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郎粲也猜不到,陳嫣這麽能容忍他,竟是因為李佳音。
多虧了李佳音先一步為陳嫣說了郎粲的缺點,讓陳嫣有了心理準備。
再加上陳嫣心高氣傲,被激將法激起了馴服郎粲這匹烈馬的想法,竟真的對郎粲的無禮和張狂表示了諒解。
話說到這個份上,秦易忽然警覺道:“所以,你是想通過去青樓買歡作樂,好讓那陳家小娘知道你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間浪子,然後放棄了你?”
郎粲露出一口大白牙,覥顏誇讚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秦兄!”
郎粲驕傲地抬起腦袋:“我已經把我要去胭脂坊的消息透露給陳家小娘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放棄我。”
秦易沒好氣道:“那你去便去了,幹嘛還要捎帶上我?”
郎粲笑道:“唉,秦兄,你這話說的就有些不厚道了。我郎粲向來言出必行,前幾天我不是答應了帶你去胭脂坊見識見識世面嗎?現在正是時候。”
秦易搖頭拒絕道:“我覺得不是時候,我不去了。”
郎粲咦聲道:“幹嘛不去啊?去啊去啊。”
秦易不屑道:“你是想去自汙,生怕事情傳不到陳家小娘耳朵裡,定然要鬧個大陣仗才好,我跟過去幹什麽?”
笑話,他郎粲要去自汙名聲,自己跟過去能落得什麽下場?
指定是被說做同流合汙、一丘之貉!
名聲肯定也好聽不到哪裡去!
這件事要是被男人知道了倒是無妨,頂多被說成風流男兒,無傷大雅。
可要是被阿月或者嘉敏知道了此事,那還了得?
少說也要挨幾個大白眼!
嚴重了,說不定直接喪失擇偶權!
這種事情,得不償失。要去,那也得偷偷摸摸去才成啊!
郎粲見秦易一臉正氣,當即說道:“別呀別呀,一起去才有意思嘛,我一個人去多無趣啊。”
“不去,絕對不去。”
“秦兄,你放心,到了那兒,你裝不認識我就好,不會影響你的名聲的。”
秦易細細斟酌一番,搖頭道:“不去,萬一被熟人看到,告訴了我心儀的女子,我這張臉往哪擱?”
郎粲拍著胸脯保證道:“到時候你就告訴她實情,把事情推脫到我身上好了!”
秦易嘖嘖一聲,還是搖頭道:“可是,去青樓需要花費不少錢財吧?我如今一貧如洗,兩袖清風,實在是花銷不起啊。”
郎粲額上冒出青筋,他一咬牙:“這樣吧,去胭脂坊的所有酒水我包了,你看可成?”
秦易眉頭微挑,他吹了吹手指:“只是酒水嗎?”
郎粲咬著牙哼道:“你若是看中了某位佳人,我便也替你付了纏頭之資,這樣總可以了吧?姓秦的,不要得寸進尺哈!”
秦易深深地歎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既然明光兄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就勉為其難,恭敬不如從命幫你這一回吧。”
見秦易得了便宜還賣乖,郎粲哭笑不得的:“秦兄,你說你這開著這麽大一酒樓,每天日進鬥金的,賺的錢這輩子也花不完吧?
就這一點蠅頭小利,你也要和我分的那麽清楚?”
秦易抬手否定道:“別那麽說,我手頭上可沒幾個錢。再者,有便宜不賺,那是王八蛋,賺你這種紈絝子弟的錢,我一點兒都不虧心。”
“秦兄,我現在知道你的錢都是怎麽賺來的了,摳門摳出來的。”
秦易輕嗤一聲:“你說的什麽話?你以為我賺錢我就很快樂嗎?實話實說,我從來沒有碰過錢,我對錢沒有興趣。
我最懷念的,還是當初三文錢買兩個熱燒餅的時候,那是我能夠觸摸到的溫暖,而不是像現在只能摸到的冷冰冰的銅錢。”
秦易的話聽得郎粲瞠目結舌,他久久無言以對,隻好抱拳以示“敬意”。
“廢話說完了嗎?說完了咱就走吧。”
郎粲向屋外走去,秦易卻還在那立著,這惹得郎粲有些不滿:“走吧,就別杵在這兒了。”
“別急。”秦易慢條斯理地將鍛煉用的刀和弓箭收起,“我剛出了一身汗,還要先沐浴熏香一番。
萬一人家花魁瞧中我了,想和我春風一度,我這一身汗味豈不討人嫌?
雖然人家是來賣的,但是尊重是雙向的,只有給予別人尊重,別人才會尊重你。”
郎粲:“……”
我尊重你**個**!
郎粲顫著手指,想說些含媽量極高的話,但最終還是迫於教養,忍了下來。
……
李佳音的閨閣中,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陳嫣端坐在李佳音身前,雙手托著下巴:“佳音姐姐,郎粲他打算逛青樓!”
李佳音聞言有些詫異:“什麽?他竟然……”
李佳音揉了揉眉心:“嫣妹妹,恕我直言,郎粲這麽做,屬實是有些過分了,不如……”
李佳音是想勸陳嫣及時放棄算了,郎粲這個臭男人完全不值得。
不料陳嫣卻一副振奮之色:“正如李姐姐所說,他簡直是風流才子。”
李佳音:“???”
你難道不覺得,他不乾淨嗎?
而且,前幾日彼此還見了一面商量婚嫁之事,這才過了多久,他就耐不住性子去找樂子去了,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成婚前就這樣肆無忌憚了,成婚後那還了得?
不料,陳嫣卻不以為然:“據說青樓並不是藏汙納垢之所,很多才子去往青樓,都是為了宣揚自己的詩詞歌賦,想要謀得名聲。”
李佳音咧了咧嘴:不,他們就是想找樂子,青樓就是藏汙納垢之所。所謂的宣揚詩詞歌賦,只是為了在花魁面前顯擺才學、排擠下一起競爭的雄性罷了。
陳嫣自顧自繼續說道:“眾多才子誦讀詩句,聽起來就很有意思,要是能聽到郎粲的詩句,那就更好了!”
李佳音癟了癟嘴,不置可否。
陳嫣對李佳音道:“佳音姐姐,要不我們也跟著去青樓,那樣的話,就能近距離聽到郎粲作的詩句了。”
李佳音的嘴角抽搐了下,她擺手道:“這個就算了吧,我不感興趣。”
郎粲雖然作詩也勉強是個好手,拿他的詩句聽聽當個樂子,也能湊合的過去。
可是,聽了秦易的那句“位卑未敢忘憂國”後,她就再也不想聽別人做的詩了,隻想知道全詩為何。
只可惜,她這幾日向友人旁交側擊打聽了一番,問詢了金陵城是不是有什麽新晉的才子,結果卻根本沒有聽到關於秦易這個名字的任何信息。
沒道理啊,能做出那般詩句的秦易,不應該寂寂無名的才是!
她又去問了長袖善舞、結識不少英傑的兄長教坊副使李佳明,結果李佳明對於秦易這個名字也一無所知,說是完全沒有聽說過。
不僅如此,聰慧的李佳明甚至還隱隱察覺到了李佳音的心意,追問這秦易和她什麽關系。
李佳音雖然勉強搪塞了過去,但也對再見秦易心灰意懶地沒了法子,連最愛的琵琶都沒了興趣,很少彈了。
秦易在她心中就像是驚鴻一見的桃花源,本以為以後還可以時常再見,卻不料再去尋時卻是已經物換星移,再也捉摸不到了。
“難道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象?可自己明明記得他的一切,記得他說的每一句話。”
“但若說不是幻象,為什麽關於他的消息一點也無?他像是憑空消失了?”
李佳音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她回想著那個攬著她腰肢的活生生的秦易,夜裡輾轉反側,是睡也睡不好。
她現在兩隻明媚的大眼睛下都生了淺淺一層的黑眼圈,精神狀態極差,吃飯都沒有胃口,更別說是去聽什麽遊蕩在青樓的“才子”的吟詩了!
想想就覺得無趣!
當然,要是能聽到那位郎粲的好友——做出了夏日絕句的那位才子的詩句,就另當別論了。
只可惜,郎粲那個狗賊,答應了要把那位好友引薦給自己,現在卻還沒能見成面。
“佳音姐姐去嘛去嘛,就當陪我一起了。”
女孩子們的友誼的進展總是迅速,這幾日陳嫣與李佳音相處極好,她輕輕搖晃著李佳音的手臂,說著的話中帶著撒嬌的意味。
李佳音還是搖頭:“不去了,韓公宴會在即,我必須勤練琵琶,可不能在宴會當日演奏出了醜。”
陳嫣還是不肯放棄:“陳姐姐當真不去?很好玩的。”
李佳音拿起琵琶,做練習狀:“我真的沒有時間。”
“那好吧……”陳嫣無奈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陳嫣的貼身丫鬟從外面小跑進來:“娘子,娘子,婢子已經打聽好了,那郎粲公子已經和秦易離開極好吃,現在就要前往胭脂坊了!”
陳嫣目露喜色,她站起身來,握緊拳頭:“正好!我們這就緊跟著過去,萬勿跟丟了他們!”
“咣當!嗡~~”重物落地,弓弦發出顫音。
陳嫣轉過頭去,卻見李佳音雙目失神,手中心愛的琵琶落在地上,不管不顧。
“佳音姐姐?”陳嫣奇怪地看著李佳音。
她這幾日可是注意到了,李佳音極其珍重手中的琵琶,一日要擦拭七八次之多,愛惜極了。
怎麽現在,她竟然會把琵琶失手砸到地上?
李佳音也不管地上的琵琶,她直勾勾地看著丫鬟,凶狠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人:“你剛才說什麽?郎粲和誰?”
丫鬟下了一跳,她結結巴巴道:“和……和秦易……”
李佳音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又急著追問道:“這秦易是何人?和郎粲什麽關系?”
丫鬟回答道:“他是南城一座酒樓的東家,和郎公子是至交好友……”
“至交好友嗎?”李佳音眼睛一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秦易便是那位做出夏日絕句的才子!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天殺的郎粲,有這麽優秀的好友,竟然不早告訴自己!
看著李佳音的表情在短時間內數度變化,陳嫣有些遲疑地問道:“佳音姐姐,你還、還好嗎?”
難不成,佳音姐姐是因為摔了琵琶,太過自責,以至於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李佳音微微一笑:“還好,還好,對了,嫣妹妹,你方才說是要去青樓聽詩?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我陪你一起吧。”
陳嫣咽了口唾沫:“可是佳音姐姐,你方才不是說沒有時間嗎?”
李佳音呵呵一笑:“我忽然想起來,我的時間還蠻充裕,沒關系的!”
陳嫣瞄了眼地上的琵琶:“真的,沒關系?”
“完全!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