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就相配了,你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都什麽跟什麽啊?”
秦易聽得一愣一愣的,苦笑不得起來:“名字只是個代號,哪有什麽相配不相配的。”
陳秋月原本聽了周嘉敏的話,還有些害羞,俏臉通紅通紅的。
可秦易此話一出,她就撅著小嘴,一副生悶氣的樣子。
周嘉敏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連忙對著秦易哼了一聲:“你懂什麽?大笨蛋!”
男人果然如話本中所說,遲鈍得很呐!
她忿忿不平地向著秦易問道:“花木蘭從軍十二年,同行軍士都發現不了她是女子,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秦易愣了一愣,隨後面上露出詭異的表情:“這個我還真是知道的。”
周嘉敏露出欣慰的表情:“看來你還不算很笨嘛。”
秦易點了點頭:“原先我以為花木蘭能夠隱藏身份,依靠的是‘木蘭無長兄’。後來仔細通讀《木蘭詩》一遍後,我才明白,原來是‘北市買長鞭’。”
周嘉敏:“???”
陳秋月:“!!!”
不比周嘉敏這個目不識“丁”的傻白甜,陳秋月可算是多年備婚,看了不少的教育畫冊,可謂是秒懂了。
周嘉敏見陳秋月臉色更紅了,不由好奇問道:“阿月姐姐,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陳秋月羞憤難耐,她向後狠狠地擰了秦易一下:“你這登徒子,對女兒家都在講什麽亂七八糟的!”
秦易癟了癟嘴:“哪有什麽,我這難道不算是合理的推論?”
“色鬼!淫賊!登徒子!我們不理他!”陳秋月氣得腦殼發痛,她迅速堵上了周嘉敏的耳朵,省得天真的小丫頭被奇怪的東西給汙染了。
秦易卻無語至極:“心中有黃,才會看什麽都是黃的。”
……
卻說郎粲在李佳音的繡樓前躊躇了許久……
“我到底該怎麽和佳音坦白呢?她若是生了重病,再經歷大喜大悲,病情會不會雪上加霜?”
郎粲越想越為難,他左右徘徊這:“可如果她時日不多,我再一直裹足不前,那將不僅是她的遺憾,也會是我的遺憾啊。”
“不論如何,今日我一定要把話說出來。但是,為了她的病情考慮,我說話的方式還是要委婉一些的……”
“嘉敏,是你在外面嗎?”聽到郎粲的腳步聲,繡樓內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郎粲當即挺直了身子,他輕咳了兩下,盡量保持著平靜:“佳音,是我。”
“哦?郎粲?”李佳音打開門,看到郎粲板直的樣子很是意外。
這家夥,怎麽會來到她的繡樓外啊?李佳音有些捉摸不透。
一來,郎粲最是心高氣傲,昨日她已然與他明白說清了彼此間的關系,按道理來講,他絕對不會再覥顏來騷擾自己的啊?
二來,自己不是叮囑家丁了嗎,不是要攔下他的嗎?他是怎麽進來的?
難道是因為兄長的吩咐嗎?可兄長不是去找教坊使吃酒去了,絕無現在就回來的可能啊。
“你怎麽又來了?”李佳音蹙起淡如遠山的眉,靜雅的面容上隱隱有著不耐煩。
郎粲心裡震驚不已:佳音的演技真的精湛啊!我從她的目光中能看到一分疑惑、兩分厭惡、三分不耐煩以及四分漫不經心。
她定是故意表演出對我的不在意和厭惡,想徹底和我斬斷關系,這樣一來,我就不會因為她的離世而肝腸寸斷。
唉,這樣的好女子,我郎明光此生絕不辜負!
郎粲深吸了一口氣,配合著李佳音的“表演”:“我就是……想看看你。”
李佳音耷拉了下眼皮,無可奈何道:“好,現在你已經看過了,朗公子,請回吧。”
說罷,李佳音就要關門。
朗粲動作卻更快,他一把將手探出,把住了門縫。
隨後……
“啊啊啊!”被門夾得痛叫出聲。
李佳音被他的叫聲嚇了一跳,不由嗔道:“你這人莫不是傻的,這樣伸手攔門,豈不是會被夾個正著?”
郎粲心裡卻甜滋滋的:她果然在關心我!!!
他擠出一抹笑:“沒事沒事,比起手上的痛,此刻,我的心裡是暖的。”
李佳音:“???”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門剛才夾的應該是手,對吧?
可他腦子怎麽壞了?
“沒別的事的話,就請回吧。”李佳音特意定定地看了郎粲一眼,露出關愛智/障的眼色,“我要關門了,這次請小心,不要被夾。”
見李佳音還再三關心自己,郎粲心裡更美了:“佳音,除了見你一面,我還想和你好好聊一聊,不知道你可有時間?”
李佳音搖了搖頭,否定道:“郎公子,你也知道,過段時間就是五月五浴蘭節,我必須在韓公宴席上演奏琵琶。
所以,這段時間我必須夙夜練習,實是沒有時間。”
郎粲又道:“欸~~這談好琵琶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聊一聊,不耽擱時間的。”
李佳音卻擰起了眉,終於有些怒了:“朗公子,彈好琵琶雖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卻需要隻爭朝夕的態度!
就比如你郎粲,為人好高騖遠,就知道貪玩享樂,做起事來浮浮躁躁,從來沒個靜氣。
雖然你有不錯的天賦,也遇到了韓公這樣的貴人指點,成功習得了一身才華。但是,我卻覺得,這些才華在你身上是全然浪費了的。
你這個人狂妄自大,整天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卻從沒想過腳踏實地,為風餐露宿的百姓、為危如累卵的唐國做些什麽!
若是唐國的下一輩都是如你一般遊手好閑的人,這個國家,我看不到興旺的可能!
你甚至比我那個伶人兄長,還遠遠不如!”
李佳音的話在郎粲耳邊不斷回響,這振聾發聵的語調瞬間讓他愣住了。
“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看我的……”
其實,李佳音的家族並不如郎家,有著深厚的門第。
李佳音之所以能與郎粲這樣的貴族公子結識,多虧了他那身為教坊副使的兄長李佳明。
而李佳明是什麽出身呢?伶人。
也就是戲子。
李佳明原本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戲子,但他卻做過並不普通的事情。
那就是諷帝勸諫。
唐元宗李璟,也就是李後主李煜的父親在位時,日日宴飲歌舞,整日吟詩填詞,過著偏安一隅、得過且過的日子。
那段時間,朝政由一群/奸佞把持,即以馮延巳為首的“五鬼”。
五鬼屏蔽了唐元宗的耳目,把朝政搞得一塌糊塗。
昏庸的唐元宗聽信他們的話,只要是皇室中人對他恭維幾句,他就忘乎所以,什麽樣的要求都能給予滿足。
結果呢,宗室裡的許多閑人散人因此拜官進爵,升官發達。
於是,這些沒有什麽能耐的宗室之人開始了作威作福,魚肉百姓。
與此同時,宗室之人彼此間還開始對官位的比較,非要爭個高低論個大小出來,一時間,唐元宗被吹捧得幾乎美上了天。
而就在那個時候,一個伶人站了出來。
他,便是李佳明。
李佳明親自導演了一出名為“祝壽”的戲,敬獻給了唐元宗。
戲中,兒媳婦要給公婆送飲食祝壽有一套極為繁瑣的禮節,其中就有一拜賀壽、再拜請安、最後詳細說自己的飲食禮物的烹調方式及滋補作用的無趣過程。
一套流程下來,伶人們又拜又唱,累得嗓子冒煙不說,好幾個時辰都過去了。
可事情到這並沒有完,因為這才只是一位兒媳,後面還有一大堆兒媳!
而後面,公公還要賞賜兒媳的戲份,更是枯燥無味!
唐元宗看得心煩不已,他正欲斥責李佳明排的戲亂七八糟,不料李佳明趁機唱道:“一拜再拜有何用,多拜只會是非多。”
此話一出,唐元宗終於醒悟李佳明的寓意。
唐元宗內心雖然惱怒李佳明的不敬,但他也是看到了宗室內部的不正風氣了的,所以反倒是對李佳明進行了賞賜。
他還答應李佳明,要治理那些宗室之人,還朝綱一個清淨。
只是最終,唐元宗什麽也沒做就是了。
李佳明諷帝勸諫的事例不止這一件,他雖是個伶人,但因為這些義舉博得了很多大人的尊重,韓熙載便是其中一位。
而韓熙載又是郎粲的授業恩師。
李佳明因此才和郎家郎粲有了牽扯。
雖然和李佳明的關系不錯,但郎粲其實是一直不怎麽瞧得起李佳明的。
畢竟,伶人嘛,不是那麽有地位的……
“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看我的……”郎粲又喃喃重複了一遍。
確實,比起李佳明,他郎粲雖然一身才華,卻從未為國為民做過什麽,除了自顧自地感歎自己生不逢時、身不由己外,他何曾做過實事?
“我是好高騖遠了,我應該腳踏實地的。”郎粲一副落寞的表情。
李佳音見他如此神情,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我剛才說的話有些重了,其實……其實你還只是年紀太輕,等你到了兄長的年紀,你一定比他做得還要好!”
“年紀什麽的,無關的。我今日認識了一位朋友,他比我年紀輕多了,但他境界比我高很多。他作了一首極好的詩,是我此生都達不到的高度。”
郎粲笑著搖了搖頭:“對不起,今日是我唐突了。沒有為國為民做些什麽之前,我都不會來見你了。”
“唉?”李佳音疑惑地看著郎粲走遠,忽然開口道,“他作的什麽詩?”
郎粲莞爾一笑,隨後一道豪邁的聲音響徹雲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李佳音瞳孔震顫,內心的震驚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