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街一直往南直行南門出去長安城,再往前一點,就是一處亂葬崗,本來以安巴布的意思,是要在亂葬崗裡隨便找個地方,就將凝香葬了的,可是李遙卻是說什麽都不同意,最後甚至還為了凝香的葬身之處,和安巴布吵了起來。
兩父子就這樣吵著吵著,卻是突然來到了感業寺外,一來到感業寺外,李遙便是趕緊的叫安巴布勒馬停下,此時天剛蒙蒙亮,李遙抱著凝香從馬車上一下來,便是看到前方感業寺在蒙朧的薄霧之中,顯得神秘不已,李遙一下覺得,把凝香葬在這感業寺裡,或許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想到這兒,他立馬對安巴布說道:“老爹,去求求寺裡的住持,把凝香葬在這感業寺裡吧?”
“什麽?你要葬她在感業寺裡?這怎麽可能?”安巴布吃驚的大叫。
“我知道感業寺是太后年輕時出家的地方,但這裡並不是她出家的地方,只是她回來長安城以後,修建的小感業寺,為何就不能將凝香葬在這兒?”李遙也是扯起嗓子大吼起來,心裡一陣氣憤。
常言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是因我而死。
如果說這一次,他不答應武則天,去幫她對付李衝,或許凝香就不會因他而死,所以李遙勿自在心裡覺得,凝香的死,武則天其實也有份兒,那他把凝香葬在這兒,又有何錯之有?反正這感業寺又不是武則天年輕時真正出家的寺廟,不過是她回來以後興建的小感業寺而已,李遙有何不能把凝香葬在這兒的?
安巴布一路上都在和李遙吵,吵到現在,他是真的不想再和李遙吵鬧了,見李遙堅持,安巴布也沒有辦法,索性是一屁股座到馬車前,對李遙說道:“行,我不阻止你,你要去就去,你能說服裡面的住持,我沒話說。”
“去就去。”李遙帶著一股子,回了安巴布這麽一句,之後他抱著凝香的屍體便是往前去了。
走到寺廟大門之前,李遙想都沒想,一手將凝香死死緊在懷裡,李遙一手猛的拍起門,本來這大早上的,天都還沒有完全亮,寺裡的人是不會那麽早起的,可李遙拍起門就不曾停過,這讓寺裡的人還怎麽睡覺?
好一會兒之後,廟門後才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對李遙吼道:“這大清早的,誰啊?要上香,不能等到天大亮了再來嗎?菩薩都沒起的那麽早的,你打擾了菩薩睡覺,擔待得起嗎你?”
“大師開門。”李遙則是在門外吼道。
伴隨著腳步聲漸近,廟門被人從裡面打開,可這廟門一開,站在門外的李遙和站在門內開門的那人,兩人當場都傻了眼睛,關鍵就是,兩人對對方還真就是一點兒都不陌生,當然也不算是很熟悉,兩人其實還有過一面之緣的。
這門後站著的是個老頭兒,就是前段時間,在李遙和秦羽打擂台的時候,指點李遙七禽拳的那個老家夥,李遙還借了他兩口煙抽,這老家夥還曾給李遙說過,叫他有空了來城外五裡處的寺廟裡找他,李遙壓根兒就想不到,老家夥說的寺廟就是這城外的感業寺,你讓李遙如何能不發愣呢?
“怎麽是你?”兩人對視,足足呆滯了有十數秒,方才齊聲問道。
李遙趕緊的搶道:“老爺子,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忙,一直沒有時間來拜訪你,沒成想你就在這感業寺裡,能在這裡見到你,我就不擔心了。”
“你要幹嘛?”老家夥扯起臉追問。
一邊問,他一邊將目光投向李遙懷裡抱著的凝香。
憑他的眼神,自然是能夠看得出來,李遙懷裡抱著的凝香早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也就是說,他現在正抱著一個死人,站在感業寺的門口,你讓這老家夥如何不為李遙的來意,感到疑惑呢?
李遙竟是大清早的抱著一個死人跑來寺外敲門,這讓他十分的想不通,自然也是十分的想知道,李遙到底是想要幹什麽?
李遙也不廢話,立馬給他解釋道:“老爺子,我想把她帶進寺裡安葬,還請老爺子你行個方便,讓我進去吧!只要能將她葬在這寺裡的某處,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老爺子,我求你了。”
“什麽?你要把她葬在感業寺裡?”老家夥驚呼。
誰不知道,這感業寺是為了紀念武則天年輕時入寺為尼而建的,那對於現在的大唐來說,可是一個極其神聖的寺廟,雖說這裡是小感業寺,可這老家夥作為守寺之人,他也不能隨便讓人抱著個死人過來,說葬裡面就葬裡面吧?這要是讓武則天知道了,還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啊?
他可不敢乾這樣的事兒,更不敢答應李遙。
李遙見老家夥一臉不答應的樣子,他又是開口求道:“老爺子,你看我們二人如此有緣,你就答應我吧!幫我一把,而且她的死,也與太后有一定關系,想來將她葬在裡面,太后也不會說什麽的,我求你了老爺子。”
“那你跟太后說去啊!征得太后同意你再來找我唄!這寺裡就我一個看寺人,雖是我說了算,可我也不敢不經過太后的同意,就放你進來找地方葬人啊!你說是不是?我要有這麽大的特權,我還一個人在這裡看寺?不得多找幾個人進來陪我?”老家夥扯起嗓子便是對李遙吼了起來。
“老爺子,我求你了。”李遙則是僵著臉,一邊說,一邊雙膝一軟,直接給老家夥跪到了他的身前,就這樣抱著凝香重重的跪在了寺門之前。
同時,李遙雙眼之中的淚水跟著不停的往下滑落,這種時候,李遙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子懺悔,在他的心中擴散彌漫而開,使得李遙暗自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心,如果他今日不能將凝香葬在這感業寺中,那他就是再對不起凝香。
這是凝香死後,李遙還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李遙隻想找這樣一個清淨乾淨的地方,讓凝香永久的長眠其中。
可老家夥卻是一臉固執的不同意,他自是知道李遙現在和太后武則天走的近,也認得出他懷裡抱著的是長安城裡有名的千香樓樓主凝香,但是對於凝香是怎麽死的,武則天又和她的死沾上什麽關系,他是一點兒不清楚,而且就算是知道了這些,他也不可能就這樣放李遙進去。
必竟凝香已死,若是沒有武則天的命令,死人都是不能進感業寺的,還別說進去裡面安葬了,李遙的說法,無疑就是瞎扯淡,聽說過寺廟超度死人的,就沒聽說過寺廟裡安葬死人的,李遙現在這種要求,那不就跟天馬行空一樣的不切實際?
可李遙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是想著凝香連死都是清清白白,無髒無惡的,現在放眼整個長安城,或許也就只有這城外的感業寺,能適合安葬這樣的她,這也是李遙為何一定執意的要將凝香葬在其中的原因,除了李遙心中那層對凝香的懺悔外,凝香的清白與感業寺不謀而合,這也是十分重要的。
但不管怎麽說,要想將一個死人葬進寺廟,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不,李遙跪在那兒跪了好一會兒,站在門後的老家夥才扯起臉,對李遙吼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我說不行就不行,你要麽征得太后同意再來找我,我絕對放你進去,要麽你就帶著她去前面亂葬崗,那裡大把多地方足夠葬她。”
“老爺子,我求你了。”李遙低頭固執的哀求道。
“不行,說了不行就不行,你想跪你就跪吧!”老家夥氣的板起一張臉,直接拒絕李遙,話落,他便是伸手砰的一聲將寺門給關了。
寺門一關,這老家夥直接便是不理會跪在門口的李遙,轉身離開,回去寺裡睡他的大覺去了,他這陣兒是心想,李遙跪一會兒,指不定就想通了不跪了,帶著凝香的屍體去前面的亂葬崗安葬去了。
可他哪裡知道,李遙這回是吃了稱垞鐵了心,他是打算不把凝香葬在寺裡去,絕不起來,否則的話,李遙又何必多此一舉,直接將凝香抱著前去前面的亂葬崗安葬,那不是輕松省事兒嗎?
寺門關了好半天以後,那邊座在馬車前的安巴布,終於是看不過去的走上前來,對李遙說道:“行了,走吧!人家都說了,寺廟裡是不能葬人的,你偏偏不聽,寺廟裡超度人可以,你又哪裡聽過葬人的?你這麽純屬無理的要求嘛!別說他不答應,就是換做你老爹我,我也不會答應。”
“老爹,你不用管我,你讓我跪。”李遙低著頭,鏗鏘的回道。
“你小子,怎麽這麽固執,不就是安葬她嗎?哪裡不是一樣?”安巴布不理解的大吼大叫,氣的一臉通紅。
他實在是搞不明白,李遙為何會這般執著,一定要把凝香給葬到寺廟裡去,在他看來,不就是個女人嗎?葬哪兒不是一樣?前面幾裡外的亂葬崗裡,到處都是地方,要葬她簡直太容易,隨便挖個坑就行。
李遙這樣的執著,實在是讓安巴布想不通。
可李遙卻是不理會安巴布的質問,而是依舊低著頭,對安巴布說道:“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是我對不起她,我如果現在都不能找一個清白安靜的地方,讓她長眠,那我就不是男人。”
“你……”安巴布被李遙堵的啞口無言。
“老爹,你不用管我,如果你還覺得我做的對的話,你就到一邊安靜的等著我吧!”李遙咬著牙,鏗鏘的對安巴布說道。
安巴布突然一下感覺,自己這個兒子真心是有情有義,讓他都頗為感動,為了凝香這樣一個死人,他能做到這一步,又如何能不讓人感動呢?帶著這股子感動,安巴布也是不再多言,只是轉身靜靜的走了回去,座到馬車前靜靜的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