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夜

  艾米婭走得格外匆忙，以至於亞斯塔本想要邀約一起參加晚宴的話被“再見”兩個字堵上。

  “少爺。”年邁的管家喊了一聲，儼然道，“你是格雷蒂伯爵唯一的兒子，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人，你和那位維爾多小姐的事情老爺早就知曉了，我來接你之前，老爺吩咐過，讓我提醒你——別過度放縱自己，否則，老爺會讓她在明朗徹底消失。”

  聽見這話，亞斯塔瞬間瞳孔縮小，呆愣好半天，難以置信反問：
  “爸爸，真的這麽說？”

  在他印象裡，自己的父親，格雷蒂伯爵一直是個受人尊敬和愛戴的慈善家，是一位重視每一個弱小生命的偉大男人。

  可是，這樣的父親居然說，“會讓她在明朗徹底消失”！
  亞斯塔可不是單純的孩子，自然明白言外之意，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威脅，近半年來，他以為父母沒有出面干涉自己追求艾米婭，是一種變相的默認，這令他感到一絲希望。

  然而，希望之後，迎來的往往是更加深刻的絕望。

  老管家沒什麽表情變化地提醒道：
  “少爺，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你還要做很多晚宴的準備。”

  “啊？哦，好的。”亞斯塔從思緒中緩過神，瞭望少女遠離的方向，心中說不出來的難受，以及複雜的糾結。

  ……

  咖啡館靠窗雅座，莫文深深地盯著進入車廂的少年和管家，右手端起花紋瓷杯，抿一口香濃咖啡，左手輕敲桌面，若有所思。

  他左手輕敲處，隱約有白色亮光，這是簡易版本的“窺聽”儀式，能夠無視建築或隔音阻礙，鎖定百米范圍的目標，聽見談話內容。

  一般守命者的成員會用“窺聽”儀式進行任務執行前的情報打探。

  “格雷蒂伯爵，難怪那徽章看起來如此眼熟，記得瑞琪跟我提及過，格雷蒂伯爵是聞名遐邇於利斯坦郡的慈善家，擁有特別龐大的企業資產，在貴族圈算是很受尊重的一位貴族，屬於中立派……”

  “明明是你兒子在追求艾米婭，卻要讓艾米婭徹底消失……”

  “貴族和平民，正因為跨服太大，所以艾米婭從始至終都不看好貴族和平民的愛情，當初也勸阻過我和米拉……”

  種種念頭颶風般閃過腦海，有那麽一瞬間，莫文想要去殺了格雷蒂伯爵，可他並非嗜殺的人，仔細想，殺了格雷蒂伯爵，後續反而對艾米婭更危險。

  再看看吧，最近我都待在明朗，艾米婭也佩戴著米拉送給我的紅寶石吊墜，嗯……她剛才去的方向好像是蘭雲街，應該又將我當成壞人了，所以打算尋找養老偵探事務所的幫助……還算聰明，遇事找探長，而不是選擇尋求街邊巡警的幫助，很多超自然事情，可不是普通警察能夠處理。

  莫文不知道的是，幾個月前，艾米婭尋求過街邊巡警的幫助，結果，想要抓她的那群人只是和巡警說了一句話，巡警就不敢多管閑事。

  他左手輕緩一抹，“窺聽”儀式消失。

  “還是這裡的咖啡好喝，蘭蒂斯的咖啡太苦了。”莫文再次抿了一口，並沒有去追逐艾米婭的打算。

  他只是想要找個清靜的地方休息，等待上班，他也不想過多干涉妹妹的生活。

  畢竟，他是教會SSS級通緝人物，雖說隱藏了身份，但依舊有詭異的家夥知曉他是莫文.維爾多，比如，紅伯爵，“靈皇”。

  “嗚嗚……”白狐趴在桌面滾動了一圈，伸出可愛舌頭舔了下咖啡，小爪子直接挪開，一臉嫌棄。

  “我……咳咳，別瞪我，是你自己要亂喝。”莫文望著被白狐舔過的咖啡，猶豫了一秒，還是端起來喝，自己人，不，自己狐，不嫌棄。

  “你說，烏爾多什麽時候來找我？他說要先去某個地方一趟，應該和‘褻神者’組織有關。”

  “嗚嗚……”

  “你說，‘褻神者’組織十二位成員會不會都還活著？”

  “嗚嗚……”

  “別‘嗚嗚’了，你就不能精神與我溝通？”

  “滾！”一道嬌怒的聲音在莫文腦海中響起。

  呃，我不就多問了幾個問題而已，至於嗎？你這個“傲嬌怪”，“狐狸精”，“貪睡蟲”……莫文腹誹吐槽，一連給白狐取了多個綽號。

  過了一陣，窗外的晚霞被夜幕取代，赤紅月光和冷白月光為這座城市蒙上一層唯美的緋紅晚禮服，街道人煙變得稀少、清涼。

  莫文提著皮箱來到貝羅克斯圖書館門前。

  此刻的圖書館附近寂靜得詭異，不只是沒有人，連街邊路燈都沒有，某些小巷還產生了一層陰森白霧。

  “不對勁，附近的‘靈’頓時就多了起來，是有什麽東西吸引了它們？”莫文開啟“靈視”勘察，眉頭微皺。

  “靈”雖多，但全是無思維無害的“靈”。

  他進入圖書館，碩大的空間，除了櫃台裡坐著一位中年男人，就沒有任何人了。

  “晚上好，傑西先生。”莫文走近，脫帽行禮。

  布安德.傑西放下手中銷售數據單，起身，熱情微笑道：
  “晚上好，拜安先生，原諒我中午沒法親自為你面試，畢竟，威爾蒂先生是這家圖書館的創始者，他幾年才來一次，我必須要接待他。”

  莫文搖頭笑道：

  “沒關系，我和傑西小姐聊得很開心，她是一位美麗又有學識的小姐。”

  “茉莉絲的母親逝世得早，她從小就受到我的影響，喜歡文學，平時也沒什麽朋友，沒什麽愛好，就是整日翻閱各類書籍。”提到自己的女兒，布安德的話變得多了幾分，“最近，圖書館的事情你也知道，她就總去翻閱神秘文學的書，企圖幫助我解決問題……”

  兩人閑聊了幾句，布安德微微側頭看了眼牆壁時鍾，晚上9點13分。

  隨著夜晚愈發幽深，他愈發莫名心慌，咳嗽兩聲道：

  “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

  說著，布安德帶領莫文來到最裡側的辦公室，“這裡有三間辦公室，左邊這間你可以隨意使用，另外兩間是用來堆放貨物的，如果，如果你有些害怕的話，夜晚就盡量待在辦公室，不害怕的話，最好是待在櫃台處……”

  “還有，這幾處窗戶是小偷經常光顧的地方，你要格外關注，偶爾去二樓巡視一圈。”

  “你是不知道，從我接管貝羅克斯圖書館後，總共遭遇了七次偷竊，被盜走的財務和損壞的書籍，加起來超過一萬金票，我承擔一半，總公司承擔一半，唉，我實在不想被小偷關顧了。”

  一番介紹後，時間來到9點39分，布安德匆忙收好東西，看著莫文從裡面鎖緊大門，才辭別離開。

  貝羅克斯圖書館寂靜無聲，兩盞典雅煤氣燈帶來微弱可見度，雖然建造的年代不久，但複古的裝修，詭異的人形瓷器，怪誕的人物油畫，都給圖書館增添了年代感。

  莫文不準備待在辦公室，他步入空曠櫃台裡，倒是想要見識一下所謂的“靈異”事件。

  找到紙杯，從布安德告知的第二個抽屜裡拿出銀罐，倒了少許咖啡粉，用熱水泡開，他喝了一口，燙嘴、苦澀，不是喜歡的味道。

  “要喝嗎？”

  白狐連連搖手，這玩意，是它喝過最難喝的東西！
  莫文笑笑，環顧一圈，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端著咖啡坐到單人沙發上，悠閑愜意地看新聞。

  “克羅王國和拜亞王國西北邊界的戰況進一步惡劣，克羅王國皇室主動提出談判……”

  “由高勒加教授提出的‘地底鐵軌列車’即將在科爾加斯首次運行……”

  “比亞河谷商業圈領軍人物，67歲的安先生，鄭重宣布，退出商業圈，打算安享晚年……”

  無聲閱覽報紙新聞，莫文張嘴打了個哈欠，眼皮略微沉重，昨晚在蒸汽列車上的時候，他就沒有睡覺，今日勞累奔波一天，也是感到了困意。

  ……

  許久後。

  陰森圖書館，兩盞煤氣燈的焰火忽地晃動了一下，莫文按揉額角，伸手端起咖啡，冰冷的咖啡更加苦澀。

  他站了起來，想要重新倒一杯，朝著供水器接近。

  突然，莫文表情一正，看見了第二排書架後面站著一道人影。

  那人影身穿華貴白色晚禮服，頭戴同色花紋紗帽。

  那人影一半身體融入黑暗中，窗外的月光照耀在半張蒼白的臉頰上。

  那人影雙腳離地，眼眸殷紅如血，冰冷、刺骨，帶著仇恨。

  靈！
  惡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