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內的空間廣闊,一眼看不到邊,仿佛一座塵封地底的城市,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氣。
仔細聽完林峰的敘述,楊瀾邁步上前,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握上了一個黑色的方形小東西。
就這麽自顧自地走在前面,先是朝著左右看了看,大概是在確認方向,之後轉過頭來,朝著林峰說道。
“幾年前,我對這裡做過大概的研究,整個空間的布局和方位都還有著模糊的印象。
跟我來吧,想要在一個不能使用源能的空間殺一個人,不是難事。
可這種複雜的地形,想要找兩個大活人,那真是……
算了,還是先去找你那個朋友,柳金財吧。”
楊瀾的思路清晰,不用林峰開口,已經在心中對事情的發展有了具體的安排。
林峰也沒什麽好說的,本來他還打算分頭行事,如此找到人的幾率也會更大一些。
可是此時看到楊瀾叫他跟著一起過去,對方心中,似乎早就有了定計,不由得開口問道。
“你的意思,你有辦法找到柳金財?”
楊瀾回頭,嘴角浮現狡黠的笑容,回道。
“悶頭找人哪有讓她自己尋著蹤跡來找我們來的輕松。
柳金財不同楊勇,只要她在這個空間內知道了你進來的消息,必然會尋著聲音找過來!
如此我們也不用四處奔走,只要找一個合適的開闊地,等著就行了。”
林峰默默點頭,沒想到楊瀾還有這一招!不得不說還真是個好主意。
疾走幾步跟上女人的步伐,兩人邁步,開始在清冷的前時代沒落城市中漫步開來。
第一次進入【琥珀】,林峰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住地抬頭,朝著四處亂看。
就見眼前盤旋向天空的高大建築,有著明顯長水黑白方格的影子在裡面,都屬於同類型個體單元做基地,拚接成的巨大建築。
看似花裡胡哨,其實還在可接受和理解的范圍內。
而此時林峰最在意的,就是早就在路邊發現的,一些類人型的雕像物體!
不自覺走過去,卻發現這些東西根本不是純粹的石頭雕塑,反倒是有著完整的金屬結構,身上遍布清晰簡潔的紋路,凸起的地方,還在陽光下閃著詭異光澤。
這些雕塑在大街上不止一件,人類的體態,奔跑坐臥各種姿勢應有盡有,光從外表來看,察覺不出與現在人類有任何差異。
林峰兀自看的出神,回頭的楊瀾發現他的異常,主動開口做出解釋。
“那些都是半人馬時期留下的人類遺骨,沒什麽好看的。
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先去找開闊地吧。”
“等等,你說這些東西不是雕塑,是活人!”
震驚於楊瀾的解釋,林峰回頭,雙眼在一瞬間瞪的溜圓。
甚至還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自己和這些“死人”的距離。
“呵,就你這樣的不死生命,難道還會怕這些東西?”
覺得林峰的表現不太符合楊瀾自己心中的印象,偏頭淺笑,做出調侃。
林峰搖頭,試著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皺著眉開口。
“這不一樣好吧!而且這東西難道不是金屬材質?
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一點破損的跡象都沒有,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之前從梅比烏斯口中獲知【琥珀】中有遠古生命體,林峰對此還有些好奇。
卻沒想到真的進了這時停空間,活的生物沒見到,反而是見到了那麽多死的!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楊瀾那邊,似乎是對林峰的說辭不滿,皺著眉搖起了頭,說道。
“這裡是時停空間,並不是經歷了時間洗禮之後的真實世界。
所以請不要把這些不同的概念混為一談!
眼前的這些類人雕塑,在我的研究裡統稱為金屬結晶生命。
為了探尋它們真正的由來,我還特意向梅比烏斯做過請教。
她們那個時代,也就是之前說的半人馬文明,通過各種看得到的遺跡佐證,都在說明著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高度機械化時代!
但其實這些所謂的更高的機械科技,並不是半人馬時期,本土滋生出來的,自己的東西。
這麽說你可能不太好理解,我給你打個比方。
就像我們這個時代正在遭受的源禍,同樣不屬於我們自己,憑空而現,卻又強大異常,足以影響整個世界!
你說以後文明更迭,我們存在過的證明被人發掘,他們會不會以‘源能時代’這樣的字眼,對我們進行命名呢?”
楊瀾說者無心,林峰卻是在瞬間皺起了眉頭。
果然歷史之中,總有相似。
克勞德和梅比烏斯存在的那個年代,也如同林峰之前的“培養皿猜想”一樣,有過“外物”強行加入器皿,並在最後的實驗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這些,都是梅比烏斯和你說的?”林峰開口,語氣不自覺冷了下來。
楊瀾並未察覺他的不同,自顧自地說道。
“梅比烏斯不太喜歡和我討論她的那個時代,許多事情,都是我根據她的一些描述猜測出來的。
現在這個時停空間的節點,我看的不錯的話,應該是【機械文明】第一次大衰落的末期。
那個時代的地球生物對現有科技感到絕望,迫於強大生物侵襲家園的壓力,紛紛朝著機械生命的形態轉變,借此尋求永續的力量。
可最後的結果卻是不如人意,我估計是因為技術不成熟的原因,九成九的人死在了這一場轉化革命中。
現在你面前的這些金屬結晶生命,就是那個時候的失敗品。
因為特殊空間【琥珀】的存在,將時間永久停留在那一刻,才讓我們這些後來人,得以窺見當初的真相。
而事實上轉化失敗的人很快就會失去生命體征,這種半金屬化的結晶形態也會迅速崩碎,混進塵土,再不複之前的人型。”
敘述著自己研究出來的文明歷史,對於楊瀾來說,仿佛親見,心裡自然不會好受。
林峰知道的比她多,從隻言片語中印證了一些之前的猜測,同樣的情緒低落。
九成九的人死在了裡面,這種程度的傷亡,他真的無法想象,心說,這難道就是克勞德經歷過的那個時代嗎?
推古及今,如今這個時代的人,也對當下文明的武力產生了質疑,將希望完全寄托於源能,最後迫於爆種壓力,孤注一擲做了某種決定,是否也會像當年的那場大革命一樣,飛蛾撲火,寂滅其中!
歷史車輪滾滾而去,又滾滾而來,終究沒有任何的變化!
“那……轉化成功,活下來的人會怎樣?”林峰雙眼發怔,胸口如同被一塊石頭壓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
發現林峰語氣的變化,楊瀾回頭,朝著他看了一眼,歎了口小氣,開口。
“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麽,都已經是既定事實,無法改變。
這對未來的我們來說,是示警,只要做好當下的自己,便能無愧於心”
林峰偏頭迎向楊瀾的目光,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安慰的那個……
稍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收到了對方的安慰,但心中的這口氣橫於胸前,實在無法咽下!
楊瀾那邊整理了下思緒,繼續對林峰做出解釋。
“活下來的人,成為完全的機械生命,體內凝結出【靈魂黑金】,所有關於生命的個體資料,都被保存在拇指那麽大的立方金屬裡。
稍微提一句,【靈魂黑金】這種東西是無法複製的,它只能由生命轉化產生!
所以當下挖掘和發現的【靈魂黑金】都屬於有限物質。
不管是利用其複蘇遠古生命,還是剔除其中記憶,將現有的碳基生命轉化為完全的機械體,都需要謹慎。
你的這副身體,我一直很好奇,難道就不打算,解釋兩句。”
話語來到最後,楊瀾的目光回轉看向林峰,帶著一股審視意味。
後者低頭歎氣,他知道楊瀾來找自己,終究會有這一問。
既然逃不過,便隻好正面回應。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現在的這副姿態,其實並不是我自主的選擇。”
“什麽意思,難道【靈魂黑金】這種東西,還能在主體無意識的情況下使用?”
楊瀾偏著頭,雙眉微微皺著,正在努力辨認林峰這番敘述的真假。
林峰搖頭,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深聊,眨了兩下眼睛,試著轉移話題。
“詢問這些細節,難道你也想通過這種方法,成為完全的機械體?”
楊瀾被這個問題問住,身體在瞬間繃緊,最後撇了撇嘴,心一橫,還是決定將實話說出來。
“機械體難道不好嗎?
永恆的生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需要奔波勞碌,不需要為生死擔心,還能有大把的時間,安心做研究。
如果不是我的這副身體還沒有出現任何的老化症狀,我都已經要為機械化轉變做準備了!”
對方的坦然讓林峰吃驚,抬頭怔怔地朝她看了好幾秒鍾。
楊瀾皺眉,林峰赤裸的目光使她十分不喜,開口道。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碳基生命終究要被壽命限制,我如果借此獲得了永恆的生命,一定可以在科學事業上做出更多的研究,為人類對抗爆種的事業,做出更多的努力。
這難道不好?”
聽對方把話說完,林峰忽地笑出了一聲,搖著頭緩緩開口。
“你期待的這些東西固然很好,但它已經脫離了‘生命’的范疇。
你有沒有想過這麽一個問題,你所渴求的永恆,其實在別人的眼中,是一種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