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相見一千年……
我和嘉敏跨越了千年的時間才得以相見,倒也算是千年等一回了。
秦易想到這裡,因周嘉敏的害羞逃離而失落的心情也好了起來,笑容忍不住掛在臉上。
他低下頭想看看李佳音可寫好了沒,卻見李佳音紅著眼眶定定地看著自己。
秦易一愣,隨後眼底閃過一絲內疚歉然,表面上這首詩是給李佳音的,實則卻是獻給周嘉敏的,自己多少是有些虧待她了。
額,若有機會,自己也為她借一首來用好了。
李佳音敏銳地捕捉到秦易眼中的內疚,她心中並無失落,反而湧上了喜悅之情。
他喜歡我!他一定和燕燕說的一樣喜歡我!
要不然他何必因為阿月姑娘而對我內疚?
李佳音有些為難,她自然是想要得到秦易的全部的,可秦易與陳秋月已有婚約,她才是後面插足的那個,她本不應該繼續和秦易在一起。
可是……彼此既然相愛,那她又為什麽要退讓?
畢竟,他們也只是有了婚約,還尚未成親,不算蓋棺定論!
馮燕燕說要幫她,自然不是什麽都沒做,馮燕燕早已差人將陳秋月的家世調查了清楚,李佳音已然知道了陳秋月出自商賈之家。
李佳音抿了抿唇,秦易如今已然入了韓公的眼,想必將來會有一番作為,陳秋月是幫不了他的。
只有自己,可以輔助他走得更遠。
上次會面,她見過陳秋月後,看出了那是個善良純真的姑娘,而且是真心喜歡秦易的,並無什麽壞心思。
所以,她可以退一步,以後讓秦易納陳秋月為妾。她不會因此絲毫看輕陳秋月,她們會以姐妹相稱,共同伴在秦易身邊。
這樣一來,想必秦易也不會內疚自責了吧?
李佳音起身,在秦易耳畔小聲說道:“我知道,你這首詞不單純是為我而作。我理解你的難處,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秦易瞳孔微微放大,他有些吃驚地答道:“多、多謝!”
這個女人好厲害啊,竟然看出了自己的意圖。而且她竟然絲毫不予計較,實在是寬容大度了!
他小聲回道:“抱歉了,下次我會專門補給你一首,隻給你一人的。”
李佳音面色一喜,然後迅速收斂了笑容,故作大婦的從容:“你我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區區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秦易長舒了一口氣,如此就好,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不給了。多一首小詩,就能多得阿月的幾枚香吻,還是能省則省的好。
秦易不禁高看了李佳音一眼,心道:不愧是同生共死過的朋友,真是講義氣!
大庭廣眾之下,李佳音不好與秦易說悄悄話,他們聊了幾句就並立一旁,保持著一定距離,共同看著廳堂內中因為這首《浣溪沙》而掀起的軒然大波。
“佳人相見一千年!佳人相見一千年!”
饒是風流慣了的郎粲,聽到如此詩句,也不禁捶胸頓足:“我怎麽就作不出這種佳句?我若是有這個本事,估計早就拿下佳音了!”
一想到這點,郎粲心中又酸又苦。
如今,他與李佳音已經全無可能了,他只是想看看,到底會有何人能得到李佳音的青睞呢?
他一轉頭,正巧看到方才秦易和李佳音的竊竊私語,看著巧笑嫣然的李佳音,他眉頭微蹙,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不,不,應該不是……”郎粲再三確認道,“秦兄喜歡的是周二姑娘和阿月姑娘,之前他們的關系分明很生疏。”
“對對,是我產生了錯覺。佳音她應該只是因為秦兄為她作了這般好句,所以感激不已,是了,一定是這樣!”
郎粲也不懂自己的心思了,相比起他人得到李佳音的青睞,他更不願意秦易和李佳音在一起。
他覺得,他們應該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才對。
李佳明此時快要興奮壞了,他拿著李佳音寫下的《浣溪沙》,高聲向人群裡傳播開去,這可是為她妹妹量身定作的佳作啊!絕對能傳世!絕對能傳世!
或許多年之後,再無一人記得這裡曾經有位琵琶大師彈奏過讓人聲淚俱下的曲子,但一定會有人記得這首傳世佳作,記得這句佳人相見一千年!
李佳明讓秦易為李佳音作詩,其實也有著這樣小小的期待,他期待秦易可以作出如《愛蓮說》、如《卜算子·詠梅》的佳作,能讓李佳音聲名遠播。
但是他也知道,寫人的詩詞與言志的詩詞不可同日而語,能夠傳世的寫人的詩詞屈指可數,難度極大,所以他並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可這句“佳人相見一千年”卻是填充了整首詞的靈魂,直接使得這首詞的檔次上了數層,實在是點睛之筆!
舒雅緊咬嘴唇,若無這最後一句,他還可以硬著頭皮說這首詞既無新意,又無意趣。
可現在,只要他敢出聲反駁,說這首詞的一絲一毫的不好,別說胡老和其他人會為這首詞大叫不公,教坊副使李佳明肯定會跳過來錘他腦殼!
陳致雍臉色最是難看,漲得宛若豬肝色,他方才還大聲羞辱秦易,罵他濫竽充數,可這打臉卻來得這般迅速!
他急忙看向之前為他應和的友人,卻見那些人一個個躲閃了目光,生怕和他對視上,一看就是不想再趟這潑渾水了,想讓他一個人背負恥辱!
陳致雍隻好看向秦易,他心裡想著,若是自己及時道歉,說不定還會被人傳頌為寬容大肚的形象……
可一看到秦易身旁俏生生立著的李佳音,他又不想在美人面前丟臉,猶猶豫豫間就錯過了機會。
客人中有恭維陳致雍的,也有和陳致雍不對付的。見陳致雍被打了這麽結實的一巴掌,他們哪裡願意放棄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當即有一人站了出來,拍著陳致雍的肩膀哈哈大笑:“陳博士,恕在下才疏學淺,不知道陳字倒著應當如何書寫,還請陳博士相授!”
“你!”陳致雍的眼睛瞪如驢眼,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是怎麽也呼不出去。
又有一人做了個學生禮,“謙遜”地請教道:“陳博士,學生也不懂此字何解,還望博士大發慈悲教教學生,讓學生大開眼界。哈哈哈……”
話說完了,他人卻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破了功,哈哈大笑起來。
“博士怎生這般小氣,連個字都不肯教?是了是了,以陳博士的眼界,看不起人家秦生的‘佳人相見一千年’,自然也瞧不上你我這些連字都識不得的小人物了!哈哈哈……”
廳堂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你!你們!”陳致雍的臉皮越發紅腫,他憤怒地掙開把著自己肩膀的那人,又重重對著那個執學生禮的家夥一甩袖子,竟然拂袖離去了!
那兩人對視一眼,笑得更發猖狂:“他好像一條狗哦。”
“誰說不是呢?哈哈哈……”
聽了他們的吵鬧,郎粲也將目光從秦易和李佳音身上移開,看向舒雅。
舒雅此時也是失魂落魄的,他敏銳地察覺到郎粲玩味的笑容,剛想和上一次在胭脂坊一樣溜之大吉。
可一想到剛才陳致雍離開後,那群人的譏笑,他又生生把腳步定在了原地。
他上前兩步,走到秦易面前,向著秦易叉手又作揖:“秦易,是我受人蒙蔽,對你多有誤會,如今誤會解除,還望你能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的識人不明。”
受人蒙蔽,多有誤會,識人不明?
好一個推脫責任三連擊!直接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幾乎完全不是你的責任了!
方才的人身攻擊,又該如何了算?
胡老看穿了秦易的不屑,可這個時候要是再給舒雅臉色看,那就不只是讓舒雅臉上不好看,也會讓秦易自己落了下乘。
胡老隻好說道:“呵呵,子正有錯在先,隻說這些話未免沒有誠意。一會兒宴上,你可要多為秦生敬上幾杯水酒,來誠心道歉才是。”
舒雅聞言眉頭一蹙,讓他狀元之身為一個白丁服軟,他都豁出去做了,還想讓他給秦易敬酒,想得美呢?!
韓熙載見舒雅面色不悅,開口說道:“敬酒就不必了,子正是秦生的前輩,哪有前輩給後輩敬酒的道理?
呵呵,子正之所以懷疑秦生,那也是受人誤導,是個誤會。雖然這個誤會讓秦生受了小小的委屈,但也不正是因為如此,秦生才能作出‘佳人相見一千年’這等佳作?
呵呵,年輕人吵吵鬧鬧的,也是咱們這些老頭子的樂趣之一,就權當這兩個小輩以文會友了。
一會兒,你們兩人好好喝上一杯,化乾戈為玉帛。
子正,你也跟著秦生學學遣詞造句,須知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秦生在詩道上比起為師也高明不少,你跟著他學詩,必然大有裨益。”
韓熙載這番話術,純是在給舒雅台階下,同時也是逼迫秦易強行原諒舒雅,要不然就顯得他這個小輩太不懂事了。
對此,秦易能有什麽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當然是選擇原諒他了。
可不料,聽了韓熙載的這番話,舒雅卻是更不悅了:“老師,你若說秦易詩道高明,我也認了,可你說他比你還要高明,我卻是大大的不服!”
說罷,不等秦易回應,他竟也學陳致雍猛一甩袖,離開了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