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第一位卻奇怪了,因為他的名字我倒是第一次見到……”
李佳音聽到大嗓門這般說著,心臟就“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是秦易,一定是秦易!”
可是……
李佳音的心裡又泛起了嘀咕:德明大師名聲那麽大,連韓公都對他的詩詞大有讚頌,秦易便是擅長詩詞,又如何比得上德明大師?
盡管很不願意承認,但從理性上分析,李佳音覺得秦易能勝過德明大師的可能性極低。
若他的詩才比得過德明大師,那他該是多麽有才華啊……
陳嫣卻不知德明和尚是誰,她湊到李佳音身前,小聲道:“佳音姐姐,你說這比試第一的人,會不會是郎粲?”
“郎粲?”李佳音一怔。
陳嫣笑道:“是啊,郎粲可是師從韓公,若是他作的詩連前三都進不去,實在說不過去吧?”
李佳音抿了抿唇,微微搖了搖頭。
郎粲也算是有才情的,可是和德明和尚比較起來,他還差得遠。
“也許吧……”
陳嫣對李佳音敷衍的態度很不滿:“佳音姐姐這是什麽意思?若郎粲都不能獲勝,還有誰能獲勝?
總該不會是郎粲的那個好友,秦易吧?”
陳嫣從丫鬟那兒聽到過秦易的名字,據她了解,秦易不過是經營酒樓的市儈之人,怎麽想他都不可能比得過郎粲吧?
“怎麽就不可能是秦易?”李佳音的聲音驀地高了起來,她握緊了拳頭,對陳嫣的看輕有些不悅。
陳嫣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她輕嗤一聲:“怎麽可能會是秦易?秦易一介商賈,如何比得上郎粲,佳音姐姐可莫要說笑了。”
李佳音握緊秀拳,很是不甘。
為什麽就沒人能夠理解秦易的才華呢?商賈怎麽了,位卑未敢忘憂國,商賈也可以思慮國家大事,不比你們這些士族差!
“哈哈哈,”陳嫣繼續笑道,“若那秦易都能得了第一,我上我也行!”
李佳音盯著陳嫣道:“若那第一當真是秦易,你待如何?”
陳嫣道:“若他是第一,我‘嫣’字倒著寫!”
說罷,陳嫣走到那個大嗓門前,對他頤指氣使道:“那個第一到底是誰,你快別賣關子了,速速講來。”
那大嗓門愣了一瞬,他皺眉看向陳嫣:“你是哪個?”
“我是誰並不重要。”陳嫣叉腰道,“我且問你,那個第一,可是郎粲郎明光。”
大嗓門眉頭微皺:“郎粲,郎粲是哪個?”
“額……”陳嫣的嬌氣一下子泄了,她陰沉著臉,“郎粲不是第一,那第一是誰?”
大嗓門道:“那人姓秦名易,你可認得?”
“啊?”陳嫣登時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忽得又接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是秦易,那個商賈?會不會是重名?”
李佳音也是小小驚訝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笑。
是啊,一定是他的,本來就該是他的,自己沒有看錯人。
她笑著上前,對大嗓門道:“你說的秦易,可是朝秦暮楚的秦,知易行難的易?”
大嗓門連連點頭:“公子認得這位秦易,他是何等樣人?竟然能在詩詞上戰勝德明大師,我非要與此人結識一番不可!”
大嗓門很是好奇地看向李佳音,他算是對金陵才子都有過一番了解,可這個秦易,卻像是憑空出現似的,他從未聽說過秦易的名號。
李佳音卻搖頭道:“我對此人也並不了解。”
大嗓門一臉的可惜,若是李佳音認識,說不得他還能通過李佳音和秦易結交呢。
能戰勝往日的狀元郎,以及名聲響亮的德明大師,怎麽想都是未來可期的才子啊!
“朝秦暮楚的秦,知易行難的易。真的,還真的是那個秦易?”陳嫣還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李佳音挺了挺胸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嫣妹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不能小覷天下才子呢。”
陳嫣還是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一定是用錢買通了鑒詩的人,他區區一介商賈,怎麽可能比得過郎粲!”
陳嫣顧不得一群人擠在前面,也顧不得男人們的汗臭味,一個猛子就扎進了人堆,她不斷地推開身邊的人,總算是來到了張貼前幾名詩作的榜下。
李佳音大吃一驚,她本以為陳嫣這位大家閨秀溫柔賢淑,倒是個性格好的女孩子。
可她卻是沒有料到,陳嫣這女孩子嬌慣久了,性格很是偏執,眼睛裡容不得一點沙子,不許任何結果偏離她的預測,反之就要耍脾氣。
李佳音可不敢放任陳嫣胡鬧,要是讓陳喬知道,他的掌上明珠不顧身份擠進一群不三不四的男人堆裡,可不得大發雷霆。
李佳音連忙跟在陳嫣身後,幫她向陳嫣推搡地不悅的人們一一致歉,同時避免他們與陳嫣的肢體接觸。
陳嫣直接看向第一位的詩作,擰著眉念起了《愛蓮說》。
看了沒兩行,她的臉色就是一變,臉上的火氣如流水般泄去。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這……”陳嫣倒吸了一口氣,不服氣的話堵在喉嚨裡,怎麽也吐不出來了。
李佳音見狀好奇不已,遂跟著看去,不一會兒,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中亮彩閃爍。
“真是好句……”李佳音讚歎連連,“蓮,花之君子,你便也是這樣的人嗎……”
李佳音又看了看德明和尚和舒雅的詩作,更覺秦易是世間少有的清醒,完全不落俗套。
“真想,再見他一面呐……”李佳音捧著胸口,緩緩歎了一口氣。
……
“娘子,娘子,不好啦!不好啦!噗!”
林仙兒閨房中,小侍女玲兒喘著大氣跑了過來,結果被椅子一絆,直接來了記平地摔。
林仙兒正在補妝,斜了眼冒冒失失的小侍女,哭笑不得:“怎麽這般著急,天塌了還有我頂著哩,你急什麽?”
林仙兒偏了偏腦袋,看著鏡中那張完美無瑕的面容,調笑道:“怎麽,有客人看中你,要你侍寢?”
小侍女忍著疼從地上爬起,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急著說道:“不是,不是我要侍寢,是娘子要侍寢啦!”
林仙兒翻了個白眼,她側過身,將掌心大小的銅鏡輕輕拍在小侍女的小腦瓜上:“你撞鬼啦!我怎麽可能……”
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林仙兒忽然警覺站起:“你什麽意思,難道?”
小侍女道:“有一篇詩作得了第一!”
“怎麽可能?”林仙兒微微一詫,隨後展顏笑道,“我已與胡老通過消息,他答應我不會獨立一個第一,起碼是要並列的。胡老德高望重,不會騙我。”
小侍女急道:“可是……可是真的,真的隻立了一個第一。”
林仙兒皺起了眉:“胡老是怎麽一回事?不過也不必著急,每個人心中喜歡的花都不同,千人有千種想法,只要硬推第二第三的詩作不遜色於第一,還是可以斡旋的。”
小侍女撥浪鼓似的使勁搖頭:“娘子,這個恐怕做不到……”
林仙兒低下了頭,歪了下腦袋,臉色奇怪:“怎麽可能做不到?”
小侍女道:“因為……不僅第二第三的詩作被第一的詩作狠狠打壓了,參賽的客人們也沒有一個說第二第三的詩作勝於第一的。
因為第二第三的詩作偏偏是讚菊和讚牡丹的。”
林仙兒聽得稀裡糊塗的:“你到底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小侍女從懷裡取出一張紙,這是她搞來的《愛蓮說》手抄書,她雙手呈給林仙兒:“娘子,你看完就知道了。”
林仙兒輕哼了一聲,將其接過展開。
“這開頭不是很普通嗎?”她那粉嫩的唇瓣輕輕張合,吐出一個又一個悅耳的字符。
不過,又看了一行字,林仙兒那好看的眉頭從柔順到匯聚再到斜立,她的臉色也一副凝重之色。
又讀了兩行,林仙兒面色大變。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
林仙兒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好一個隱逸者和富貴者!若其他客人為菊花和牡丹張目,豈不就變成了無所作為的隱匿者和貪圖享樂的富貴者?
此人如此寫文,可不就是逼得他人只能讚同他,才算做君子嗎?不讚同他的,豈不就是小人?此人好深的心機!”
小侍女見林仙兒生氣,似懂非懂地點頭:“是啊是啊,這個人壞極了!”
林仙兒將《愛蓮說》的手抄書拍在桌案上,她左右踱起步來:
“他使出這般卑鄙招數,實在是欺人太甚。我若不把自己洗乾淨奉上,恐怕就會落於眾矢之的,必須想個法子,必須想個法子……”
林仙兒走來走去,忽然問小侍女道:“此文是何人所作?又有何身份背景?”
小侍女抬起小腦瓜,發出清脆的嗓音:“此人名為秦易,據說他籍籍無名,唯一可知的是他在金陵開酒樓,或許是個酒樓掌櫃。”
“籍籍無名?”
林仙兒眼睛一亮:“這可就好辦多了!哼哼!這個臭男人還想得到我的身子,簡直是癡人說夢,看本花魁如何戲耍你!”
林仙兒詭秘一笑,對小侍女招了招手:“附耳過來,你去告訴他們如此……”