采薇對不起姐姐,可采薇不曾做過有汙姐夫清譽的事……采薇是個狐媚子,可我這個狐媚子,只在旁邊偷偷瞧著!”
一番表明心跡話,一旦說出,猶如卸去了千斤重擔。
李采薇一個踉蹌,扶著桌案,這才站穩身子。
楚雲兮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傻妹妹,你怎這般傻……”
楚小姐怎也想不到,自己的閨中密友,竟然也會對那傻書生情根深種。
不過細細想來,傻書生哪哪都好,世上又不止自己一個明白人,采薇和那呆子接觸恁多,有所心動,怕也是順理成章。
“二位小姐,以老身看,姑爺此番出海,未必就有多凶險。”
卻是在門外細細問了福伯之後,方大娘進了書房,“那海寇隻為求財,鄒家恁大的家業,自然不缺銀子,姑爺跟著去,就是充當個通譯,即便有所不諧,也是鄒家做大頭,萬萬不會牽扯到他身上。
福伯剛剛說了,這番出海,走的是鎮海衛,想必,軍衛也要替鄒家保駕護航的。
這裡面的勾當,老身一個老婆子,自然看不明白,可有軍衛的鐵甲船撐腰子,姑爺這等大名士,又不是事主,定然是無恙的。
二位小姐,應當穩住陣腳,看護好姑爺做下的產業,安穩等候姑爺平安歸來,方才是正經啊。”
方大娘一番話,說的絲絲入扣合情合理,當即就讓眾人心底安穩了不少。
實在是,許多事情,路數千百年來都不曾變過的,看透世情,哪怕是推理,也能把整件事勾勒個大概。
當下,楚雲兮和李采薇擦拭淚水,姐妹兩個對眼,都有些羞澀,卻也知道正事要緊,把福伯叫進書房,仔細問了,待聽說韓姑爺給華亭陳繼儒也留了一封書信,心底更加安穩。
那陳繼儒乃是三吳名士,雖然愛罵人,可一身本事卻人人稱道。
想必他接到書信,定然返回寧波主持大局,眾人也不用這般提心吊膽。
而陳繼儒,自回了華亭,便走親訪友,一乾文人名士,幾乎齊齊聚到他家,日日秉燭夜談、抵足而眠,好不快活。
此時,陳繼儒趁著油燈,翻看自己抄錄的《大明傳》手稿,旁邊有人湊了過來:“仲醇偷偷看甚書?莫不是虎狼之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